第九十七章 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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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失憶前好像很強的樣子!
鏡靈沒有作答,隻是最後用力地推了一下蘇言。
澄淨的鏡麵泛起星點波瀾,又很快沉靜了下來。恍惚之間,蘇言回到了現實的爐火旁,手心中握著一把金燦燦的鑰匙。
回到現實世界的一刹,未待蘇言厘清思路,一道人影便飄然而至,落在了他的身前。
赫然是失蹤多日的林照。
林照的臉被橘色的爐火映地通紅,她看著蘇言,眸光閃爍,冷肅道“走吧,我們該出發了。”
蘇言被這突如其來地話語擾地有些淩亂,他懵然問道“林照學姐,你?”
林照望向他攥住的那隻手,說道“如果是小莯在這兒……罷了。”林照搖了搖了腦袋,轉身向外走去,一邊走一邊道“先生錯判了。但或許,一切又都在先生的判斷之中?跟上吧,小莯的朋友,同事,我們該去拯救我們的愛人,家人,還有這座城市,乃至整個世界了。”
“你真的喜歡白莯?”蘇言跟上了林照的步伐,並出聲問道。
林照笑了一下,說道“或許吧。欺騙與假像有時候需得是真情才能騙得到人吧。”
莊園外的冷風吹過蘇言的臉頰,林照包含落寞之情的話語亦飄進了蘇言的耳中,他似是想明白了些什麽。
坐進林照停在園外的車裏,蘇言問道“荊山腳下,筆記還有錄音都是戲嗎?”
林照將手搭在方向盤山,對著鏡子中蘇言的倒影說了句“坐好了。”
轟鳴之聲驟然響起,撕破了淋漓的雨幕,駛進了無邊的黑暗。
荊玉市,市中心,銀跡博覽館。
福淩站在一個漆黑的匣子前,時不時地伸出手去撫摸那黑匣的鎖孔。陸明玉站在他身後,看著偌大的展廳與稀少的展物,問向福淩道“您還有多久可活?”
福淩觸摸鎖孔的手停下了,他笑道“何出此言?”
陸明玉看向不遠處還在昏迷狀態的薑子葦,回道“您之前問我,是否打算使用不是修行者的那部分力量。”
福淩轉過身,陸明玉看見了他那雙血紅色的眸子,也聽見了他的話,他說“是的,確有其事。”
陸明玉歎道“您知曉那力量從何而來,您亦知曉我要用它去做什麽,您更知曉您不會讓我用它去做。”
福淩仍舊在笑“你說服了我。”
陸明玉搖頭“您不會被勸服,更不必說是我。”
福淩道“你的想法很好。作為神降科的守墓人,最後的神降者,亦作為一個荊玉人,你的想法,你的作法,於你而言,是最好的兩全。”
陸明玉深深的望著福淩,望著這個父親一般的人,溫和地笑道“您果然知道。”
福淩回道“是的,我知道,或許我知道。無論是驅使那神一般的獸還是讓你自己成為神,你所想要的,是一個有著神明指引,神明威懾,神明管束,人人自強,人人和睦的新世界。這是那些曾經的神降者所奢想的,亦是你作為荊玉人所渴求的。”
福臨雙手拄著手杖,接著說道“這很好,真的很好,所以我理當被你說服。”
陸明玉走到了展館的門前,那兒離著黑盒並不遙遠,他望著從天上傾落的磅礴大雨,望著空無一人的寂靜街道,他想起了自己被福淩撿到的那日,那天同樣下著大雨,同樣是寂靜的街道,同樣是他們兩個。
明明是一副中年人模樣,可是卻怎麽看怎麽顯得蒼老的福淩在那個下著大雨的日子裏向著被剛剛遺棄的他伸出了手,福淩對他說“和我走吧,你的力量或許能改變些什麽。”
陸明玉記得那時福淩的笑容,疲憊的,甚至可能已經有著些許倦煩的笑容。
彼時的他不知道福淩在為什麽而疲倦,也不知道福淩因何而煩惱。後來他去了和璞莊園,他在那兒遇到了很多和他一樣的人。
福淩並不經常去莊園,但莊園的生活真的很美好,家人一般的同類,姐姐甚至母親一般的看護者。
那是甜美的能夠流出蜂蜜的日子。
但是莊園的日子猶若泡影朝露,外麵的荊玉市從未變過,若他一般的孩子,家人一般的同類,依舊不被這座城市所容納。
看似受到整座城市喜愛的異事處,看似被整座城市讚揚的異事處,卻一年裏都難以接到一份委托,接到時還大多是些同類相殘的委托。
我們隻是工具,可以被隨意遺棄的工具。
他在荊玉人的眼中看到了這樣的答案。
再後來,他去了巴州,他再一次見到了福淩,在巴州的福淩,在暗影的福淩。他終於知道了福淩在為何而煩惱,在因何而疲倦。
陸明玉看著黑色的雨,看得厭惡。於是他再度轉過了身,走向了福淩。此時的福淩又在摸索那個漆黑的匣子了。
陸明玉不知道那個盒子裏裝的是什麽,也不知道現在展館裏的剩下幾件物品是什麽,他不在乎。
現在的他,現在的陸明玉隻是一個應邀而來的參觀者。
福淩會告訴他,福淩會為他講解,他隻需要去聽,去看,去理解福淩告訴他的便可以。
陸明玉走回到福淩的身後,眼前的身軀和記憶中的別無二致,但陸明玉心底了然,這看似還蒼勁的軀體實則已經枯朽不堪。
那種名為靈的存在,隻是給予了福淩悠長的歲命,並沒有給予福淩永生,更沒有給予福淩不死的軀體。
在漫長的光陰裏,福淩無時無刻不在經曆著磨損,歲月從他身上,腦海裏,心裏拿走了許多許多。
他隻是在撐著,為一個願景,為一個想法。
僅此,唯此。
駛向荊玉市中心的車內,林照沉默地踩著腳下的加速器,使得雨中的車不斷超越自己的極限,邁向一個新的天地。
蘇言望著沉默的林照,又問了一遍那個問題,“是戲嗎?”
林照厭煩地轉了一下方向盤,蘇言整個人跌了下來,撞到了車子的冰冷的玻璃上。
而後林照淡漠地答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還有,小莯的同事,我再告訴你一件事,不要在女孩子的一些敏感問題上多做口舌,那會使得女孩子討厭你。”
蘇言坐起身子,沒再說話。
林照滿意地點了點頭,將加速器踩到最大,然後向著暴雨大聲喊道“我們現在隻是去救人,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