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9年，夏。
    六月的天氣猶如娃娃的臉，說變就變。
    抱著一摞書本的林牧從學校出來，原本驕陽四射的天空忽然變得昏暗，突如其來的雷雨，把他困在公交站的牌樓裏。
    “阿牧！”
    一道身影飛奔而來。
    “郭瑞，你不是早就走了嗎？咋也趕上這雨的趟兒呢？”
    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我哪像你啊，抱著一摞書也不嫌累得慌，剛剛去資源回收站把書賣了。”
    林牧的書可不會賣掉，弟弟還能用呢。
    “怎麽樣？考試發揮得還不錯吧？”
    似乎覺得自己說錯了話，“嗨！我想什麽呢？憑你的成績肯定可以考上大學，我瞎操什麽心呐這是？”
    雨越下越大，街麵上已經被浸透，雨水往道路兩旁匯集，循著熟悉的路徑，流向下水道入口。
    林牧沒有回答，凝視著流水，似乎在思考什麽？
    問話的少年沒有察覺夥伴的不同，“不管咋說，總得有一個選擇，阿牧，你的選擇是什麽？”
    林牧總算回過神來，“什麽選擇？”
    “我們還能有什麽選擇？繼續上學還是加入軍隊啊？”
    麵對郭瑞提出的問題，林牧再度陷入迷茫，是啊，要怎麽選擇？
    202x年人類遭遇大災變。
    全球變暖導致冰蓋消融，掩埋在冰原深處的異獸複活，整個世界的格局和人類的命運因此被改變。
    幸存下來的人類建起高達數百米的圍牆阻擋異獸入侵，基地市成為最後的生存堡壘。
    全世界在資源整合下科技飛速提升，逐漸發展出超高的智能機械文明。
    憑借先進的裝備，人類和異獸之間的戰爭，勝利的天秤一點一點被扳了回來。
    林牧他們是災變之後，人類涅槃，建立基地市進入相對和平環境出生的第一批孩子，也是未來的希望。
    然而曆史的軌跡還是沿著舊日的方向滾動，階級始終存在，他們依然不過是平民的孩子。
    高聳入雲的基地市，是智能機械文明主導的新世界。
    林牧他們生活的地方在基地市之下，也是大涅槃前的城市，現在叫舊城。
    那裏是天堂，這裏是地獄。
    平民想要改變命運，隻有兩條路可以走。
    讀書，知識改變命運；或者成年之後加入軍隊，成為帝國戰士。
    積累足夠的軍功，憑借軍功獲得公民身份。
    郭瑞之所以問林牧的選擇，是因為林牧的成績向來不錯，靠知識改變命運是他最為理想的出路。
    林牧想讀書。
    但是家裏的條件並不允許，從他用完的書本舍不得扔掉就看得出。
    “我不會選擇繼續讀書了，弟弟馬上要升初中，家裏隻供得起一個人上學，我已經年滿十八歲，該為家裏分擔了。”
    事實如此，郭瑞一點也不意外。
    “那你的意思是選擇參軍咯？”
    “這是最好的選擇，不是嗎？”
    “可是你要知道，哪怕是在現在高度發達的智能機械文明麵前，人類和異獸的戰爭中，傷亡率依然是很可怕的。”
    林牧淡然一笑，“時代賦予我們相應的使命，總有人要扛起時代的命運，我們不扛，難道讓下一代去扛嗎？”
    郭瑞不再回應，林牧說的不無道理。
    公交車駛來短暫停留，他們沒有上車，兩名少年靜靜等待雷雨落停。
    道路上的積水快漫過馬路牙子，下水道入口流水的速度趕不上積水的速度。
    下水口一個旋渦悄然出現，隨著水流忽大忽小。
    林牧盯著那個旋渦怔怔出神，心底的思緒漸漸被旋渦影響。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旋渦的牽引下，他的身體內部產生了細微地變化。
    力由心生，就像突如其來的雷雨。
    無形中力量開始匯集，湧向神秘的未知之地，進而變成旋渦，不斷積累。
    耳畔的落雨聲消失了，但是林牧還沒有從奇怪的感悟中醒來。
    他已經徹底陷進這種美妙的感覺裏。
    心髒有力搏動，帶動全身細胞進入一個有節奏的頻率跳動中，此起彼伏的力量生生不息。
    “阿牧，雨停了，我們走吧！”
    郭瑞拍了一下還在發怔的林牧，絲毫沒有察覺出他此刻的異樣。
    “哦。”
    林牧眼神恢複清明，抱起書本，兩名少年離開公交站牌樓。
    “阿牧，既然你選擇參軍，那我祝福你，說不定以你的能力，將來會成為大將軍大統帥呢。”
    林牧訕訕一笑，“就你會說話。你呢？你們家就你一個，叔叔阿姨應該會支持你繼續上學深造吧？”
    郭瑞意氣風發，望著高聳入雲的基地市。
    “這個沒得說，我要立誌成為這個時代最偉大的科學家。”
    “為我們的戰士提供更加厲害的智能機械裝備，甚至我都確立好了我以後學習研究的方向。”
    “機甲結合人類自身極限潛能的開發，到時候，那些異獸還會是我們的對手嗎？”
    “到那時，被異獸侵占的土地會重新回到人類的手裏，我們會再度成為這顆星球的主宰，不！星辰大海的主宰。”
    “嗯！”林牧重重點了一下頭。
    郭瑞說的研究方向也是如今科學界研究的重點：智能機械文明和人體極限潛能相結合的命題。
    上一個文明遭遇突如其來的災變，人體極限潛能開發趕不上科技發展的速度，隻能暫時摒棄。
    久而久之，隨著人類對科技力量的依賴，那種源於自身極限潛能開發出來的力量逐漸淪落成為理論說法。
    僅僅以機械裝備來說，所謂的格鬥家能夠產生的力量，遠遠不如最簡單粗暴的機械輔助裝備。
    哪怕一個普通人穿戴上機械輔助裝備，都能瞬間變成絕世高手，一力降十會吊打精英格鬥家。
    唯一的可取之處，就是格鬥家得到機械輔助裝備的加成，戰力可以成倍增加。
    在與異獸的對戰中，他們的生存幾率要比普通戰士高得多。
    存在即合理！
    人類從來沒有放棄對人體自身潛能方麵的研究，異獸都在進化，而人類，沒有理由停滯不前。
    有人說，被異獸占領的廢土地裏隱藏的古文明遺跡，有可以讓人類變得強大的奧秘。
    那是人類未來的黎明之火，無數人前赴後繼尋找，從未放棄。
    林牧沒有告訴郭瑞自己剛剛身體發生的變化，但是他感覺得出。
    和之前相比，抱著一摞書絲毫沒有吃力的感覺，而且步履之間異常輕盈，郭瑞跟上甚至有點吃力。
    “你走那麽快幹嘛？”
    “很快嗎？我可是要參軍的人，速度快一點怎麽啦？”
    “我看是叔叔阿姨在家裏給你做了好吃的，你這個吃貨。”
    “拉倒吧！我們家今天的晚餐是稀飯饅頭，要不要一起？”
    ······
    兩極分化的世界，舊城能夠得到的資源有限，平民百姓家除開供孩子讀書，一日三餐能做到填飽肚子已經是天大的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