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話 當麵響鑼撞破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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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天空開始微微飄雪。
    棠洛拎了酒壇,邀上鶯歌前往金羽閣拜會。
    “初雪當有美酒相配,鳳鳴公子可否賞光啊?”
    鳳鳴並不喜歡這隻花妖。但經過那晚的事,他雖表麵鎮靜,內心卻極度壓抑,確實需要一番排解。加上鶯歌同往,他們一起倒也不算失了身份,於是便應道:
    “那就把燕翔也叫上吧。”
    棠洛卻說:“去過,說是閉關呢。”
    “閉關?”鳳鳴麵露不屑,“師尊閉關他也閉關?”
    鶯歌忙調和說:“燕翔本就沉默少言,就隨他去吧。”
    鳳鳴“哼”了下,“也是。等他出關我倒要領教一下,看他能精進多少!”
    棠洛笑而不語,優雅地斟酒就如同雙目無恙。
    ……
    畫音居內,尙輕提上衣領,一手劃過肩胛,那裏依舊平靜,彼岸花的封印還在,她也仍是尙輕而非司劍。
    門被輕聲敲響,她知道那是燕翔催促的聲音。
    冰室內有鎖靈陣,虛禹閉關不會在此,所以,尙輕選擇從書房進入,先救百孤子。
    “你們是誰?”百孤子從未見過尙輕和燕翔。
    “我們是化羽的朋友,現在來救你出去。”尙輕知道,此時諸多解釋不如提一個他熟悉的人靠譜。
    尙輕說著徑直朝前方兩根冰柱走去,用手試探一下果然可以移動。
    “過來幫我一下!”她朝燕翔招呼道。
    燕翔上前用力將冰柱移到兩側,當中空出一條通道。刹那間,一道光束從兩根冰柱當中射出,整個冰室內的氣場瞬間就變了。
    “你竟然懂鎖靈陣?”百孤子詫異道,“你究竟何人?”
    “晚點再解釋,我先放你下來。”尙輕說著手掌凝力正要劈下,突然身後一股旋風。
    “孽障!”虛禹如疾風般趕到。
    “定是鎖靈陣被破驚動了他!”尙輕的動作比她的話更快,一掌劈下將百孤子從冰柱上救了下來。
    虛禹看著燕翔和尙輕,怒道:“原來是你們兩個。這些年一直覬覦密室,意圖不軌的竟是你們二人?”
    “你錯了,”燕翔不屑道,“隻有她!我還沒出手呢!”
    被輕視的感覺最能點燃虛禹的憤怒,他瞥了眼百孤子,“你和他倆是一夥的?”
    百孤子還沒回應,燕翔卻先搭話道:“過去不是。現在起,應該是了。”
    虛禹撇著嘴,仰著下巴說道:“一個被師門嫌棄的廢物疙瘩,你們以為榜上他就敢造反了”
    “人家好歹是半仙,你一個半妖猖狂什麽!”
    燕翔一向嚴肅寡言,此時尙輕才知道化羽那張嘴究竟是隨了誰。
    “半妖”二字像兩根刺直戳虛禹命門,他怒吼道:“你們算是什麽東西!”
    話音未落,一股黑風裹著利爪已經朝燕翔的咽喉鎖來。
    好強的殺氣,這道靈力中充滿邪氣。
    隻見燕翔一個敏捷轉身躲過虛禹的突襲,開始了二人第一次正麵交鋒。
    “你不去幫忙嗎?”百孤子問道。
    “你師父沒教過你嗎,以多壓少有失風範。”尙輕說著,目光卻沒離開過燕翔,此時的他應該是青羽了。
    虛禹一個橫掃被燕翔避開,同時一排冰棱應聲而斷。隨之,隱藏在後麵的一件東西顯現出來,竟是一副冰棺。
    燕翔飛身來到冰棺處,誤打誤撞推了一把,隨著一個奇怪的聲音,在冰棺一旁竟出現了一排階梯。
    尙輕懂了,這就是通往另一間密室的通道。
    ……
    山洞中,化羽精進的速度用一日千裏都不為過。
    手中無劍卻勝有劍,他感到自己猶如盤龍在臂,霎時間吞雲破日;又似雷兵在手,電光火石,指向處所向披靡;腳下如風生翼,隨時都能一飛衝天。
    化羽練到興處,一股靈力順著臂膀遊離到指尖帶著劍氣飛了出去,“啪啪”幾聲打在岩壁上。那岩壁竟應聲而“裂”,顯出一個洞來。
    這個洞隻能容一人身量,化羽鑽進去,沒走幾步便被一道鐵門攔住。那門似有千斤重,化羽不識機關便徒手硬生生將門推開,看來那些日子的舉鼎真是沒白練。
    然而,眼前的景象瞬間讓他汗毛倒立。
    隻見這間屋子裏四個角落堆滿了白骨,牆上掛著,地上鋪著,還有椅背上搭著的盡是各種皮毛。
    他皺起鼻子,空氣中彌散的血腥味依然清晰。
    正前方的條案上各種壇子罐子擺了一排,讓人不由浮想聯翩,還有一旁的兩口大缸,看起來普通卻透著一股陰森。
    想到在紙傘上看到的那些話,化羽大概猜到了,原來那些齷齪事就是在這裏做的!
    他用手緊緊握住椅背,胸中的怒火頃刻間就要噴湧而出。
    突然間,指頭觸碰到一塊硬硬的東西,化羽低頭看去是椅背上那塊皮毛的一角有塊疤痕。
    化羽心頭一驚,仔細辨別不由潸然淚下。
    是畢卆!
    那時在墨羽閣就屬他和昆騰與自己最為親近。那日,他們拖化羽去洗澡,昆騰曾指著畢卆屁股上的傷疤給化羽看,惹得畢卆十分尷尬,後來才聽他講那是他化形前被獵人的弓箭所傷。
    原來畢卆也遭了毒手!
    此刻,他真想立刻衝到虛禹麵前,解開他那虛偽殘忍的真麵目,親手替枉死的同門們討一個公道!
    恰在此時,座椅背後的牆壁上突然開了一道縫。
    化羽剛要上前看個分明,那條縫瞬間炸裂。
    隨著那道暗門的崩塌兩個身影廝打著滾了進來。
    化羽雖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但看到虛禹的一刹已經怒不可遏,飛起一腳照著他的前胸踹去。
    虛禹哪想到這裏還有個人等著呢,猝不及防受此重擊,身體猛然向後踉蹌了幾步,一口血湧上喉管。
    化羽這下幫了大忙。
    方才,自密道現出後虛禹就急了眼,廝打得更加凶狠,這才有了剛才那幕。
    趁著虛禹遇襲這個檔口,尙輕迅速上前設起一方結界把虛禹困在裏麵。
    然後,她看了眼跟上來的百孤子,“你師父應該還教過你,叫該出手時就出手。”
    化羽的出現實屬意外,但眾人沒有工夫細究根由。化羽一指身後,
    “你們看這些,這裏就是他——”說著手一指虛禹,“殘害妖族,食肉飲血,吸噬妖元的地方!”
    “你胡說!”虛禹一邊捶打著結界一邊還妄圖狡辯。
    化羽厲聲喝道:“證據就在眼前還想抵賴?百裏旭羽!”
    連同百孤子都是一愣,這是隻有他和虛禹知道的名字,小小化羽他是從哪裏聽來的?
    化羽卻已搶先回應道:“奇怪吧,我怎麽知道你的真名?你好歹也做過十幾年人,難道沒聽過那句老話,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你,本名百裏旭羽,半人半妖,一心修仙卻被仙門拒絕。於是,你私下修煉邪術。你建四羽閣,隻為掩人耳目,實則是哄騙妖族上山,供你修煉所用。你殘害同門獲取他們的妖元,以增加自己的修為。你卑鄙無恥,惡心至極!”
    話音剛落,突然兩道紅光射來,彈在結界上與虛禹的力道相撞,震得他雙手一麻,若不是界壁擋著便飛了出去。
    眾人定睛,這兩道紅光竟是從燕翔的雙眼中射出,此時的他麵目猙獰,臉上、脖子上還有雙手根根青筋直冒,周身上下似燃起了一團火。
    尙輕見狀便知不妙。
    想起以往墨羽閣有弟子出走,他們竟都沒有多想一些,如果能夠早點意識到這裏麵的蹊蹺可能就會阻止許多子弟受害。自己在心中都不免自責何況他這個閣主?
    此時此刻,他一定憤怒難耐,這雙手眼看就要上去將虛禹撕成兩半。可是,還不能如此。
    “不行,還有事情沒說清楚!”尙輕一邊說著一邊上前輕輕去解燕翔的拳頭。
    “嘿!”化羽從一旁開口了,“燕閣主這是動的哪門子氣?你身為墨羽閣閣主,連自己的門下都看護不了。若是你平時對大家多些關心何至於此?現在知道生氣有什麽用?”
    “你住口!”尙輕厲聲製止並狠狠瞪了他一眼。
    她知道化羽所說在理,但此時此刻這些話隻會更加刺激燕翔。
    “再等等。”尙輕轉過頭繼續勸解,“你忘了,還有《修元經》的事。”
    《修元經》三個字讓燕翔想起往事,一時間悲傷多過了憤怒,他眼中的紅光漸漸消散,緊握的雙拳也緩緩鬆開。
    “哈哈哈哈——”虛禹突然放聲大笑起來,“又是為了《修元經》!你們這些家夥一個個裝模作樣,到頭來還不是為了《修元經》而來?為了成仙?你們當真以為隻要有《修元經》就能成仙?”
    “你還有臉說別人?”化羽反過頭厲聲叱問道,“想成仙想瘋了的不是你嗎?為了找那半本《修元經》,心心念念,甚至懷疑——”
    說著他瞥向一旁看了百孤子一眼,還是把話咽了回去,“懷疑這個,懷疑那個,一切都是掩飾你無能的借口罷了。沒錯,就算那個什麽屁《修元經》再神奇,也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修成的。何況是你一開始就拋棄根基去追求強大術法,現在後悔了,可惜,已經晚了,你早已把自己練成了怪物!”
    “你——”虛禹看著化羽,眼神裏滿是懷疑,“你知道那半本《修元經》?”
    化羽笑了,點點頭,“不巧的很,我不僅知道還——還就不告訴你!”
    虛禹想不出化羽怎麽會知道這些,在他心中解釋隻有一個,於是將目光移向百孤子,“百裏孤?”
    百孤子立刻明白他是以為化羽所講這些都是自己告訴他的。他依然堅信當年雪娘把那半本《修元經》交給了自己。這可怕的執念啊!
    百孤子向前走了幾步,心中的惋惜和無奈透過深沉的語氣表露無疑,
    “那半本《修元經》的的確確不在我手裏,我也從來沒有見到過。你為什麽就是不願相信呢?不相信我,也不相信她。
    不管我們曾經是什麽關係,是我負她在先,所以,後來她選擇誰我都隻有祝福。我所知道的真相是她從未背叛過你,當年她來找我隻是因為她覺得讓孩子做一個凡人可能會更簡單快活。我此生也隻為她做了這一件事。”
    百孤子的聲音很平穩,卻似一場風暴席卷著虛禹的心,他一直不願直視的內心。
    他看著百孤子的眼睛,裏麵沒有嘲弄,沒有不可一世,有的隻是哀痛。
    “鶴舞,她真的是你的女兒。可你,究竟對她做了什麽?”
    “做了什麽?”虛禹悠悠地說道,“當年那孩子降生,她竟然讓山子偷偷把孩子帶下山交給你。若不是山子把事情告訴我,我連那孩子的麵都見不到。所以,我有理由確信她一定是你的孽種。
    我約你見麵,本想用她跟你交換《修元經》,可你非但不來,還說什麽此生不會上五梅峰。
    我本想殺了那孩子,一想,留著也許以後有用,於是就將她封在千年冰棺之中。
    直到很久以後,我想到了一個折磨你的辦法。我把那孩子取出來,把她養大。又想著你或許還有良知,還會惦念自己的骨肉。過了這麽久,《修元經》裏的功法你也該練的差不多了,這時候用你的女兒換一本沒用的書應該不難了吧。
    可現在你卻告訴我她是我的女兒——你和雪娘你們兩個真的好狠啊!”
    從虛禹的話中聽不出絲毫悔意,百孤子卻後悔萬分。或許,當年自己赴約,鶴舞就能如雪娘所願安穩一生,不至於平白受了這麽多苦。
    可誰能知道那時他並非不想去,隻是半路被仙師攔下,而這些他又怎能說得出口,即使如今都說了又有何意義?
    他隻能苦笑一聲,內中滋味隻有自己知曉。
    雖然對這段往事早已知道個大概,但聽當事人親口說出化羽心中依舊不是滋味,尤其聽到虛禹說曾把那孩子置於冰棺之內封存兩百年便為鶴舞感到痛心不已。
    “誰在那邊?”尙輕突然驚呼道。
    眾人這才發現方才進來的暗門處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隻見一個纖瘦的身軀順著牆壁漸漸滑下,縮成一團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