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好窮的音樂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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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諭坐火車北上去往奧地利。
    這已經是他第二次來奧地利,同時電傳正在英國的楊小樓,可以來維也納演出,這裏是歐洲藝術中心級別的地方。
    路上李諭寫好了給教廷的文章,希望借教廷的影響力回流一些失傳的藝術品。
    不管怎麽說,從道德層麵看,現在的教廷是向往和平的,起碼比一些政客要善良得多。
    落地維也納後,還沒等李諭去找人,已經有人來找他。
    一個五十多歲西裝革履的人立馬認出了李諭:“李諭院士,我們在車站已經等候多時。容我介紹一下,本人卡爾。”
    德語區叫卡爾的太多了,李諭禮貌性地說道:“您好,卡爾先生。”
    卡爾說:“本人代表奧地利鋼鐵集團,希望獲得你手中不鏽鋼專利的使用權。”
    奧地利、捷克、德國一直是歐洲工業產出能力很強的地方,李諭並未多想:“可以。”
    卡爾繼續邀請道:“院士請隨我到本人的城堡中商討合同的問題。”
    李諭一愣,這家夥還有城堡?
    維也納和柏林有點像,汽車數量相對比較多,李諭幾人坐著他提供的汽車來到了一座小城堡。
    門口一名管家模樣的人看到卡爾後立刻恭敬道:“先生,歡迎您回來。”
    卡爾對他說:“今天有一位重要的客人,你差人把古斯塔夫先生也一起請過來。”
    “遵命,先生。”管家回道。
    看來卡爾還是城堡主人。
    不過近距離看後,李諭感覺說不上是城堡,更像是一個大一點的別墅,畢竟作為一個城堡,怎麽能連護城河之類的防禦手段都沒有。
    隻不過麵積比普通的別墅大了幾圈,在外立麵的裝飾上,也的確非常像複古的城堡。
    可能這是卡爾先生個人的癖好。
    李諭站在外麵往上眺望了一下,並沒有傳統城堡突出牆外專門用於上廁所的隔間。
    以前的城堡裏,領主們想拉粑粑都是坐在懸空的特殊房間,還有貴族上廁所的時候被人從下麵鑽上來刺殺……
    這畫麵太酸爽了。
    房間內部的裝修很新,卡爾帶領李諭幾人來到主廳,在這裏還有他的夫人以及孩子在歡迎,仆人們忙忙碌碌似乎在準備豐盛的菜肴。
    李諭沒想到這位卡爾先生這麽殷勤,都有點不好意思,但想想即便重生前,簽個商業合同好像也都是要盛情款待。
    卡爾說:“院士先生,能邀請您是我們的榮幸,我的小兒子對您異常崇拜,常說要以您為榜樣學習數理科學。”
    李諭客氣道:“熱愛學習是一個優秀的習慣。”
    卡爾的幾個孩子一直在座位上正襟危坐,卡爾對最末端的小兒子說:“路德維希,你看到了嘛,李諭院士如此年輕就有這樣的成就,如果十年後你也可以做到他的程度,不,能做到十分之一的話,才像個樣子!”
    卡爾對孩子說話的口氣很嚴厲,小兒子路德維希回道:“是的,父親,我會好好學習。”
    卡爾說:“可你在學校裏成績這麽差,簡直不配稱為維特根斯坦家族的後代。”
    李諭腦子一閃,原來這個家族的姓氏是維特根斯坦。那麽眼前這個十五歲的少年,就是後世大名鼎鼎的哲學家路德維希·維特根斯坦。
    李諭說:“卡爾先生,其實這個年齡的孩子多少有一些叛逆,您無需過分苛責。”
    “叛逆?這隻是借口罷了,我年輕的時候可從來不會因為叛逆就少受懲罰。”卡爾說道。
    李諭不太好管人家的家務事,於是對小維特根斯坦說:“你在學校裏最喜歡的是哪門課?”
    “我喜歡代數、幾何還有物理,”小維特根斯坦說道,“我最崇拜的就是玻爾茲曼先生,而他最欣賞的人是你,所以我也崇拜你。”
    “謝謝你的喜歡,”李諭笑道,“無論如何,你都應該在學校裏認真學習,因為這才能讓你有機會進入大學學習更加深入的物理與數學。”
    小維特根斯坦說:“我知道,但是班上有人總是吵吵鬧鬧,打擾別人上課。”
    卡爾不滿道:“別人吵吵鬧鬧和你有什麽關係!哦,看來真應該把你轉入一間管理更嚴厲的中學。”
    小維特根斯坦吐吐舌頭,不敢繼續說話。
    卡爾是奧地利鋼鐵巨頭,隻是現在基本隱居幕後。
    他此前拒絕了奧地利授予的貴族,但對德國的貴族身份又非常執著,一直聲稱自己是德國貴族的私生子。
    而他對子女的教育非常有問題,導致孩子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心理問題,後來有兩個兒子先後自殺,或許就有童年有關。
    一個好的童年可以治愈一生,而一個不好的童年則需要一生治愈。
    聊了一會兒後,卡爾拿出紙筆,與李諭簽訂了使用不鏽鋼專利權生產日用品的合同。
    這是一個大單,奧地利生產能力十分強,幾乎可以輻射整個東歐與南歐,專利使用費一年就能超過十萬美元。
    簽完合同,古斯塔夫·馬勒也來到了卡爾家,他是奧地利著名的音樂家。隻不過奧地利出名的音樂家太多了,普通人可能沒聽過他的名字,但他可是號稱最後一位偉大的浪漫主義交響樂作曲家。
    奧地利的有錢人以及貴族,甚至皇室都喜歡資助音樂家,作為奧地利最有錢的家族之一,卡爾對藝術的讚助十分慷慨,所以很多同時期的音樂家都是他家的常客。
    受早年一些小學課文或者課外讀物影響,很多人印象中音樂家、作曲家似乎都是窮苦人,典型的如貝多芬和莫紮特。
    貝多芬被描述成了“窮苦悲慘”的形象,而莫紮特最後甚至葬身乞丐墳墓,屍骨無存……
    心靈留下了小小的創傷。
    李諭少年時期讀到後還挺難過的,本來很喜歡吹口琴,想學點音樂課外班,但被堅決阻止,因為感覺搞音樂太窮了00
    實際上都是假的哈。
    這事吧,說起來很有趣,在那個十年特殊時期,音樂學院的教授們為了防止衝昏頭腦的紅色小將們把珍貴的交響樂音樂總譜付之一炬,也為了讓西方色彩濃鬱的貝多芬、莫紮特的作品可以正常演奏,刻意編造了不少故事。
    教授們腦子很靈活,專門寫了一本《音樂的故事》小冊子,作為普及讀物,到處發行。
    小冊子中把音樂家們塑造成了出生寒微、窮困潦倒的貧下中農形象;至於一些家境的確好、不能說太窮的,就加上各種身殘誌堅的悲情人設,創作的音樂也都是為了歌頌被壓榨的平民。
    就連年少成名、花天酒地的莫紮特都被描寫成了“無錢治病、英年早逝”……
    反正讓你看了就同情得內牛滿麵那種。
    於是乎,音樂家階級被成功劃為“貧下中農”,作品順勢廣為流傳,貝多芬直接成了服務勞苦大眾的文藝標兵。
    再然後嘛,不知道為啥這些故事混入了小學教材裏,導致不少人誤以為那些大音樂家們是真的窮困潦倒。
    長大後,當李諭第一次看到大鋼琴家郎朗生活如此優渥,還有一個如花似玉的老婆後十分震驚:彈鋼琴的不都很窮嗎?
    後來才知道,能學得起鋼琴的家庭那才是真有錢的好不好!和吹口琴根本不是一個概念的說。
    真實曆史上的貝多芬、莫紮特,當然都是很有錢的。
    貝多芬可能年少時期有點清貧,但人家成年後吸金能力非常強。他有一個學生,是奧地利的公爵,皇帝的堂兄弟!給這種人授課,收入怎麽會低。
    至於莫紮特,後來奧地利曾經公開過他十年間的賬單和收據,揭開了他“窮苦”生活的真相:收入至少是普通人的400倍!
    莫紮特在首都維也納核心區域七個房間的大公寓,還有私人台球桌、理發師、專門的馬車位。
    真是太窮了,窮得讓人忍不住流淚!
    另外,海頓、舒伯特、李斯特等其他大名鼎鼎的音樂家不遑多讓。
    李斯特直接是“流量巨星”,他演出的時候,瘋狂的女粉絲直接把珠寶、鈔票往台上扔,開演唱會和開提款機似的。
    不知道這樣算不算是對當年受傷的幼小心靈的安慰。
    而眼前來赴約的古斯塔夫·馬勒,三年後創下過一個半月演出掙了一萬美元的壯舉。
    他目前是維也納國家歌劇院的首席指揮,並且擁有藝術總監這個非常有聲望的位置。
    卡爾見到古斯塔夫·馬勒很開心:“聽說後天你會指揮一場盛大演出,皇儲斐迪南大公都會親臨歌劇院。”
    馬勒說:“是的,這場演出采取的是受邀製,我專門給你帶來了幾張邀請票。”
    卡爾非常感激:“實在不知道如何感謝。”
    馬勒笑道:“您平時的饋贈已經足夠之多。”
    卡爾又為李諭和馬勒作了介紹,馬勒頗為驚訝:“東方神秘的科學巨子!我想我明天必須再給您帶幾張票,如果斐迪南大公知道您也參加,一定非常高興!”
    由於奧匈帝國皇帝約瑟夫一世(茜茜公主的丈夫)對科學界同樣十分重視,所以整個奧地利對科學家還是十分尊重的,隻不過維也納的科學氛圍確實比不上柏林、倫敦濃厚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