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滿座賓朋去(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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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牧步入外堂之中,一眼就看到了剛剛落座的沈奚,二人相視一笑,這位公務纏身的堂兄終於按時到了。沈牧心中的一塊石頭算是落了地。
    此時,擔任司禮的唐有忠,敲響了手中的銅鑼,三聲鑼響之後,堂內的眾人全都正襟危坐,等待著婚禮的開始。
    唐有忠以他那洪厚的聲音,唱到:“吉時已到,新郎官入堂,拜過嶽父母......”
    威遠衛地處偏遠,沈牧雖轄領把總一職,但那些繁文縟節,也沒有辦法一一遵循。再加上沈牧早早失了骨肉雙親,孤身一人,無人操持,婚禮辦的及其簡單。
    讓他沒想到的事,臨時找來唐有忠擔任司禮,喊出來的模樣,倒也像模像樣。
    沈牧循著這道洪厚的聲音,走到唐進的身前,雙膝下跪,朗聲說道:“嶽父大人在上,請受小婿一拜。”說著便俯身,磕了兩個響頭。
    緊接著,唐有忠手中的銅鑼又響了一次,“請高堂泰山,訓誡......”
    唐進雙手抓著座椅的兩個扶手,不知是內心太過激動,還是腿疾疼痛,全身微微地有些顫抖,連聲音仿佛都有些哽咽:“好、好、好,沈牧,你自小與我那小女兒青梅竹馬,今日,我便把她托付於你,你可萬萬不能有負於她。”
    即使沒有唐進的囑托,沈牧也斷然不會有負於自己即將的新娘。但唐進的話,還是讓他肩頭沉了一沉,磕在地上的頭更低了,沈牧沉聲回到:“請嶽父大人放心,我沈牧斷然不會相負。”
    說完這句話,沈牧的一雙星目,竟然隱隱有熱淚湧出。
    唐有忠見二人一問一答,訓誡已成,於是又敲響了手中的銅鑼,再一次高聲喊道:“迎新娘......”
    早已等候多時的新娘,在進喜兒的攙扶下,從東側門外,款款而行。二人一主一仆,走到了外堂中心處,與沈牧並肩而立。
    新娘身穿彩繡著鴛鴦的大紅吉袍,紅袍的袖口,衣襟處,約四寸有餘的藍色錦邊,錦邊上滿繡著牡丹、孔雀和石榴。頭頂上,紅色輕紗蓋頭,輕紗之下,隱隱佳人可現,青絲如雲,膚若凝脂。頸部帶東方七宿銀鎖,胸口掛陰陽銅鏡。肩披霞帔,胳膊上纏著子孫袋,下身穿著紅色皂羅褲,十二幅留仙紅裙,腳上穿著一雙紅緞繡花鞋,亭亭而立。雙手牽在腰間,站在沈牧身邊,身姿甚至妙曼。
    隨著新娘緩步走來,外堂中頓時一陣喧嘩,氣氛變得熱鬧非凡。
    “恭喜沈把總,得此嬌妻,夫複何求......”
    “郎才女貌,郎才女貌呀!”
    “沈把總,今日喜結連理,他日必定平步青雲呀......”
    唐有忠不失時機,手中的銅鑼又被他恨恨地敲響,“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沈牧微微地碰了一下唐幼卿的手,雙手相碰的一瞬間,唐幼卿的左手微微一顫,身軀隨著沈牧的動作,深深拜了下去。
    緊接著,唐有忠又唱到:“二拜高堂......”
    高堂之上,隻有唐進一人端坐,此時的他,一雙伏犀目,隱隱發紅。幾年前兩個兒子取妻的時候,唐進都沒有像今天這樣激動,心中熱流湧動,夾雜著絲絲的悲涼。
    沈牧帶著唐幼卿,單膝跪了下去,對著唐進深深地磕了兩個響頭。
    “夫妻對拜......”
    “禮成,送入洞房......”隨著唐有忠唱完了最後一個司禮,外堂的眾人,全部起身,鼓掌,歡呼,起哄。
    雪已經停了下來,在進喜兒的引領下,沈牧帶著唐幼卿,推開了貼著紅色紙花的房門,走進了內室。桌上兩支塗金的紅色火燭,正在緩緩地燃燒,明燭恍惚。
    進喜兒扶著新娘坐在了鋪著大紅被褥的床榻之上,便低著頭,退到了一邊。
    一時間,沈牧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看到一旁臉色微紅的進喜兒,便說道:“喜兒,你先退下吧,我與你家小姐有幾句話要說。”
    進喜兒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蓋著紅蓋頭的唐幼卿,又抬眼看了看沈牧,說道:“是,老爺,奴婢......奴婢退下了。”
    房門吱呀一聲輕響,屋內隻剩下站在床前的沈牧,和坐在床上的唐幼卿。氣氛變得有些曖昧起來。
    沈牧較唐幼卿年長幾歲,算是看著她長大。此時,他看著坐在床幃之上,低眉含目的唐幼卿,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嗯,那個......那個,幼卿,哦,不,娘子,我先去招待外賓,你......你且稍坐,等......等為夫回來。”
    相比之下,唐幼卿倒顯得落落大方,輕啟朱唇,柔聲說道:“相公,你去吧!別怠慢了賓客,失了主人家的禮節。”
    “娘子,咱們邊塞條件有限,這個時節各城的守備任務也重,排場不算大,賓客也不算多,你不會介意吧?”
    “相公,我唐幼卿嫁的是你,至於排場大與否,賓客多與否,與我何幹。”聽到自己的新娘如此的知書達理,善解人意,沈牧心中甚慰。
    於是,他便拱了拱手,退出了內室,走向外堂。不知不覺之間,沈牧發現自己的額頭鬢角竟然滲出了微微的汗珠。來到外堂,眾人已經舉杯換盞,觥籌交錯,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眾人見到沈牧到來,盡皆提杯敬酒,一杯接著一杯,沈牧雖算不上海量,但在自己大婚的日子,總不能拂了這些賓朋的美意。
    “沈牧,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你一定要喝個痛快,來,幹杯。”唐有孝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聽他說話,舌頭已經有些發僵,顯然是多飲了幾杯。
    一旁的唐有忠,怕他喝酒誤事,一把扶住了唐有孝幾欲摔倒的身子,“老二,今天可是妹夫和小妹大喜的日子,你可別喝醉了鬧事。不然,我和爹饒不了你。”
    “就是因為今天是小妹大喜的日子,我才多飲了幾杯,平日裏在軍中,我可是滴酒也不敢沾。”
    “大哥,就讓二哥多飲幾杯吧!不礙事的。”
    “嗯,看在姑爺為你求情的份上,就多飲幾杯吧!來沈牧,大哥敬你一杯。”說著,兩人手中的酒杯一碰,飲盡了杯中美酒。
    “沈牧,為兄也敬你一杯。”不遠處,沈奚也走了過來。
    “誒,沈奚,你小子應該自罰三杯才好,你唯一的堂弟大喜,你竟然最後一個到,你說,你該不該罰。”
    “哈哈哈,該罰該罰。”說著,沈奚拿起了桌上的一壇酒,滿滿的斟了三杯,逐一仰頭喝了個幹淨。
    “好小子,酒量見長啊!來,咱倆幹一杯。”唐有孝晃了晃手邊的酒壇,神色一變,接著說道,“嗯?沒酒了,我去取酒......”說著,便轉身向外堂一個擺放著幾個酒壇的角落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