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孤城危(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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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之上,周必昌聽了唐進的安排,忽的站起身來,怒聲問道:“唐進,你我同朝為官,這是什麽意思?”
“哈哈哈......周兄且息雷霆之怒,慢發虎狼之威。之前我讓沈牧送給你的信,想必你也看得明白。周兄是武將出身,值此用人之際,希望周兄能夠以大局為重。他日擊退了韃靼,唐某必定兌現心中所言。”
周必昌陰沉著臉,心中暗想,你唐進隻要承認之前信中的許諾就行。又暗歎一聲寄人籬下不得不低頭呀!
“那周某就權且信你一次。”說完便拂袖而去,領了軍令,帶了二百兵馬,跟著唐有忠,去了東城門。
待眾將領了軍令退去,沈牧疑惑的問道:“嶽丈大人,為何隻分給平虜兩位千總二百兵馬,卻要提拔我手下的那幾位百戶為把總?這不是賞罰不公嗎?還有......還有為何安排周必昌一位堂堂知縣卻去協助大哥駐防東門?小婿實在不動,還望嶽丈明言。”
“哈哈哈......怎麽?沈牧,心中有愧?我和周必昌是各取所需,你不用對他有絲毫的愧意,韃靼退軍後,他自然有所得。而我之所以這樣安排,是因為要為你抓住機會。”
“嶽丈大人,為我抓住機會?此言何意?”
“沈牧,你在官場可以說是毫無經驗,官場的事情不是你看起來那樣簡單。你去了平虜衛,機智百出,殺敵掠陣,可以說是功勞不小。但朝廷從來不是論功行賞,如果你手裏隻有五百軍卒,那你的功勞就會被別人搶走,職責但卻要你來擔負;如果你手裏有五千軍,那沒人敢搶你的功勞;如果你有五萬兵馬,那就算是王總督也要讓你三分;如果你擁有五十萬軍卒,哈哈哈,那皇帝都給你麵子。
當然了,削去他們的兵權,也是為了威遠衛軍令統一,內部鐵板一塊,以便應對即將到來的危機。”
沈牧聽了唐進的話,心中一驚,不敢說話,繼續洗耳恭聽。
“朝廷封賞,向來也不看你幹過什麽事,而是要看你將來能幹什麽事。我之所以削去了平虜眾將的兵權,就是讓你手裏掌握更多的兵力。我提拔你手下的那幾位百戶,也是同樣的道理。你有了參將的實力,朝廷自然也會順水推舟,給你參將的軍職。”
沈牧哪裏能明白此間還有這些個玄機,疑惑道:“這麽貿然削去了幾位千總的兵權,您就不怕他們心生不滿,尋釁滋事?”
“哈哈哈......”看來幾日的休養,唐進的身體康複了不少,幾次放聲大笑,顯得誌得意滿,“隻要拿住了周必昌,他們不會造反,造反就是自毀前程。即使他們要造反,我威遠衛的幾位千總,領著近萬的人馬,哪裏容得他反。”
“而且,今日我提拔了你手下的人,平虜的幾位千總不僅不會反,而且還會對你更加拜服,為你所用,未來也是你的一大助力。”
“至於這周必昌嘛,他年紀不大,本來前途光明,可惜是個武官,無門無第,晉升無望,而朝中要職,都掌握在文官手裏,最講出身門第。我在信裏許諾,隻要他全力配合你,事成之後,就為他搭上朝中要員門路,他是求之不得呀!”
聽到這裏,未經官場沉浮的沈牧早已心驚不已,對於官場的認識也完全變了。
“戰事過後,平虜衛、羽林衛都要重建,隻要能為朝廷辦好這件事,有了政績,再加上朝中要員順勢推薦,升官發財,也是指日可待呀!不過在此之前,要抓住他的把柄,讓那周必昌知道,我能讓他上去,就能讓他下來。這樣,方才能萬無一失,放心大膽的推薦,提拔他。”
話已至此,沈牧還有一點不清楚,費了這麽大的力氣,唐進能得到什麽呢?難道自己這老丈人是個舍已為人的活菩薩,那也不像呀!
聽到沈牧的再次問話,唐進又是哈哈一笑:“我已經老了,在官場浮沉了大半輩子,眼看是晉升無望,也厭倦了官場的明爭暗鬥。兩個兒子也不成器,有忠穩中有餘,進取不足;有孝完全就是個隻知道打打殺殺的莽夫,唯有幼卿聰慧過人,卻是個女兒身。將來有機會登堂入室,治國安天下的人,也唯有你了。”
沈牧本就胸懷大誌,聽了唐進的一番話,心中熱血沸騰,壯誌淩雲。不過,馬上一盆冷水,就把他從未來的臆想之中,拉回了現實。
“沈牧,這些都是長遠的打算,眼下守住威遠衛,擊退韃靼才是最關鍵的,否則,全是空想。現在威遠衛之中,你手下最是兵多將廣,職責重大,如何禦敵,你也要提前想好,不可怠慢。”
想到軍務,沈牧不覺得頭痛欲裂,韃靼取了羽林和平虜,一旦拿下了雲川,必將合兵一處,到那時一萬五千大軍,合圍威遠衛。城中雖然有近萬的兵馬,也無十足的把握能夠保住城池。
雪上加霜的是,俺答的三萬大軍已經將大同鎮圍了個水泄不通,切斷了各衛與總鎮之間的聯係,隨時準備大舉進攻。
此時的威遠衛,前有強敵,後無援軍,正如那大海之上的浮草,搖搖欲墜。
“雲川衛的戰況不知如何了,如果能盡得雲川的幾千兵馬,合兵一處,兵力將超過韃靼三部的總兵力,到那時守住威遠也就不在話下了。”
“嶽丈,想來是來不及了。我回威遠衛的路上,已經著人前去雲川衛,一則打探軍情,二則規勸雲川知縣,棄城撤軍,隻是不知那彭縣令作何打算。”
沈牧心中感觸頗深,從縣衙出來後,帶著下屬的四位把總,率領了整整四千五百人馬來到了南城門。駐軍安排妥當之後,他終於可以回家了。
想想家中等候的妻子,沈牧心情無比愉悅,滿身的疲憊也是一掃而空。
騎馬行至家門之外,勒韁下馬,推開門扉,邁步跨入了院落之中。
唐幼卿和丫環進喜兒,正在院落之中嬉鬧,二人自小在唐府長大,如同親姐妹一般,感情極好。
看到沈牧推門而入,二人頓時停止了嬉鬧。唐幼卿略施粉黛,上身著碎花碧羅襖,襯白色狐皮圓領,下衣是藏青色棉帛八副裙。傾城傾國,美若謫仙一般,一雙美目,死死地盯著沈牧,漸漸地雙眼微紅,眼淚開始在美目中打轉。
“幼卿,我回來了......”
一句話,話音還未落,唐幼卿便撲倒了沈牧的懷裏,哽咽地抽泣起來,一顆顆豆大的淚水,晶瑩剔透,順著紅撲撲的麵頰,滴落了下來。
丫頭進喜兒,跟在唐幼卿身後,情隨意動,也跟著用手中的絲帕,偷偷抹去流出的淚水。
“幼卿,不要在院落中呆著了,快些進屋吧,別凍著了......”沈牧摸著唐幼卿的一頭秀發,心中甚是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