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仗義尚香苑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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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清揚回到尚香苑,大門口竟已經被衛兵封住,又增加了兩人。
    風清揚想往門裏走,兩名衛兵攔住他,“客官留步,現在暫時不能進去了。”
    風清揚急道:“我是剛從這裏出來的,我有東西落這裏了,需要去取一下,我馬上就出來。”
    衛兵認出他就是剛剛和湘公子一起出來的人,正有點猶豫,隻聽二樓房間內傳來打拚的聲音,還時時夾雜著兵器聲,還有姑娘的尖叫聲。風清揚知道董如雪沒帶兵器,心裏一急,哪裏還顧得衛兵的阻攔,便直往裏奔。
    衛兵知他是湘公子的朋友,正猶豫要不要讓他進去,看他直往裏奔,哪裏還敢猶豫,趕緊跟著追過來,卻不料風清揚已經掠到二樓,幾個人大吃一驚,原以為風清揚隻是不會武功的魯莽公子,不料他竟然身懷絕技,忙拔出長劍追擊風清揚。風清揚不想和他們拚鬥,隻想趕緊找到董如雪。
    天色已近黃昏,風清揚找到方才的房間,正要推門進去,幾個人已經追到,幾樣兵器同時就往風清揚身上招呼過去。風清揚隻得閃身躲過,隻等兵器落下,略一縱身,便伸手點到一人手臂上,那人驚叫一下,胳膊一軟,手中的長劍已被風清揚奪了過去。
    幾人看風清揚瞬間就奪過了長劍,又驚又氣,便又迅速圍攏過來。風清揚無心戀戰,用劍格開兵器,順勢踹開剛才呆過的房間,反手一劍便把欲搶進來的那人殺倒在地,幾人不敢貿然衝進來。房間裏哪裏還有人影,依稀聽到廝打聲已經漸漸遠去。風清揚打開窗戶,已看不見任何蹤跡。
    風清揚返身想從門口殺出去,卻見門口又來了不少人。樓上樓下都是呼喊聲,比剛才的氣勢大了很多。
    風清揚退到窗前,隻見窗下是一個一丈多寬的院落,對麵是一排青瓦房頂,一直綿延而去。風清揚縱身一躍,躍到對麵房頂。天色越加暗了,站在房頂上,依稀看見不遠處有人影在跑動,風清揚心中暗喜,不顧尚香苑裏大呼小叫的喊殺聲,直奔遠處的人影而去。
    風清揚接近那幾個人影,才發現是幾名正在搜尋的錦衣衛。錦衣衛們已注意到了風清揚,迅速靠過來,將風清揚圍在中間。
    風清揚知道錦衣衛的功夫了得,心中雖是惦記著董如雪,卻也不敢大意,握緊長劍,警惕地注意著他們的動向。那幾名錦衣衛並不急於進攻,都在看風清揚的動向,有人衝著風清揚問道:“前方何人?”
    風清揚道:“前方無人,這裏隻有你爺爺。”
    幾人聽風清揚聲音很年輕,不由大怒,也不再遲疑,圍攻過來。風清揚自幼學習華山劍法,後又跟隨師祖駱弘笙學習了他獨創的太極心法和飛仙劍法,早已把太極心法和華山劍法融會貫通,哪是一般劍客能比。風清揚初時用華山劍法,單獨應對一人尚覺輕鬆,但在他們團隊緊逼時漸覺吃力,風清揚一邊觀察他們的招式和人員的變換,一邊尋求破解之法,那幾人也是打得相當耐心,並不輕易將招法使老,慢慢觀察風清揚的招法。
    四個人中兩人使刀,兩人使劍,配合卻是極為嫻熟。相鬥一陣,風清揚開始使用飛仙劍對敵,第一遍使用時尚覺得生澀,隻是勉強應對,第二遍再使出那些招數時,便已遊刃有餘了。
    這幾人看明白了風清揚的劍法,以為可以了然於心,卻沒想風清揚劍勢一收一放便又是不同的劍法,完全是另一番境界了。
    風清揚記得師祖告誡“法無定術,招無定式”才能真正製敵,那時難得領會,現在實戰臨敵,一遍一遍使用這些招數,才真正領悟到師祖所說的感覺和境界。
    風清揚仿佛感覺自己已不是在爭鬥,而是在領會劍意,而每一劍招已經不是劍招,成為了能夠應景而生具有獨立靈性的劍氣。風清揚正醉心於劍式變幻中的淋漓與飄忽,忽然聽到遠處傳來呼喝聲。
    幾個人都聽見了聲音,風清揚心裏一顫,想起自己是來尋找董如雪的,馬上從剛才醉心領悟劍道中醒轉過來,心至劍隨,殺機頓起,一招“羿射九日”,便穿越在刀劍之間,瞬間已劃過四人的手腕,隻見刀劍垂地,手腕滴血,四人目瞪口呆,紛紛後躍躲閃。
    風清揚無暇理會四人,身形一躍便已衝向剛才呼喝聲的方向。
    尋至剛才呼喝聲處,卻不見任何身影,四周巡查,依然沒有任何人影和聲音,連剛才與自己打鬥的那幾個人也已全無蹤影。
    夜色漸濃,很多房簷下已經掛上了燈籠。風清揚站在房頂上,呆呆地望向尚香苑處,已是燈火闌珊,紅紅的燈籠在夜色中閃動。風清揚心有不甘,便又奔回尚香苑。
    隻見尚香苑一片平靜,好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樣,夜風中依稀聽見有男女的的笑罵聲。風清揚悄悄凝視,發現確無異狀,便躍到白天停留過的房間的窗台處,側耳傾聽,房間裏偶爾有一點輕輕的腳步聲,似乎有人在來回巡查。
    風清揚輕輕拉開一點窗戶,從窗簾間的縫隙裏看見一名女子,正在房間裏踱步沉思,房角掛著猩紅的燈籠,整個房間顯得溫暖而明亮,看那衣服和身形依稀就是白天見過的柳姑娘。
    風清揚將窗戶又拉開一點,靜靜地等她走近,柳姑娘隻是偶爾走動幾步,卻始終沒有走近窗前。風清揚不敢貿然進入,怕她一叫會引起麻煩,但想來她一定知道一些情況,便耐心慢慢等機會。
    柳姑娘終於從屋子一角走向窗前。風清揚閃過臉,見她立在窗戶前凝眉觀察,風清揚猛一伸手,已抓住她的胳膊,同時點住了她的穴道,身子一竄,已躍進房間。柳姑娘大吃一驚,轉頭看向風清揚,很快平靜下來,衝著風清揚淡淡一笑。
    風清揚嗅到了柳姑娘身上濃濃的香草味。柳姑娘靠向風清揚,有種軟軟的溫暖,讓風清揚很不自在。風清揚扶住柳姑娘,讓她坐到椅子上,點開了她的穴道。
    柳姑娘輕輕活動了一下,像沒事人一樣,不滿地看了看風清揚,然後滿臉風情地笑道:“公子爺這麽狠心幹嘛。”說完輕輕打了一下風清揚的手。
    聲音軟軟膩膩,風清揚臉一下就紅了,不安道:“我想找人。”
    柳姑娘溫柔一笑,“你下午不已經找過了嗎,公子還不滿意啊。”
    風清揚紅著臉,心想怎麽問她呢?
    就聽一串腳步聲過來,柳姑娘一把拉過風清揚,自己站了起來,把風清揚按坐在椅子上,自己輕輕地靠著風清揚,用身子擋住了風清揚手中的長劍,笑吟吟地看著他。
    風清揚本想用力推開她,見她隻是暖暖地笑著,便不忍推開。柳姑娘俯下身子在風清揚耳邊輕輕道:“有人來了,別動。”溫暖的熱氣嗬在風清揚耳際,風清揚伸出去的手碰到她軟軟的身體,一動也不敢動。
    腳步聲消失了,柳姑娘站起身子,在風清揚耳邊輕輕道:“你好大膽子。”
    風清揚臉色一正,恢複了常態,站起來,低聲問道:“柳姐姐,今天這裏發生什麽啦?”
    柳姑娘似笑非笑地看著風清揚道:“公子,是該我問你,你們今天做了什麽你不知道嗎?”
    風清揚笑道:“我不知道呢,看剛才很熱鬧,就回來看看。”
    柳姑娘正色道:“你真是吃了豹子膽了。”
    風清揚看柳姑娘一臉冰冷,不知道她怎麽一瞬間和剛才那個風情萬千的女子判若兩人。
    柳姑娘突然又笑了,“看不出來公子爺不僅情深意重,還渾身是膽。”
    風清揚沒有笑,問道:“他們去哪兒了呢?”
    柳姑娘也不再微笑,側耳傾聽了一下外麵的動靜,便道:“公子若不知道,我哪知道呢。”說完壓低聲音輕輕道:“我還想問你呢,他們去哪兒了?”臉上滿是不安和疑惑。
    風清揚看著柳姑娘謎一般的眼睛,無法看清這雙美麗的眼睛下掩飾有多少秘密,想說些什麽,又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也不知道仙兒和董如雪此時在哪裏。
    柳姑娘看風清揚若有所思,歎息了一聲,輕輕道:“如果今晚他們出不了城,估計就沒有機會了。”
    風清揚心中一驚,疑惑地看著柳姑娘,聽出了她語氣中的善意。
    柳姑娘垂下眼,看著桌子上閃動的紅燭,輕聲道:“還從來沒有人能從這裏逃出去,他們能離開這裏已經是奇跡,但馬上全城就會進行搜捕,天明前如果不能出城,估計會很麻煩,何況他們對城內布防和街道都不熟悉。”說完又輕輕一歎道:“你也不該再回來。”
    原來柳姑娘早已預料這一切會發生。風清揚道:“我必須找到他們。”
    柳姑娘笑了笑,“你要找他們,也不該到這地方來找啊。”
    風清揚輕輕一笑,“我不怕。”
    柳姑娘正要接話,門忽然被推開。
    柳姑娘動也沒動,抓住風清揚的衣袖,似笑非笑地看向來人道:“客官真不解風情啊,也不敲門就進來了。”
    來人麵無表情地看了看風清揚,又冷冷地看著柳姑娘,突然喝道:“柳丫頭,你看我是誰?皇上讓你來這裏,是讓你看管這些女子的,不是讓你來當婊子的。”風清揚聽他聲音尖銳有力,顯然內功不弱。
    柳姑娘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轉過身看著來人,似乎認出來人,趕忙起身,向來人道了一個萬福,盈盈拜道:“王公公好。”
    那人哈哈一笑,聲音卻極是刺耳,原來這人竟是太監,他打量了一下風清揚,然後對著柳姑娘道:“早聽說你有相好,就是這個小白臉?”
    柳姑娘淺淺一笑道:“公公說笑了,小女子聽他說的是家鄉話,便和他說說家鄉事。”
    王公公冷冷一笑,“柳玉兒,你就別裝了,在宮中第一次看見你,我就知道你不是安分人。”
    原來柳玉兒本是官宦家女子,父親靖難之役中被殺,後被沒入宮中作了宮女,那年她才七歲,因為機靈敏捷,惹人憐愛,被選入後宮侍奉蕭妃,後得徐皇後喜歡,便又調到徐皇後身邊,徐皇後是明朝開國大將徐達的長女,溫良賢淑,深得朱棣的敬重與喜愛。後來尚香苑發生女子逃跑事件,朱棣非常生氣,準備把尚香苑的人統統殺掉,徐皇後苦苦勸住,並授意讓柳玉兒去參與教坊司的管理。不久徐皇後病逝了,柳玉兒便一直留在了尚香苑。
    柳玉兒看著王公公道:“玉兒一向循規蹈矩,何嚐不安分了?”
    王公公道:“柳玉兒,你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我,我每個月來巡查也不是白來的,我早就知道有一天你會出事。”
    柳玉兒笑道:“奴婢一直在尚香苑裏,會出什麽事?”
    王公公道:“今天的事你以為是偶然的嗎,我早就知道這與你相幹。”
    風清揚詫異地看著柳玉兒,今天的事一切完全是偶然,自己和董如雪也沒想到會在今天遇到仙兒。難道柳玉兒真有此心?但仙兒顯然是一無所知,否則她怎麽會苦苦不願我們救她呢。
    柳玉兒道:“王公公,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我們不過是一起說說話,如果我們有預謀,何以一直呆在這裏?”
    王公公冷笑道:“你們呆哪裏也逃不出咱家的法眼。”說完,輕輕一拍手,馬上就有幾名錦衣衛守在門口。
    柳玉兒臉上唰地一下就白了,她沒想到他們原來早就布下了陣,隻可惜這公子竟不明不白地鑽進來了。
    風清揚知道他們一定早就看見了自己在窗外的情景,隻等著自己進來,此時門口已經被堵上了,要殺出去已經不太可能,窗戶顯然也很難兩個人一起逃出去,而且現在外麵究竟怎樣也不得知。
    柳玉兒平靜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笑著對王公公道:“不知公公意下如何?”
    王公公道:“有違聖意,無一活口!”
    柳玉兒笑道:“既然公公決意如此,請容女婢與這位公子說一句話。”
    王公公哈哈一笑,“都是要同赴西天的人了,還這麽多情,西天路上你們有的是時間說話。”
    柳玉兒杏眼一瞪,怒道:“你這個狗太監,你殺了多少好人,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王公公哈哈一笑,渾沒把風清揚和柳玉兒放眼裏,手中佛塵一抖,便朝柳玉兒掃過去,原以為馬上就是玉顏橫血,卻沒想“砰”的一響,火光一閃,王公公手臂一震,佛塵竟被隔落在地,手臂一酸,竟被人點了一下。原來風清揚看王公公佛塵掃來,便順勢橫劍格擋過去,劍尖點到了王公公的手臂上。
    風清揚一側身迅速擋在了柳玉兒身前,一邊橫劍而起,一邊低聲對柳玉兒道:“柳姐姐,你可從窗戶出去,我擊退他們再出來一起走。”柳玉兒隻是不語。風清揚現在知道柳玉兒曾有意幫助仙兒,便決意要帶她一起離開。
    王公公尚在驚疑中,風清揚一腳就踹倒了王公公,又轉向正欲擠身進來的錦衣衛,揮劍將他們殺退到門外,不容他們進來。
    王公公看風清揚正和門口的錦衣衛撕殺,翻身便衝向柳玉兒,一把抓向玉兒的脖子,哪知玉兒低頭一讓,飛起一腳踢在王公公的襠部。王公公是太監,襠部本來並非其致命處,卻是其脆弱之處,他原以為柳玉兒是弱不禁風,哪知她竟會武功。
    柳玉兒不等王公公撿起佛塵,便一拳打過去。王公公伸手一擋,便也拳腳過來,小小的房間,兩人便拳來腳往。
    風清揚一看柳玉兒竟會武功,雖然遠遠不如王公公功力,但能抵擋幾下也是好的。
    風清揚舞動長劍,守在門口,不讓錦衣衛殺進來,外麵的錦衣衛似乎也無意殺進來,隻是揮動兵器,守住門口,不讓風清揚殺出去,如此僵持,似乎一時半會也難以分出高低。
    風清揚用眼睛餘光看了看王公公和柳玉兒的打鬥,眼見柳玉兒已經難以招架。風清揚斜眼看見腳下的佛塵,一邊抵住門口的進攻,一邊用腳尖一撥,踢起佛塵,直向王公公肋部飛去。
    王公公肋部被佛塵一撞,胸部吃痛,身子猛然一傾。柳玉兒一腳就將王公公蹬倒之地,突然從腰間撥出一把匕首,架在王公公的脖子上,同時扣住他的穴道。
    柳玉兒對王公公道:“叫他們都退了,送我們出去,我自會放了你。”
    王公公淒然道:“我讓他們退下也未見的就能陪你們走得出去。”然後又慘然一笑道:“我放走你們,我也未見的能活命。”
    柳玉兒道:“留你活在世界上也是禍害。”說完便在王公公的脖子上輕輕一割。匕首並不鋒利,血慢慢流了出來。
    王公公痛得大叫:“慢!”
    柳玉兒抵住王公公,推向門口。
    幾個錦衣衛從昏暗的燈光中看見王公公慘白黯然的臉,還有流在脖子上的血。幾人都停下來,猶豫不定,雖然王公公在宮中級別不高,但幾人常在一起執行任務,也不忍就這樣讓王公公受死。
    柳玉兒推著王公公走到門口,就聽見有東西呼嘯而來,風清揚一把拉過柳玉兒,隻見一記流星錘飛過來,將剛剛走出去的王公公砸得腦漿崩裂。就聽有人喝道:“不準放走他們,放走他們一律格殺勿論。”
    風清揚一腳將王公公的屍身踢出去,將門關死,不理會外麵的刀劍在房門上亂砍。風清揚示意柳玉兒趕緊從窗戶出去,柳玉兒戚戚一笑:“公子恩德,玉兒無以回報,玉兒自從入宮,就不曾想過再活著離開。”說完拿出一張折合著的破舊紙張和一方白色的絹綢遞給風清揚道:“公子出去後,請將這張紙交給太子,這是當年鐵公寫給燕王的信,當今皇上必不會相容那些無罪臣民,但太子會明白忠臣之心。你去文淵閣找道愆法師,幫我把這方絹綢給他。”
    風清揚小心地將紙張和絹綢收起,正想拉著柳玉兒從窗戶跳出,隻聽房門“砰”的一聲已被流星錘砸開一個大洞。
    柳玉兒一把將風清揚推到窗口道:“公子快走,你去找仙兒,幫幫她吧。”說完便向門口走過去。
    風清揚哪裏願獨自就走,一把拉過柳玉兒,回身殺到門口,一劍刺死了剛剛探頭的一名錦衣衛。依稀聽到外麵已經聚集了很多人。風清揚執起一把椅子,扔向窗戶外,聽到有暗器和箭簇的聲音,窗戶外果然埋伏有人。
    風清揚突然吹滅蠟燭,打落燈籠,伸手拉過柳玉兒,將她護在身前,縱身從窗戶跳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