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馬踏邯鄲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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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玄走出後宮去找劉賜,轉了一圈,不見劉賜,心中悵然。呆立一陣,劉玄實在不知去往哪兒,忽見牆角一方條石,青白相接,灰塵蒙麵,石條邊緣已有破損,石條上隱隱約約刻有字句。劉玄一驚,如此惹眼,怎麽從來沒看見。劉玄走過去蹲到條石邊上,輕輕拂去石上塵土,果然有文字。劉玄興致大起,一邊擦拭一邊讀誦“兮…朱…雀…翔…天…玄…武…生…淵……”擦拭一陣,劉玄忽覺興味索然,站起身一邊拍拍手上的灰塵一邊信步而行。不一會竟轉到了朝堂,發現大臣們都在,趙萌也在,正在議事。
群臣忽然見到劉玄出現,很是詫異,忙拜道:“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劉玄見群臣對自己還是如往常一般,心中踏實了很多。劉玄心想,他們都以為我天天隻知道玩樂,其實我何嚐不關心天下安危。
劉秀平定河北令更始群臣震驚,令群臣震驚的何止是劉秀,天下已經出現了很多變民集團。每隔一段時間就有新的割據勢力出現,還有人在傳說赤眉軍要往西來爭奪長安,這些無不讓朝中大臣們惶恐不安。劉玄不問朝政,讓大家已經寒心,而權臣各行其是,更讓眾人離心。大家忽然見到劉玄來朝,心中竟升起一絲希望,國勢漸弱,難道他會一改前非重振朝綱?
劉玄對眾人道:“各位愛卿,今日朕來,是有要事商量。”
群臣驚訝。
李鬆道:“陛下請講。”
劉玄道:“各位愛卿,聽說武信侯在河北已經平定了反賊王朗。”
“恭喜陛下。”綠林好漢們進入長安最大的變化就是學會了恭順逢迎的本事。
劉玄苦惱道:“也沒什麽可恭喜的,現在武信侯擁兵十萬,我們怎麽辦呢?”
有人報:“梁王劉永已經自據睢陽,還控製了周圍的郡縣,恐怕也要早點處理,否則等他坐大就麻煩了。”
又有人報:“陛下,公孫述已在成都自稱為王,也當平定。”
公孫述字子陽,扶風茂陵人。漢哀帝時,因為父親公孫仁在朝中作官而被授以郎官。後來公孫仁任河南都尉,朝廷選拔公孫述為甘肅清水縣縣令。公孫仁擔心公孫述太年輕,不能處理好衙門事務,便派自己的門下掾跟著公孫述,協助他處理事務。不到一個月,門下掾就回去了,報告公孫仁說,公孫述天生就是作官的料,誰也沒他精明。後來太守因為公孫述能力出眾,提拔他兼管五類事務,結果每一類都管理得非常好,政事修明,奸盜不發,郡縣的人都讚歎他有天賦的才能。到了王莽時期,公孫述被任命為蜀郡太守。
劉玄稱帝時,各地英雄豪傑紛紛據城響應。當時南陽人宗成自稱“虎牙將軍”占據漢中。公孫述派人去迎接宗成以響應光複漢室。宗成到成都後,橫征暴斂,讓公孫述和當地百姓大失所望。公孫述便召集郡縣豪傑說:“天下人本來是苦於新朝的苛政,才思念漢室,一聽漢將軍到來,無不奔走相迎。但迎來後卻讓百姓無辜遭難,房屋被毀,婦女受辱,這哪裏還是漢室義兵,完全就是盜賊所為。我想我們應該保全我們的郡縣,以等待真正的英明天子出現。如果大家願意戮力同心,就請留下來,不願意的可以自行其便。”豪傑們都願意相隨,於是公孫述讓人詐稱是從東方來的漢朝使者,授自己輔漢將軍、蜀郡太守兼益州牧的印綬。然後公孫述組織精兵千餘人,攻取成都。宗成的部將垣副殺了宗成,帶著兵馬歸降了公孫述,於是公孫述占據了益州。
劉玄定都長安時派人去招降公孫述。公孫述沒有理會,而今自立為王了。
在劉玄眼裏,這些都不重要。對於劉永,劉玄隻見過一麵,就是劉永到洛陽受封梁王時的相見,劉玄早已沒有印象。對於公孫述,劉玄沒有見過。對於沒有印象的東西,劉玄從來都不在乎,更不要說其他傳聞中的變民。但對於劉秀,劉玄從小相熟,知道他賢德過人,重要的是劉縯是被自己所殺,這是劉玄一想起來就發怵的一塊心病。
時間可以抹平無數傷痕,但永遠不會抹去罪惡的印記與愧歉之心,即使時光把往昔變得遙遠,一夕風雨又會把恩怨罪孽變得清晰。
時間沒有治好劉玄的心病,劉秀手握重兵反而讓劉玄日夜難寢。還有樊崇,想起他那威風凜凜的樣子就讓劉玄不寒而栗,樊崇也就罷了,反正他還沒到長安,但劉秀是必須要麵對的。
劉玄隻覺心中迷亂,後悔來到朝堂。還有人要奏報情況,劉玄一擺手,不耐煩道:“別盡說那麽多掃興無用的事,就說說武信侯的事,該怎麽處理,他是咱們派出去的人,現在怎麽辦。”
李鬆道:“要不就讓他鎮守河北?正好現在河北變民很多。”
申屠建道:“哪豈不是讓他擁兵自重?”
張卯大聲道:“有什麽大不了的,讓他一直在河北不就行了。”
張卯聲音響亮,所有人聽得清清楚楚,卻無人應聲。
忽聽趙萌道:“讓他獨據一方,那還成什麽天下了?”
劉玄見其他人都不說話,兀自歎道:“他要是在河北發展大了,以後更難控製。讓他回長安,他手上的軍隊又當如何處理?”
趙萌嘿嘿一笑,“陛下多慮了,他劉秀也是朝廷的大臣,現在河北平定了,朝廷自當收整軍隊。”
眾人一聽趙萌說話,麵麵相覷,無人接話。沒有兵權的大臣們都怕趙萌,有兵權的將領們又不屑和他說話,大家隻是默默地看著劉玄。
劉玄道:“現在擁有兵馬的將領誰把兵權交出來過?”眾人沒有想到劉玄整天渾渾噩噩,居然能把這個問題看得很清楚。人人心裏都明白,當初劉縯死後劉秀過得什麽日子,現在有了兵權絕對不會交出來,何況這是他在河北憑著自己的生死努力才擁有的,怎麽會輕易交出呢。沒有人願意去麵對這個問題,尤其是趙萌一說話,大家連關心的興趣都沒有了,劉秀交不交兵權似乎本來與自己也沒有多大關係。
趙萌道:“他雖然有心不想交出兵權,難道他現在就敢與朝廷對抗?”
劉玄心中一緊,他最怕的就是有人說劉秀與朝廷對抗。聽趙萌說起,劉玄更覺反感,“如果他真對抗了怎麽辦?誰能平定他?”
趙萌見大家都暗自在笑,心中有氣,卻也無可奈何。趙萌早年也是從戰爭中走過來的,對所謂天下英雄向來不放眼裏,又從來沒有和劉秀打過交道,所以實在不明白眾人說起劉秀為何總是心生畏懼。
劉玄見大家都不說話,明白大家不想與趙萌說話,便隻好揮揮手準備退朝。但眾人沒有散,都在等趙萌說話,大家都已經習慣了由趙萌來宣布退朝,心中雖然討厭他,但也不願得罪他。
趙萌對劉玄今日的反常深感不安,心中盤算無論如何也要製服他才是。趙萌還沒有來得及說話,突然有人站出來道:“陛下,臣倒有一個主意。”
說話人是隗囂,當初進入長安,隗囂是第一個接劉玄下詔後就到長安聽命的割據勢力。當時隗囂在隴右已經據有了十萬之眾,而且還修了高祖廟,與人盟誓效忠漢室。這讓劉玄很感動。隗囂到長安後被封為右將軍,隗囂一向行事低調,鮮有奏議。劉玄聽劉賜說隗囂為人忠義,又有見識,現在聽他說話,心中大喜。
劉玄正襟危坐,問道:“右將軍有什麽好主意?”
隗囂道:“臣以為,武信侯平定河北,是國家功臣,陛下應將他召回朝廷,大加封賞,再委以重任,既不負他對朝廷之功德,又不失朝廷對他之恩義。隻要他回到朝中,讓他得到好處,他手上的兵力就可以靈活處置,到時兩相安好,皆大歡喜。”
劉玄喜笑顏開,對啊,剛才就隻想著他對朝廷的威脅,隻想著如何對付他了,就沒想讓劉秀得到好處……
忽聽張卯道:“右將軍這話也不對,讓劉秀守在河北不是挺好的嗎?回朝廷來有什麽好?現在天下沒有安定,哪有什麽重賞給他?他在河北,不浪費朝廷封賞,讓他自給自足,大家相安無事,這才是皆大歡喜的事。”張卯當年參與構陷劉縯,對劉秀心存忌憚,不願他回到長安,隻希望彼此離得越遠越好。
“淮陽王說得有理。”趙萌接過張卯的話,“武信侯立了大功,理應封賞,但一封賞就要浪費朝廷財物,萬一他不滿意,豈不是適得其反。還不如讓他留在河北,正是兩全其美。”趙萌骨子裏也不希望與有能力的人同在朝中。
廖湛不屑道:“隻怕這也不是什麽好辦法,他要不滿意,他在河北也會不滿意。”廖湛與張卯是一路貨色,缺少頭腦卻極度自私自利。
隗囂的想法是先用功利將劉秀召回朝廷,隻要他回來了,一切就容易解決了。隗囂見他們心中隻有一己之私,早已後悔不該多言,畢竟朝中還有不少與劉秀交好的人。趁著大家爭論不休,隗囂悄悄退下。
一個組織不怕各有所圖,隻要能融合各自所需,一樣能夠強大無比,怕就怕所有人唯利是圖還自以為是。更始政權的不幸正是因為聚合了一群烏合之眾。眾人的議論讓劉玄聽得越發混亂,也不想再聽,不悅道:“算了,咱們改日再議吧。”
趙萌也想著自己的心事,便草草宣布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