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才走過大草原，這又到了山野了，上次是狼，這次總不會是猴子吧？”
    雖然都是山林，可眼前遮蔽一切光芒的幽深卻顯示出了它的與眾不同，剛剛踏入其中，被窺視的感覺當即到來。
    “你還真說中了，張師弟你還真靈啊，要不給算算這次我能不能完整地回去？”
    “文師兄別開玩笑了，李師兄和劉師兄盯著咱們呢。”說完之後向李長思他們歉意一笑，不過換來的卻是一道劍光。
    當然這不是內訌，他們身後不遠處炸裂的猿猴就是明證。
    發現得很早，不過一直沒有處理，本想著防線引大魚，結果魚太大不用線也能看見，自然也就要收線了。
    修士仰望妖獸，數萬丈高山上的猿猴卻全然沒有發現一群蟲子已經到了他們腳下，畢竟按他們的監視來看，李長思一行人應該還在山林邊緣探查內情。
    一頭金色巨猿立在山的最高處不停的咆哮，有上千米高，與之前遇到的巨城相比，其體型不算突出，但身後萬米猿猴虛影實在是顯眼。
    這次對方的陣地並沒有建設成巨城，就是一座高大的山峰，上麵棲息著猿猴萬萬千，就連妖獸這種消耗品也是猿猴屬，沒有其他妖群混雜。
    不過還沒等他咆哮過癮，一道道劍光伴隨五行術法向著山巔之上砸去，巨猿回以又一聲咆哮打散這些攻擊，不過猴子猴孫可倒了黴了，規模更大的法術集群沒有遇到絲毫阻攔便在他們中間綻放。
    “看來這些猿猴是更注重單兵能力，不過就那一隻大猴子怕是不夠吧。”
    這話剛說完，一隻隻千米巨猿跳了出來，未曾理會苦苦求生的子孫，一個個都開始咆哮，隨即李長思他們發現自己的隱蔽法陣似乎失效了。
    “張師弟以後還是閉嘴吧，你這也太準了。”
    無盡的火焰化為一根根長矛和熔岩火炬，朝著向他們衝鋒的巨猿進行無差別攻擊，試圖減緩他們前進的速度。
    “怎麽分？”沒有緊張，劉川在和李長思商議怎麽劃分接下來的戰場。
    作為宗門天驕，他們群戰起來是毫無生疏的，但說到底他們還是更加擅長單打獨鬥，能彼此支援的同時保持好可以供對方完全發揮的距離，這樣才是優選。
    “領頭的歸我，剩下的平分，劉師兄空出來居中策應。”不知不覺間，這支隊伍的實際主導已經是李長思了。
    火靈劍掃出，將最開始出現也是此刻衝鋒在最前的巨猿分割出來，巨猿吃痛，再次發出一聲劇烈的咆哮，揮舞著手臂朝這個討厭的火蟲子砸去。
    “看來不用刻意分割，總感覺這些東西比之前的狼群少了很多靈動和變通。”
    看到直直追擊自己而來的巨猿，李長思有些疑惑為什麽這些猿猴好像是沒有智慧謀略一樣。比被控製的妖獸肯定要機敏，但同之前的狼群比，真的差太多了。
    然而威力沉重的兩條巨臂讓他沒有多的時間去發散思維，一縷看似脆弱卻無比堅固的氣流出現在手臂下方，令其不得存進。
    巨猿見狀，帶著無窮的怒火迅速後退，他確實喜歡硬碰硬，但和人族這種手段數不勝數的蟲子僵持下去是什麽後果他很清楚。
    “連個法陣都沒有，就讓你們來送，看起來妖族哪怕在如此關頭，也免不得遵循古製啊。”李長思嘲弄地說道，與此同時一道千丈劍光直直斬向巨猿。
    所謂妖族古製，便是沒有妖族，最開始這青天域有萬萬種族，最終人族的崛起讓一切非人之物統歸至妖族。
    可他們之間的矛盾是很大的，互相殘殺就不說了，草木成妖的和血肉妖精能是一路？虛幻的魂靈精怪更顯特殊，如果沒有人族的強壓，壓根不會有現在妖的概念。
    李長思的意思則是現在的巨猿是妖族內鬥的犧牲品，他們在妖族內部的博弈中由於古老的傳統被放棄了。
    不出意料地沒有得到絲毫回複，從到這裏之後和這些妖類交流就幾乎是不可能的了，滅族之仇容不得你花言巧語。
    見法劍斬落，巨猿也不慌忙，竟是呆呆愣愣等著法劍臨身。
    見著景象李長思並未有喜色，根據之前的經驗，這一戰絕不會如此簡單，留下底牌最多最強的劉川什麽也不幹，就是為了防這個必然會出現的轉折。
    砰！
    一道黑光屏障出現在巨猿體表，和巨城一樣的鎖鏈在其中浮動，不過縮小了非常多。
    “就知道不可能讓這麽多妖族送死，這不是棄子，反而手筆更大啊。”略微感慨，將自己的發現轉達給其他人，特別是劉川。
    不過劍光撞擊護盾的餘波很大，恐怖的震蕩令這山野都晃了晃，不可能有人沒注意到這邊的情況。
    腳底一個踉蹌，差點把自己在空中摔了個倒栽蔥。
    “李師弟可要？”
    “不必。”
    很意外的反震之力，竟然直接反應到了身軀之上，不過短暫的狼狽之後，李長思的護體靈光大盛，將自己完全隔絕起來，這種反震便無法再直接傳遞。
    “紫雲真訣，燃命觀真！”這是紫雲身長久地演化之後的另一層運用方式，紫意從神魂彌漫到眼中，李長思看到了他到目前為止看到的最大的法陣群。
    在自己等人腳下一座座法陣相互連結，一層套一層，看不見多深，看不見多廣，這些法陣之上一條條虛幻的鎖鏈將陣中所有生靈盡數籠罩。
    再往天上望去，同樣密密麻麻的法陣相互勾連，不過上方的法陣稀薄一點，凝神穿破重重封鎖再向上一觀，隻見金光閃過，李長思流下兩行血淚。
    “...轉告其他人，動用一切手段速戰速決，你也去幫忙。務必用護體靈光隔絕內外，完全隔絕，靠神識感知去打！！”
    “好。”
    劉川沒問為什麽，李長思不會在這種時候開玩笑，突然的趔趄讓他觀察出一些東西很正常，懷疑同伴貽誤戰機的蠢事他不會做，在這裏他們是絕對可以互相依靠的利益共同體，妖族不留俘虜，人族不留叛徒。
    血淚還在不住流下，不過和觀察巨猿領地無關，他不該閑得慌再往上看一眼，五階法陣的餘暉都不是他能承受的。
    沉默之中傳播開來的消息並沒有帶來恐慌，雖有些許變數，卻仍舊無人提議使用戰陣，他們還有手段沒動用，還不到抵死相拚的時候。
    天空之上，巨猿在黑色護盾出現之後眼中逐漸出現一絲清明，不過他仍舊未發一語，隻是攻擊更加靈動了。
    修長的身影自從遭遇意外之後就再未動過，讓看到的巨猿眼中終於出現了波動，這是機會。
    純粹的巨力裹挾著磅礴的靈力砸了下來，法陣在對他們進行加持，但此刻封閉內外的李長思並未躲避，一道道符籙從周身漂出，符陣成型於空中，手臂緩緩舉起，他的身後出現並不比巨猿虛影小多少的人形虛像。
    砰！
    砰！砰！
    此時他們戰鬥的餘波已經不下於尋常結丹修士之間的切磋了，漫天的火焰奔騰，僵持之後手段多的占優這一點不是空談。
    巨猿吃痛，靈力奔湧全身，試圖去撲滅這破開平原巨城的罪魁禍首，可惜都是徒勞，他擁有的法陣和巨城沒有質的差別，天火能夠破開巨城，自然也能讓他皮開肉綻。
    同樣不知撤退為何物的巨猿在高聲咆哮，他們已經退無可退，一場完全一邊倒的戰鬥就此展開，巨猿首領受傷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們和狼群的結局不會有絲毫二致。
    現在他們要做的和狼群一樣，竭盡全力去探知這群蟲子的底細，為後方的不知道誰去多提供一份情報，哪怕後方的群落可能曾經是他們的仇敵，也萬死無悔。
    為了家園無恙，他們選擇奮不顧身，不論立場如何，他們都沒有多少向後的選擇，一切為了生存，現在的死亡為了長久的活著。
    但李長思他們不可能因為對方的悲壯就留手分毫，相反他們很高興自己的任務進度又前進了一大步。
    為了人族，為了正道，也為了自己的道途，
    “請諸位赴死吧！！”
    “誅邪魔，斬妖精，揚正道！！”
    口號是要喊的，首先上麵有人看著，其次萬一因為這些妖族導致己方人心不穩就不好了，悲壯的敘事總是讓人情不自禁的代入，哪怕他們自認道心堅定，也需要發泄一二。
    巨猿在一個個的隕落，他們的數量本就不多，哪怕妖獸在法陣顯威之後也出動了，還是隻有狼群的倍之而已，遠沒有巨城的人多勢眾，此時山崩之勢已不可阻擋。
    一聲巨吼，巨猿首領下達了最後的命令，讓他們不惜一切代價拖住其他人，他也要用自己的生命去探路了。
    “小蟲子，就讓我看看你有什麽手段吧！”
    直刺神魂的巨吼被紫氣所阻，緊隨而來的雙拳砰砰砰地砸落在符陣之上，符陣在一道道地熄滅，可惜他太慢了，劍光已經到了身後都未發現。
    一劍穿喉，攻擊並未停歇，他已放棄了理智，放棄了思考，隻有最本能的殺戮，用自己作為做可靠的武器去不斷的揮舞。
    清醒對此刻的他來說反而是折磨，他真的不想親眼看著大好兒郎命送此地，這是必要的犧牲，但他仍舊恐懼這一幕。
    慘烈，是戰場唯一的代名詞，歡欣隻屬於最後的勝利者。
    但失去理智是好事嗎？李長思感覺現在的巨猿甚至比最開始未覺醒靈智的巨猿還好對付，如果不是為了速戰速決，放風箏放死他很簡單。
    如果說凡人恐懼瘋狂，煉氣躲著瘋狂，到了築基之後瘋狂就意味著死亡，任何一點失誤都有可能導致自己的生命走向終點，絕對的理智才是最優解。
    巨猿也明白這一點，可如果此時他不陷入瘋狂，本能會讓他恐懼，他不想死的窩囊。
    轟！
    虛幻的符籙虛影自天際下落，大日惶惶灼燒萬物，巨猿開始痛苦的吼叫，同時更加瘋狂，更加歇斯底裏的攻擊在李長思上空爆發，一躍而起的巨猿試圖將這個可惡的蟲子砸成肉餅。
    一聲音爆響徹四野，巨猿看似威猛無雙的雙拳被金色光盾擋住，就和之前法劍被妖族的陣法所阻一樣。
    李長思望了一眼天空，周身更多的符籙閃出，圍繞著九張“天火”旋轉著，偌大的符陣轟然落地，一道道金線紮入地下，被法陣封鎖的靈氣開始不受控製地向符陣湧去。
    哪怕這些法陣威能再高，結合的再複雜，它的本質也隻是二階，在這萬妖山中二階就是上限，這種擺在明麵上的法陣更是不可能有絲毫逾矩。
    配合得再緊密也不可能渾然一體，二階的本質就是它的致命缺陷，打破法陣之後這裏也就正式易主了。
    巨猿雙目充火，不顧一切的衝向李長思，他可以接受失敗和死亡，但這種被無視的感覺讓他非常憤怒，同時也充滿了無力感，不過喪失理智的巨猿不會有絲毫沮喪，他依舊在戰鬥。
    然而僅僅隻是惱怒發出的一擊並不能改變什麽，片刻之後符陣之中靈氣開始飽和，九張核心的刺目光芒在緩緩綻放，知道天火威力的眾人都在不約而同的將戰場向外推移，所剩無幾的猿猴也無力再去阻止。
    吐了一口鮮血後，巨猿最後一次清醒過來，不過他寧願自己糊塗的死去。
    “殺妖何必誅心。”被巨猿憤恨地看了一眼之後，李長思第一次聽到這些妖族口吐人語。
    不過他有些莫名其妙，這發生了什麽事他都不知道，不過將死之人愛怎樣怎樣吧，也不會影響什麽。
    不知何時，天空下起了小雨，伴隨四起的狂風帶來滾滾熱浪。
    密密麻麻的法陣在火雨落下的一刻便開始了極速的消解，巨猿們身上的黑光在法陣崩解的同時也開始變得淡薄，本來就隻能苟延殘喘的猿猴現在更加難以為繼，敗亡隻在下一刻。
    巨猿首領很奇怪為何此時這等絕佳時機，對麵的蟲子卻沒有把握住，顧不得為族人傷心，他想發揮自己最後的餘熱，做出最後的貢獻。
    不過很快他就發現，對麵的小蟲子並不是沒有做什麽，自己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已經被密密麻麻的符陣包圍了，也許就在他清醒導致瞬息失神的那一刻吧，伴隨小蟲子的緩緩下落，巨猿的一生也終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