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說新政不好?陛下,他在欺君!他居心不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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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的坐船去遼南墾荒實邊了,有的去了船廠,也有不少去了一個叫西林書院的地方,好些讀書人和孩童會被帶去那裏讀書,那是國舅爺以西廠的名義建的書院。”
    這貨郎回道。
    “西林書院。”
    商周祚聽後更加好奇,又問道:“西林書院在哪兒?”
    “他們說,東林書院在哪兒,西林書院就在哪兒。”
    這貨郎又回道。
    商周祚越發感到不可思議,怎麽會說東林書院在哪兒,西林書院就在哪兒。
    商周祚現在不得不揣著滿肚子的疑竇先回了府,在得知自家田地也被清丈後,他倒沒說什麽,讓他慶幸的是,自家沒有欠朝廷的稅糧,管家的人明顯聽了他的話,沒有拖欠朝廷稅糧。
    接下來,商周祚沒在家待幾日,就帶著自己四女兒商景徽往東林書院來。
    他迫切地想知道國舅張貴開的西林書院到底是個什麽書院,且為何連紹興的貨郎也知道。
    但因為商周祚現在隻知道東林書院在哪兒,所以,他也就先來了東林書院。
    “給我打!往死裏打!”
    而商周祚剛來到東林書院外時,就見高世泰正在喝令家奴把幾個農戶吊在樹上用木棍毆打。
    商周祚見此忙過來問道:“匯旃,這是為何?”
    高世泰見是和自己同階層且舊年相識的官員商周祚,便一換謙恭之態,致了禮,然後又換上一臉厭惡之色,看著吊在樹上的佃農道:“教訓幾個不識趣的佃戶!竟敢要逃佃,偷跑去西林書院做工人,卻忘記了自己簽了賣身契。”
    說著,高世泰就再次喝令道:“繼續打!直接打死!讓其家人來領屍,再讓我東林書院的佃戶們都來看看,這就是逃佃的下場!”
    “罷了,書院畢竟是教化之地,何必如此苛責小民。”
    商周祚勸道。
    “公豈知道,這些奸猾刁民,若不打死,隻會令良善之民受其影響,所以,此風斷不可長,定要殺一儆百,方是教化之道!此所謂禮不下庶人也!”
    高世泰道。
    商周祚也不好再勸,因為他這時卻正好看見對麵就是西林書院,便穿溪過橋而來。
    “此天,此為地,此為國,此為家,此為族。”
    商周祚正往這邊來,卻見一士子正給幾個農戶教著字,且指著地上的字念了起來。
    商周祚因此問道:“這位後生,你竟想著教農戶識字?”
    這士子起身拱手道:“這位老伯有所不知,晚生乃西林書院學子,書院讓我們自由選擇實踐課的作業,晚生選擇的是給家鄉農戶們掃盲的作業。所以,才來教他們識字,為了完成我的實踐課作業,我還給出了獎勵措施,他們誰要認識一百字以上,晚生就給他們十文錢。”
    “還是西林書院的相公們好,不但幫我們幹農活還教我們識字,我們認識了字,還給錢。”
    “就是,關鍵還不圈我們的田做學田用,還開作坊讓我們可以做工掙錢。”
    “比旁邊東林書院好,東林書院還得我們交租子養著,有時候勾結官府的人役使我們!”
    此時,這幾個農戶們也跟著說了起來。
    “不圈民田,不役百姓,還有所謂的實踐課。”
    商周祚聽後對西林書院越發有了興趣,便疾步來了西林書院,一來到這裏,他就聽見院內傳來講學之聲。
    “君子為學,以明道也,以救世也。需務有用之學……”
    商周祚聽了進去。
    至此,商周祚在這裏待了多日後才繼續乘船北上進京。
    ……
    而在商周祚北上這段時間,張貴在東林書院旁開西林書院的事,就被顧起元等人以私人信件的方式讓朝廷許多反感新政的官員們知道了此事。
    許多朝臣文官對此也深受震動。
    “好一個國舅爺!竟會想著奪我東林書院的文壇地位!這樣的手段真是毒辣,隻怕現在江南士林輿論早已不被我東林所控!”
    申用懋此時就對著一幹同僚們說了起來。
    “顧公在信裏說,他們組織了不少不得誌的貧寒士子,已經把追繳逋賦和請丈田畝過程中發現的一些我官紳士林不堪之事四處宣揚,還直接組織一些人向市井商賈百姓宣揚新政,竟使民知之!我們真的低估了這位國舅爺。”
    高攀龍忍不住在這時說道。
    “必須參他!尤其是這個西林書院,不能再允許存在,存在隻會誤人子弟,哪有外戚辦書院的道理,此當為我文臣之專務!”
    申用懋道。
    “同意!”
    高攀龍回了一句,又道:“但現在連楊公參劾袁可立的奏本都會被留中,我們參劾國舅爺隻怕也沒有用。”
    “有用!”
    暗地裏因為不滿新政而已和江南諸文官勾結在一起的黃立極這時說了一句,且道:
    “當今天子雖殘暴,但不是昏君,從不會真正的無視朝局上變化。我們如果彈劾國舅爺和袁可立等人,奏本看上去會都被留中,但實際上,陛下很清楚,哪些人上了奏疏,上的是什麽,隻要我們上的奏疏夠多,都說變法新政糟得很,最好獻上流民圖,天子自會知道變法新政沒多少人支持,而為朝廷大局,將不得不放棄新政變法,或者停止繼續改革,撤設製策司,不再向全國推行清丈田畝和追繳逋賦等新政。”
    “此言有理,隻是流民圖當由何人所獻為妥?”
    申用懋點首說道。
    “自然是申公您了,申公您是蘇州人,又是神廟朝首輔申公之後,隻有你的想法才能代表江南民意,而陛下也會不得不相信。”
    黃立極說道。
    申用懋點頭:“好,到時候就由鄙人獻流民圖,接下來,就煩請諸位不停上本參國舅張貴!”
    “定當竭力!”
    這時,黃立極、高攀龍、繆昌期等皆回道。
    於是,接下來,彈劾張貴建西林書院亂人心術,以及在江南橫征暴斂的奏疏如雪花一樣飛進宮中。
    一開始,天啟的確也對這些奏疏不理不睬,全部留中。
    但如黃立極所料,天啟不是真的對朝廷不聞不問的皇帝,在這一天晚上,他突然就讓魏忠賢把這些留中的奏疏拿到自己寢宮來,一一翻閱。
    “這麽多彈劾張貴的!”
    天啟看後不由得擰起眉來,隨即露出不易為人所察覺的輕蔑之笑,心道:“朕可不是這麽好嚇唬的。”
    說著,天啟就道:“傳旨,明日叫大起!”
    很快,天啟於明日叫大起,即上大朝議事的旨意就為京城百官們所知。
    “果然如黃公所料,天子真的要開始見群臣們了,想必是真的被滿京官都說變法新政很糟糕、國舅爺很不得人心的大量奏疏給震驚到了。”
    繆昌期此時就對申用懋等人說了起來。
    申用懋笑道:“不隻是天子,隻怕韓蒲州的得意門生商周祚也會因為國舅爺在江南的行為而要拒絕這門婚事,且也跟著反對新政了。”
    “那是,商家是浙東大士族,想必也會因為自家田地被清丈而很不好受。”
    黃立極跟著說道。
    等到次日,朝會上,天啟剛讓朝臣們議事,申用懋就站出來,拿出流民圖與彈劾張貴的奏疏道:
    “陛下,臣彈劾國舅張貴在江南借推行新政,橫行不法,擅開書院,誤人子弟,致使江南民怨沸騰,妖邪叢生!”
    “另有酷吏趙彥更與國舅爺狼狽為奸,在江南搞得民不聊生!”
    “故而,有江南名士畫了一幅流民圖托臣獻給陛下,而意在讓陛下知道江南百姓慘狀,而勿再讓外戚酷吏利用所謂新政於江南害民。臣請陛下禦覽!”
    天啟聽後故作驚訝:“竟有此事?”
    申用懋道:“陛下若不信,可問問剛到京的兵部商侍郎,他才從浙江老家來京,自可左證臣所劾之言!”
    而這時,商周祚突然主動出朝班道:“陛下!臣彈劾太常寺卿申用懋欺君!另,臣還彈劾他汙蔑當朝國舅與朝廷大臣!更罔顧事實,而企圖抹黑朝廷在江南所行之善政!局心不可謂不良!”
    申用懋驚愕地看向商周祚。
    不少文官也跟著看向商周祚,滿臉不可思議:“你竟然說新政是善政?難道你家田地沒被清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