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敢阻止朕改製?下詔獄!朕讓誰下詔獄誰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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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景辰也就不好再言語。
而左僉都禦史吳玉倒站了出來,孫承宗也沒來得及阻止他。
吳玉隻說道:“陛下!臣以為不妥,言路隻可開於士人,不可開於武夫庶民!武夫乃粗莽之輩,哪裏知道禮義廉恥;庶民更不知禮數。且對於庶民,不使其做哀哀餓殍之世,便可稱為盛世!怎能還使其有議論公卿之權,這簡直是亂尊卑!”
“陛下!這沒有亂尊卑!”
“民為重,君為輕,社稷次之。這是聖人說的話,選有識庶民可直升言官,為君父進言,亂了什麽尊卑?”
“除非聖人的話是錯的!”
陳子壯直接反駁起來,且又道:“何況,太祖所定《大誥》也有言,民可將不法之事直陳天子。”
“難道,太祖的話也有錯嗎?!”
吳玉則反駁問道:“官為民父母,豈有子能告父母者!”
“這不是告父母,這是讓子民陳詞於君父!”
陳子壯回道。
吳玉發現他自己也辯不過陳子壯。
因為儒家的學問很多時候就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就看你怎麽用,四書五經也就那麽些話,能言善辯者,真正的八股文高手,總是能將這些話,以及所謂祖製,組織成有利於自己的論據。
榜眼出身的陳子壯有這個能力。
吳玉現在也辯不過陳子壯,也還是隻能給陳子壯扣帽子:“陳集生,你現在的言論是在惑君亂國!”
陳子壯沒理會,因為一般到對方扣帽子時,已經沒必要再爭辯,他隻向天啟稟道:“臣隻請陛下聖裁!可納,也可不納!”
天啟想起了陳子壯所言的“文官專政”一詞,也就毅然決定道:“擬旨,著製策司議定陳卿之言,擬成言路改製題本呈上來!”
“陛下聖明!”
陳子壯這裏也回了一句。
他也沒想為外戚說話,也沒想照著外戚的意思,請求朝廷改製。
但他也不得不承認,如今大明真正關心社稷黎民生死的權貴官僚裏,甚至不惜得罪食利者的,就隻是這位張國舅,這讓他也沒有辦法,與其選擇和多數士風墮落的士大夫同流合汙,不如做國舅張貴在清流中的奧援。
反正皇帝又不是昏主,不會不懂他。
張貴此時也隻是一笑,他現在不得不承認,讓陳子壯這樣的人站出來,的確比自己親自站出來更合適。
源自於台諫製度的大明言官製度,本來的作用是轄製內閣和六部的。
但也因此,言官往往會成為內閣和六部推行改革的阻力,也會成為壞朝廷大政的根源。
所以曆史上張居正變法第一件事就是利用考成法控製六科。
張貴也知道言官會是變法改革最大阻礙,甚至哪怕是在關外增設一遼南鎮,都會受到言官的掣肘。
有時候,張貴真希望天啟可以直接廢了言官製度。
因為到如今的大明,已經有了成熟的印刷技術,且出現了大量流行於市井的話本,所以,完全可以通過辦報的方式,讓皇帝看見民間輿論,而不是隻讓一小部分文官來代替整個天下的言論。
但張貴知道這目前還不可能,天啟作為帝王,還是希望閣臣尚書能被言官製衡的。
而且,估計這個時代的大部分人隻怕也無法接受,一個王朝沒有台諫官。
所以,張貴隻與陳子壯聊過,希望把建言風聞奏事的權力給更多的人,尤其是非文官政體的人,因為不能讓皇帝隻聽來自士大夫階層的人嗶嗶呀。
“陛下三思,此製萬萬不能改!”
“言官須用讀書人啊,而且必須是兩榜進士出身的讀書人,否則恐會令言官皆把持風聞奏事之權而牟利呀!”
吳玉繼續諫阻道。
“難道現在隻用兩榜進士的文臣,言官就沒有借此事牟利的?”
“比如這次建奴的反間計,若不是禮科給諫周邦瑞等貪賄,武長春能利用得了他?”
陳子壯說著就向天啟稟道:“陛下,據臣所知,朝中大臣之所以多對孫傳庭、周遇吉二人不滿,雖與二人由國舅爺舉薦有關,但本質上其實是因為,孫傳庭在任遼南巡撫期間,墾荒出金州、複州、蓋州三州良田無數,而朝中不少言官則有意在於這三州詭寄與飛灑田畝,且以彈劾相威脅,因為陛下下旨這三州之地三年不征稅賦,若在這三州招佃收租,不可謂不是厚利!但孫傳庭明確拒絕權貴官僚們所請,隻分地與平民。”
“陛下令孫傳庭於遼南奉旨募帶餉民壯十萬,不少言官讓其送空餉名額給他們,且亦以彈劾相威脅,但孫傳庭仍舊拒絕!”
“這才導致朝中大臣多對其不滿,尤其是有風聞奏事之權的言官,孫傳庭不肯使實邊之事為貪官汙吏所壞,才招致滿朝非議!”
“而這也由此可見,隻是文臣充任的言官,也並不清廉。還不如引入非文臣出身的忠直廉明者,或許還能互相監督。”
“陛下,臣也認為陳翰林所言甚妥。”
在任遼東經略期間深受言官所害的兵部尚書熊廷弼也站出來回了一句,且道:“比如這次,如果言官中有熟稔邊務的武臣擔任,就不會有人人都說孫傳庭會勾結建奴,因為稍知兵者,便知道如今建奴最想除掉的眼中刺肉中釘就是遼南,此時傳出孫傳庭勾結建奴,無疑就是建奴的計謀,而不會相信建奴的反間計。”
陳子壯也跟著道:“沒錯,如此,也就不必需要國舅爺出來力保,言官內部就能讓陛下聽到真正的公正之言。”
在登萊巡撫任上而立下收複遼南之功的袁可立也因為受過言官的掣肘,而跟著說道:“臣也認為,或許言官應該多選一些熟稔邊務熟稔軍務的武臣,如此,更利於陛下做出明斷之決策!”
任過邊鎮封疆的文臣都選擇支持。
天啟從即位以來也親曆了邊事屢次被言官搞壞的情況,這次又親眼目睹了孫傳庭等差點被朝中大臣配合建奴反間計扣個謀反罪的帽子,所以,也就繼續言道:“此事不必再議,為中興大明計,言路不能隻開於文臣,再議者,必嚴辦!”
但這對於朝中清流文官們而言,這的確是在變相製衡他們,在變相的搞文武製衡。
所以,吳玉還是不願意,但他也不敢明確反對。
他知道,這一切都是陳子壯和他背後的國舅張貴預謀好的,而趁著這次言官等中了建奴反間計而差點壞了大明邊事的機會提出來,所以,他便隻針對陳子壯道:
“陛下,陳翰林剛才自己承認了,他是外戚朋黨,他提到是因為國舅爺力保邊臣他才這麽做的,他這明顯是受了國舅爺指使,他在結黨!”
陳子壯沒好臉色的看著吳玉:“陛下明鑒!臣剛才不是這個意思!臣也沒有朋黨,臣若有朋黨,也和國舅爺一樣,是帝黨!如果吳僉憲執意認為臣是國舅爺朋黨,那臣願和國舅爺一起下詔獄,接受東廠嚴查!”
張貴也道:“臣也願意!”
“又來了!”
天啟無語,突然喝道:“夠了!”
接著,天啟就道:“詔獄不是誰想進就能進的!”
說著,天啟看著吳玉:“傳旨,左僉都禦史吳玉禦前隨意攀咬大臣勳戚,大放厥詞,毫無持正之德,不堪為朝臣,將其下詔獄!”
吳玉猛地抬頭看向天啟,滿臉問號:“說要去詔獄的不是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