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客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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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現在去?
    現在才下午兩點多,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到了寧市也才三點多,待兩三個小時再坐車回來,神不知鬼不覺,就算不買也可以先了解一下。
    想幹就幹。
    許一朝直奔汽車站。
    小地方的候車大廳地方不大,也沒什麽人,兩個小時一趟去寧市的車。
    常常因為到了發車時間沒坐滿客人,司機會沿著縣城的幾條主幹道開那麽一圈,有人招手就可以停車,客運跑的比公交還憋屈。
    許一朝上車時剛兩點半,車上零零散散坐了四五個人。
    售票員上車掃了一眼人數,去車站報了人數拿了票,催促司機發車。
    這報了人數要交錢還有交稅,但是後麵上車的那些人就是純賺,旺季或者過年的時候如果車站拉滿了,路上還有人招手,售票員也會讓司機停車,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小板凳讓客人坐在過道上,擠一擠能多拉10幾個人。
    一個人15塊,一趟能多賺兩百多,一天來回六趟就是小一千塊。
    96年的一千塊,已經頂許一朝兩個月工資了。
    2000年以後,客運嚴格限製超載,又管理的比較嚴格,烏城私人承包的客運才逐漸正規化,也就不似之前那麽掙錢了。
    現在9月份正好是淡季,學生們都開學了,商戶們秋季換的裝剛賣了一半,還不到進冬裝的時候,泥瓦匠們也還在工地揮灑汗水,就為了寒冬臘月帶著老婆去一趟市裏買些像樣的衣服,留著過年走親戚的時候穿。
    掙的多了的一些人還會買些不常見的幹果和糖果,一年到頭就為了過年這幾天熱熱鬧鬧有個麵子。
    車子在縣城裏轉了一圈,就拉了十幾個人,扣除交的錢還有油錢,還有司機和售票員的工資這些,不掙錢可能還要虧一些。
    售票員心裏著急,幹脆讓司機蝸速開車,自己打開車門扯著脖子喊:“寧市走了啊,15塊一位,上車就走。”
    好不容易喊了一個上來,見車子沒有上國道,居然又轉起來,頓時惱火道:“不是說上車就走嗎,怎麽又饒開了。”
    售票員也不惱火,好言安慰了幾句,又扯著脖子喊:“寧市走了啊,15塊一位,上車就走。”
    又饒了一圈,白跑了一趟,售貨員臉色也陰沉下來,罵罵咧咧讓司機開車。
    這會客運還是承包給了私人,售票員不僅是老板的親戚,票賣的好還有獎金,自然是希望生意越來越紅火。
    “乃求的,這人們透tm不知道都去哪了。”
    售票員坐回副駕駛的位置,啪嗒點了根煙,一邊抽一邊罵。
    小縣城那會沒那麽講究,抽煙的人又多,經常都是打開窗戶抽一根,然後再把窗戶關上。
    許一朝就坐在售票員後麵,出來的太著急,中午飯館吃飯又把煙都散了出去,這會見售票員吞雨吐霧,煙癮也點犯了。
    “哥,還有煙沒。”
    售票員遞過來一根紅山茶,打量了許一朝幾眼:“看你有點麵熟哇,你是不是在鞋廠上班了。”
    許一朝一愣,回憶了片刻,那些記憶終究和麵前四十多歲的男人對不上,隻能應付著點頭:“嗯,在鞋廠了。”
    售票員點點頭:“這幾年你們廠也不好幹了。”
    “就說了哇。”許一朝繼續保持著應付的口吻:“還是你們好,真掙錢了。”
    “掙個球。”售票員罵罵咧咧道:“連油錢都掙不回來。”
    “那人們不是說段平可鬧錢了。”
    小縣城的有錢人就那麽幾個,縱然沒見過麵,也聽說過名。
    許一朝隻記得段平承包了客運,掙了一大筆錢,後來客運正規化,段平又盯上了房地產,正好趕上房地產浪潮,一躍成為烏城的首富。
    “前兩年挺掙錢,去年開始就不掙錢了,廠子塌(倒閉)了好幾個,人都跑外麵打工了。”
    售票員的臉越發黑了。
    這會也不怕暴露商業機密,畢竟掙錢才藏著掖著,不掙錢還保守啥。
    許一朝若有所思。
    這話倒是提醒了他,現在已經是96年9月份了。
    97年下崗潮,他和胡翠芬都光榮的下崗,胡翠芬去飯店做了服務員,他至此開始了北漂和粵漂的日子。
    那一年烏城所有人都很難。
    特別是那個冬天,冷的讓人從心裏發寒。
    一年到頭沒掙下什麽錢,冬天一噸碳200多,為了省錢,隻買了半噸,白天太陽出來的時候就拿灰把碳蓋著,免得碳燒的快。
    結果還不到一歲的許欣欣手腳凍的通紅,癢的難受啼哭不止。
    窗外是簌簌的飛雪,屋裏是啼哭的嬰兒,許一朝一個大男人,生者悶氣,卻又不知道應該生誰的氣。
    現在想來,那時他滿腦門子都是明年開春出去掙錢,想著一定要掙大錢,結果一冬天隻停留在想的階段,腦子裏始終沒有想過,為什麽一定要等到春天,寒冬臘月一樣能掙錢,甚至能掙大錢。
    現在許一朝明白了,當時他的眼界就在那裏,若沒有突然的頓悟,他沒辦法突破自身的渺小格局。
    這就是他半輩子一直的思考方式和認知能力。
    這些不會因為他想掙大錢的意誌所轉移。
    “這會想賣也不知道有沒有人買。”
    售票員的話把許一朝拉回現實。
    許一朝打量著對方:“段平不幹了?”
    “有這麽個意思。”售貨員歎了口氣:“廠子塌了一個又一個,一直虧也不是辦法,有人能接住估計就賣了。”
    許一朝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賣多少錢。”
    “連車帶運營資格雜也要5萬塊,去球上尋這麽個人。”
    5萬塊,臨街三間正房100多平加上50平的院子才不到三萬塊烏城能一下拿出這麽多錢的人確實不多。
    “也是哦。”
    許一朝額首,心思卻飛快的轉動起來。
    記憶裏段平是2000年以後客運正規化才退出這一塊,但是98年南方許多工廠搬了過來,而那些人不管是坐飛機還是火車換線都需要去寧市才可以,城市的發展也讓交通成為了硬需求,就是這兩年讓段平發了財。
    乘著段平現在虧錢,說不定還真有盤下來的機會。
    許一朝眼前一亮,手扶著椅背湊過去道:“哥,你常跑車,打聽個事,有沒有便宜的新麵包車,或者九成新的二手麵包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