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月下柳梢頭

字數:4149   加入書籤

A+A-




    “你說,我保證不嘲諷你。”
    張文雅拿著筷子,認真的看著許一朝,隻是眼睛裏的俏皮怎麽也藏不住。
    “咱廠子的效益你也看到了,我估摸著也就是過了年,用不了多久也就離倒閉不遠了,我在想是不是能搞個什麽項目,讓大家還能上個班。”
    吧嗒。
    筷子掉在了桌子上。
    起初張文雅還以為許一朝會說什麽,沒想到聽到的是這樣一番話。
    的確。
    在經濟開放的浪潮下,人們越來越注重個人生活,就連上課時老師都講的是要好好學習,將來長大了才能有好工作,才能掙大錢,而不再是長大了做科學家。
    若是換個時刻,有人在張文雅旁邊說這樣一番話,非但不會覺得對方偉大,隻會覺得這個人虛偽,甚至有點想吐。
    但是這話從許一朝嘴裏說出來,張文雅非但不覺得他是在賣弄,隻會覺得這個男人身上竟然還有這樣一種責任感。
    大家都沒有這種難能可貴的品質,所以都會懷疑為什麽有這樣的人存在,但是這不代表大家不敬佩這樣的人。
    恰恰是因為這種閃光點太難能可貴,所以大家才會懷疑。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張文雅忙解釋了一句,盡量避免許一朝誤會。
    許一朝擺擺手,張文雅沒說他矯情,也沒有嘲諷他自己屁股都拿瓦蓋了居然還有悲天憫人的心思,這已經讓許一朝輕鬆了許多。
    事實上在下崗之後的那一兩年,大家生活的都很艱難,曾經鞋廠不少人都跟在外麵打工的許一朝張嘴借過錢。
    隻是許一朝那個時候能力有限,供兩個孩子讀書已經十分艱難,哪還有能力去幫助那些同事。
    許一朝忘不了鞋廠的老同事因為幾百塊兒子的學費借不到,寒冬臘月的大街上嚎啕大哭。
    大瓣的雪花落在他身上,一個男人終於承認自己的無能,拖累了學習好的兒子,把他拉進了和自己沒什麽差別的生活,那種無力徹底壓垮了他,也深深印入許一朝的腦海。
    這幾天和張文雅相處,他發現自己好像可以去改變一些人的命運。
    至少,上輩子結婚之後再沒有見過張文雅,但是這輩子兩人卻在廣府,一邊吃著雞煲,一邊暢談南北差異。
    所以許一朝幾經猶豫,還是把心裏想法說了出來。
    盡管如此,他心裏還是有點虛。
    上輩子就是個打螺絲的普通人,這輩子重生也就是個跑公交的,竟然也學起人家悲天憫人,學人家家國天下,這要是讓其他人聽到還不笑掉大牙。
    “你會不會覺得我有點異想天開,又或者是不自量力?”
    “不會。”
    張文雅眼睛裏的俏皮不知何時已經被另外一種光芒所取代,在那對黑色的眸子裏,仿佛與這廣府的霓虹和麵前那充滿誌向卻又忐忑的男人身影交相輝映。
    男人,沒有胸懷豈能對得起頂天立地這個字。
    也許他狂傲不自知,也許現實會教育他,可那都是也許,也許和她有什麽關係。
    她隻需要支持就足夠了。
    人這輩子若是不能轟轟烈烈,那與螻蟻有何區別。
    “謝謝你。”
    許一朝認真的點了點頭。
    “不客氣。”
    張文雅認真的回答。
    緊跟著,兩人又幾乎是異口同聲道:“吃雞。”
    ……
    “段苗,這幾天業務怎麽樣?”
    段苗忙把段平麵前的杯子倒滿酒,又給自己滿上,這才嘖嘖道:“別說,還挺掙錢,就這麽幾天,我們收了好幾百了,我說這許一朝才一個多月就又搞了一輛麵包車,合著是真掙錢,照這樣下去,用不了一年,咱們的車錢就能掙回來,後麵是純利,就是……”
    段苗說著話鋒一轉道:“就是我感覺這事有點不對勁,我們出來搶業務,許一朝非但沒當回事,還不出車了,這不是白白把市場送給我們嗎。”
    他瞥了段平一眼:“這麽掙錢的生意就這麽不幹了?我這心裏沒底呀。”
    段平端起的酒杯又悄然放下:“今天兩輛車都沒出來?”
    段苗點頭:“沒有,你說這許一朝是搞什麽鬼?不跑就罷了,還把杜建國給踢走了。”
    段平也嚴肅起來。
    常理來說,這麽掙錢的生意要是別人插一腳進來,腦漿子都能打出來,可對方非但沒有動武,還全線撤退,他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
    段苗想了想道:“要不,我們也停停?”
    段平思索片刻,搖搖頭:“不停,不管他想做什麽,隻要我們能把客戶拿在手裏就能立於不敗之地,還有,那個杜建國人不錯,鄉鎮那些人尤其是老頭老太太都挺信任他,把他挖過來,我們再搞輛車回來,徹底把市場先占了再說。”
    “行,杜建國他老婆是個遠近聞名的勢利眼,現在正到處罵街呢,現在隻要給杜建國個工作,讓她獻身都沒問題。”
    段苗說著又歎了口氣:“這許一朝也是狂了些,才掙了點錢就忘了自己姓什麽了。”
    ……
    “早點睡,明天吃了早餐我們就回去。”
    “你也是。”
    沿著馬路走回酒店,許一朝和張文雅相視一眼,不約而同的回了各自的房間。
    想起回來的路上清風陣陣,一彎明月掛上枝頭,兩個人漫步在街頭,憶起在單位的趣事,閑話同事的家長理短。
    那會,時間像是流沙,悄然在地下流淌。
    流沙停止,一切又歸於平靜。
    在浩瀚的沙海裏,仿佛未曾翻起波浪。
    就如此刻許一朝的心境。
    他發現自己很快就從月下富有些許浪漫氣息的意境裏走出來,甚至沒有過多的聯想與解讀。
    很快的,他就陷入自己籌劃的未來裏麵。
    很顯然,在未來的那些年頭,實業不僅難,還不風光,遠沒有互聯網甚至是房地產那樣賺的缽滿盆滿。
    但是實業才能提供大量的基礎崗位。
    更何況許一朝對互聯網的理解也遠沒有一直打螺絲的實業更為了解。
    互聯網要做,但是許一朝還是決定先從實業開始。
    一來熟悉,第一桶金決不能賺認知之外的錢,再就是實業才能提供大量的崗位,才能解決那些前同事們的工作問題。
    但是到底要做什麽,許一朝很犯愁。
    除此之外,資金也是一個問題。
    實業前期的投入便需要一大筆資金,這和互聯網的輕資產運營有明顯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