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齊修遠不吭聲，隻是表情怪異地盯著自己。
    年輕人猶豫良久，最後還是被身後的上司拍了拍，才硬著頭皮重複一遍。
    “請仔細回憶一下，你……”
    “不用仔細回憶，我記得很清楚。”
    齊修遠直接打斷了他的話，臉上的笑容更加濃鬱，卻感覺沒有絲毫笑意，隻有寒意。
    “七天前的淩晨兩點到五點……”
    齊修遠的目光逐漸移向審訊室的單麵玻璃。
    “我在第七區貧民窟殺人，怎麽樣，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他盯著單麵玻璃，像是看到了玻璃那邊的人，臉上的寒意更甚。
    此時此刻，就在審訊室的外麵。
    一個麵容慈祥溫和、身穿白色禮服的老人，看完了全部過程。
    而齊修遠那個眼神，居然讓他有一種被窺視的感覺。
    老人，也就是安東尼，不由失笑道：“有點意思……”
    原本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家夥，除了大腦有些價值以外，沒有其他任何作用。
    現在居然開始出現偏移了。
    抱著一些莫名有趣的想法，安東尼決定再見這隻羔羊最後一麵。
    哢嚓~
    推門進去，三束目光不約而同地放在了他的身上。
    “好了，你們兩個出去吧。”安東尼笑道。
    胖子兩人愣了愣，回過神來立刻站起來微微俯身。
    “好的，我們在外麵候著您。”
    臨走前還不忘關掉錄像，然後逃也似地離開了審訊室。
    齊修遠就這樣看著他，直到兩人嘎吱一下關上門。
    安東尼也對著齊修遠上下掃視了一番，眼中突然出現了淡淡的訝異。
    資質這麽好嗎？我居然看不穿他的情緒……
    如果能夠開啟立場，是不是就有資格變成神話武裝的預備役人選了？
    雖然心裏很是驚訝，但安東尼臉上依然掛著溫和的笑容。
    “一隻掉進狼窩的迷途羔羊，你對死亡似乎沒有任何恐懼？”
    齊修遠眨了眨眼，抬起自己被束縛的雙手，露出了三根手指。
    “一句話，三個錯誤”
    “哦？”
    安東尼眨了眨眼睛，然後坐在齊修遠的對麵，做出一副聆聽狀。
    齊修遠放下一根手指：“首先，我不是掉進來的，我是自己走進來的。”
    他的語速不緊不慢，語氣更是無比平淡，像是在給自己不懂事的學生授課一樣。
    齊修遠又放下一根手指：“其次，你們不是狼，是鬣狗；我也不是羊，是毒蟒。”
    “最後。”
    齊修遠放下了第三根手指：“如果對死亡沒有了恐懼，那還是人嗎？”
    安東尼就這樣笑著看完他糾正了自己的錯誤。
    雖然覺得有趣，但是並沒有發表自己的意見。
    “老實說，我現在有點遺憾。”
    安東尼搖了搖頭道：“如果你是一個普通人，我或許會讓你成為我的繼承人，但你不是，甚至還是一塊必不可少的拚圖。”
    終於……
    終於說到這個話題了。
    齊修遠抑製住自己心中的興奮，故作無意地問道：“什麽拚圖？”
    安東尼聞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隻是因為能力限製，他現在也無法看穿齊修遠的情緒和心理。
    “你讀過《聖經》嗎？”
    見齊修遠搖了搖頭，安東尼臉上的憐憫變得更濃，簡直就像是看到了一隻迷途的羔羊。
    “那可太可惜了，這會成為你畢生的遺憾。”
    “為什麽？”齊修遠立刻追問道。
    “《聖經》中記述了伊甸園裏有著被稱為智慧之樹和生命之樹的樹木。”
    “亞當和夏娃受到魅惑天使的誘惑，偷吃了被視為禁忌的智慧之果，從而擁有了神才有的智慧和羞恥之心。”
    “神因為亞當和夏娃悖逆了自己最初的告誡，將亞當和夏娃趕出了伊甸園，並命令智天使，手持懸垂之劍，把守伊甸園的大門。”
    “而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打敗把守大門的天使，取得生命之果，使人類得到永恒的生命，邁向神之道。”
    說到這裏時，安東尼的語氣越來越激昂，臉上帶著虔誠，甚至可以說是狂熱。
    齊修遠也是眼睛裏閃爍著精光。
    智慧之果……
    生命之果……
    邁向神之道……
    他在分析安東尼這段話裏的深層含義。
    神之道，難道他們想創造神明？！
    智慧之果和生命之果是什麽？這兩個東西就是造神的關鍵嗎？
    就當他還在思慮時。
    安東尼也不再多說，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一切在冥冥之中早有定數，無論你怎麽逃，怎麽跑，都無法逃脫你的命運。”
    安東尼用平淡的語氣說著，就像是教堂中頌念悼詞的牧師。
    在他將手放到門把手上時。
    齊修遠也開口了。
    “安東尼主教，或許這句話應該換做我來和你說才對，上一個和我提命運兩個字的人現在墳頭草都兩米高了。”
    “當你遇到的那一刻起，你的命運就已經注定了，你的生命就已經進入了倒計時，無論你在天涯還是海角，死亡就是你最後的結局。”
    安東尼微微一怔。
    剛剛有人提到他主教的身份嗎？
    還是說，是從某些家夥的口中得知的？
    冥冥之中，安東尼突然有一種莫名的心悸感。
    這次，他臉上的笑容終於繃不住了。
    “果然，人類的精神已經受到了太多的汙染，人類的肮髒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隻有重新回歸母體，重新開始人類的曆史才能避免悲慘的結果……”
    安東尼冷聲道：“你的故事很快就會結束，你的事跡很快就會被遺忘，或許到最後，隻有那群同樣作為老鼠的邊緣行者，會將你奉為夜之城的傳說。”
    夜之城的傳說……
    我在哪裏聽過這個稱號來著？
    齊修遠感覺自己好像抓住了什麽。
    思緒迅速流轉。
    突然，齊修遠眼前一亮。
    “哈哈哈。”
    他的臉上滿是笑容：“謝謝你安東尼主教，你幫我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
    看著大笑出聲的齊修遠，安東尼眉頭逐漸皺緊。
    為什麽？
    為什麽到了這時候，他還可以笑得出來？
    難道他還有什麽後手嗎？
    想到這兒，安東尼的周身閃爍起熒光。
    下一秒……
    嘭！！
    …………
    當齊修遠再次睜開眼，熟悉的聲音出現在耳邊。
    【檢測到命運節點，已回檔，事件開始】
    【幕後者之一的赤阪初生已死亡，執行局的主力部隊與特殊小隊預計將在二十分鍾後抵達，你現在有三個選擇】
    【一：直麵敵人；二：擺脫追捕；三：束手就擒】
    “怎麽回事，為什麽赤阪的身體器官在迅速衰竭？我用生命維護裝置都……”
    “不用救了，救不回來的。”
    女人還沒說完，齊修遠便擺擺手直接打斷了她的話。
    現在他已經如願以償獲得了機械神教和安東尼的情報。
    那個《聖經》中的造神之路，還有安東尼的攻擊方式。
    “at立場！”
    雖然有些不同，但安東尼用的絕對是和蘇建成相同的at立場。
    所以齊修遠判斷，造神之路很有可能就是和有關at立場有關。
    不過這些還不是他現在需要考慮的。
    那麽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從剩下兩個選擇中確定一個。
    話雖如此，但其實齊修遠現在已經沒有其他選擇了。
    他不想再一直躲下去了，他要給那些人來一個深刻的教訓！
    “好吧，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齊修遠的語氣中雖然滿是無奈，但臉上卻是抑製不住的笑意。
    “這樣也好，讓我瞧一瞧自己的能力極限在哪裏。”
    齊修遠莫名其妙、自言自語的表現，讓女人害怕地後退半步：“你，你在說什麽？現在還不跑就來不及了！”
    這家夥莫不是在超夢中出現意外，導致精神被重創了？
    “不要出去，外麵有監控，等他們進來就行了。”
    女人瞪大眼睛，死盯著齊修遠道：“你這意思，是要和執行局的人正麵交鋒？”
    “你殺死了赤阪初生！第七區執行局的局長！”
    齊修遠輕描淡寫地點了點頭：“我知道。”
    “執行總局一定會讓那隻特殊小隊回來的，那可都是他們外聘的頂級雇傭兵！”
    齊修遠平靜道：“如果隻是雇傭兵，未必一定會輸。”
    “你……”
    女人現在確定了。
    這家夥是真的瘋了！
    腦子都壞掉了，敢說出這種大言不慚的話來。
    那可是一隻裝備齊全的特殊小隊，還有幾百名執行局士兵和數不清的無人機！
    更何況他們還有先知的輔助，和開了透視掛沒區別！
    齊修遠沒在意她看神經病的眼神，突然開口問道：“你之前說自己和赤阪的生命綁定了對吧？”
    “對……”
    “那他現在馬上就要死了，你怎麽辦？”
    女人聞言也是沉默許久，最後看了眼男孩小池所在的房間。
    “無所謂，如果不是為了幫小池脫離赤阪的控製，我可能早就死了。”
    齊修遠明白，麵前這個女人，隻是一具沒有靈魂、被怨恨填滿的皮囊。
    現在赤阪死了，束縛他們的枷鎖消失了。
    那個叫做小池的男孩很聰慧，是一個好苗子。
    想必隱藏在她和克裏背後的那個“風投公司”，很願意再投資一個穩賺不賠的潛力股。
    “既然是必死結局，那你想不想在臨死前玩一個大的，讓那些家夥看一看底層人的憤怒？”
    齊修遠麵對女人露出一抹肆意瘋狂的笑容，然後拉下了自己外套的拉鏈，露出外套裏麵的東西。
    那是一個炸彈。
    是一個爆炸半徑超過百米的反偵察便攜式炸彈。
    這玩意一出現，立刻就把女人嚇得退後半步。
    等回過神來，也明白了齊修遠話裏的意思。
    她瞪大眼睛，指著自己道：“你想讓我充當人肉炸彈？”
    齊修遠毫不客氣地點了點頭。
    這種方法不能說是不人道，隻是說是發揮最後一絲餘熱了。
    至於因為爆炸而死傷的人是否無辜……
    之前在遊樂場時，齊修遠就已經決心將世俗看法拋在腦後了。
    “世人皆愚鈍，他們認為我是冷漠無情的惡人，那我便是就好了。”
    他自認實力孱弱，除了能夠保護自己在意的人以外，他什麽也做不到。
    以血還血，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諸般苦痛，加倍奉還。
    不去濫殺無辜，這就是他給自己留下的底線。
    而“無辜”的評判標準，那就比較靈活了。
    ——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那些士兵不過是拿著死工資，幹著賣命活的家夥。
    他們其中一些比較年輕的，或許還心懷正義。
    想要保護夜之城居民的安全，想要維護夜之城律法的公平……
    齊修遠都明白，因為他不久前也是這個一個人，對未來抱著美好憧憬的人。
    想著通過努力擁有一處全款買下的房子，擁有一輛想去哪就去哪的車，擁有一個相濡以沫、舉案齊眉的妻子……
    但現實擊垮了他，一切都發生改變了。
    齊修遠看到了這個世界的另一麵。
    所以……
    抱歉，立場不同，無關是非對錯。
    女人見他一臉認真，不像是在開玩笑，隻好問道：“你打算怎麽做？”
    “來吧。”
    齊修遠嘴角咧開笑容：“將赤阪死亡的超夢數據傳到網絡上，讓大家看一看他們心目中的英雄。”
    安東尼的當時的話給他帶來了靈感。
    他好像明白了第一個選擇的目的。
    邊緣行者的頂端是什麽？
    當然是“夜之城的傳奇”！
    而這個稱號很有可能就是進入“武侍”背後勢力的門票。
    所以他要將這件事情鬧大，鬧得要多大就有多大。
    齊修遠將所有智能設備全部切斷，並且關閉了別墅的電源。
    在超夢數據發布到網絡上的時候，已經陸續有無人機趕到了別墅區。
    同時，網上陸陸續續也有人開始發現了這段超夢的數據。
    一些膽子比較大的超夢編輯師試著將這段完整的數據進行複原。
    最後得到的成品讓他們瞪大了眼睛。
    “艸！這是，第七執行局的局長？那個赤阪畜生？！”
    “我湊了，這段超夢是真的？確定不是憑空編輯捏造的！”
    “不是！真的是錄製，而且看樣子，赤阪畜生最後還死掉了！被活活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