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回玉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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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我讓紫鵑和紙岫陪你。”當王攸從清影處得知黛玉在榮國府的遭遇後,他就明白了黛玉因何會拒絕自己。
那些捕風捉影的謠言,紫鵑和老太太的病,石夫人的有意為之,王夫人的誅心之論,以及自己的那句‘短折而死’更是成為了最後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她。
使得林黛玉認為是她造成了這一切,同時害了所有與她親近的人。
“接下來的事都交給我好嗎?”王攸從懷裏摸出一隻破損的荷包放在了黛玉掌心處,“這個荷包你還記得吧,是當初我出園子前你送給我的。你嘴上說是從外頭買的,以作贈別之禮,可我知道這是你緊趕慢趕自個兒得了空悄悄繡的。”
“也正是它才使我得以平安回京。這般算來,是你保護了我。隻可惜這荷包因此破了個洞,而這也是我不常佩帶它的原因。你上回問起荷包的事,我一時不好回答才哄你說丟了,其實我一直把它放在身上,生怕真丟了,你還為此悶悶不樂了好幾天。”
王攸半起身看她,就著屋子裏昏黃的燭光,看到妻子那如鴉羽一般的睫毛輕輕顫動,而那燭光則映著她眼裏的秋水漣漣。
“那誓言......”
“夫人說的可是我們成婚那晚的誓言?‘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哼...”林黛玉直瞪著王攸,鼻間發出一聲輕哼。王攸本就是故意不提那四字,免得再傷她一次,可沒想到她這般執拗,是半點也不讓,於是便答應她以後不再發那般重誓。
一番折騰下來,林黛玉那根緊繃著的心弦漸漸鬆弛下來,困意也隨之襲來。
王攸看出了她的困意,正準備將黛玉的手放下離開,卻反將她驚醒。
“我...替你縫好,能不能...別走。”‘別走’二字已近乎聽不清,然則其中情感,繾綣萬分。
......
某日清晨,外頭不過微微亮,林黛玉從床上醒來,枕邊之人不知何時變成了紫鵑。一時間,她還恍惚以為自己是在瀟湘館,至於和王攸成親之事都隻不過是她的一場夢。
又某一日,林黛玉於石夫人處侍奉完回到青雲軒,按著往日裏的時辰擺膳並等王攸回來,可足足過了大半個時辰也不見人影。而那飯菜也熱了數遍,直到不能再熱為止。
再一日,天降大雨。王攸濕淋淋的從外麵回了家,滿身泥濘不說,更是受了傷。說是雨天路滑,不小心從馬上摔下來,滾到了路邊的田裏。
......
一幕幕化作行行淚,再度沁濕了枕頭。
王攸將她一把抱入懷中,兩人緊緊相依。
“好。”
屋內一時間安靜了下來,隻有燭火燃燒蠟油時發出的嗤嗤聲。即使後來有丫鬟送水送藥進屋,即便臥坐的姿勢令她感到不舒服,林黛玉仍舊一動不動的任由王攸抱著,隻因這一刻他隻屬於她。
不是王家嫡子,不是探花進士,甚至不是雲泱文士,江南禦史。
他隻是她的夫君。
許是察覺到林黛玉的不舒適,王攸便將她橫抱起來,由床尾坐至床頭,並騰出左手將放涼的湯藥端起送至黛玉麵前。
林黛玉搖了搖頭。
“你還在生我的氣?”
林黛玉再度搖了搖頭。
“那是為何?”
林黛玉將湯藥從王攸手中取過,然後傾斜倒入一旁的小痰盂中,並將空碗遞回給王攸,紅著臉說道:“子嗣,是我自己的意思。”
王攸將空碗擱下,定神的望著妻子,在思忖許久後,鄭重地答複道:“子嗣一事等你身子大好了,再考慮也不遲。”
“你總說等我身子大好,可連我自個兒都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好,你又如何得知。”林黛玉眼眸微垂,歎了口氣,她之所以將湯藥倒掉,是因為在賈母處那王太醫的診斷叮囑之言。
“會好的。”王攸篤定道。林黛玉的病並非什麽不治之症,而是由心而生。自小寄人籬下養成的孤僻敏感的性格造成了黛玉極其在乎別人的想法,尤其是她在意之人對她本人的看法,久而久之便容易患得患失。
人一旦有了得失,便多了計較。而這也是林黛玉口無遮攔,喜愛諷刺人的真實原因。
懂她的人自不會與她計較,反覺得真情。不懂她的人反會說她尖酸刻薄,躲她遠遠的。正所謂‘曲高而和寡’,這世間真正懂她的人,終究寥寥。
如玉一般的人自然長了一顆如玉一般的心,美玉本無暇,可又如何抵擋的住長年累月風刀霜劍的侵蝕。
還好,她碰到了他。
王攸,亦‘忘憂’矣。
“我安排了人將筆箐送出了城。”王攸恐日後再添變故,便借機將筆箐之事和盤托出,後又詢問起黛玉道:“當年老師可曾與夫人私下說過為何會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