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回觀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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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鎮固金湯,眈眈視六王。
地吞百越盡,祚翦二周長。
雉堞存餘烈,丸泥少異方。
青牛背上客,長笑過鹹陽!”
少年望著牆上掛著的仇十洲《函穀關》,口中吟道。但見少年頭戴簪纓王帽,身穿四爪明黃色龍袍,眉宇間雖稚氣未消,但也掩蓋不了其身上散發出的貴氣。
“他今日情況如何?”
“啟稟殿下,王探花已經能起身了,就是腿腳還不大方便,李太醫說是仍需靜養幾日看看。”一名隨侍太監照實答道。
“去瞧瞧。”少年正是當今聖孫,年僅十一歲。
......
“媽,妹妹。”院子裏傳來薛蟠的聲音,屋裏伺候的丫頭也急急避在一邊,免得衝撞了自家大爺,白白挨一頓打。
香菱那樣漂亮,又是太太當眾辦了席,開了臉的都不如大爺的意,更遑論她們這些丫頭片子。
“給大爺請安。”丫頭們齊聲彎膝行禮,在薛姨媽的允許下都各自放下手中的活計一一退了下去。
“是不是攸兒的事有眉目了?”薛姨媽投向希冀的目光,神色激動,心裏想道。這麽多天過去了,一點消息都沒有。
“媽,妹妹,你們瞧這玉佩是不是攸兄弟隨身帶的那塊?我瞧著特像。”薛蟠毫不猶豫的將玉佩交到母親手中,當下詢問道。
薛姨媽摩挲著玉佩上的紋路,又上下校驗了一下,覺得有些似是而非,一時拿不定主意,便把玉佩轉遞給女兒寶釵,口中問道:“蟠兒,這東西在哪裏尋得的?”
“不是我尋得,是蝌兄弟送來家的,他人就在院門外候著,媽可是要叫他?”薛蟠搖頭晃腦道。
“快把他喊進屋來。”
“好,媽。”薛蟠去後不久,便將薛蝌帶進了屋。趁這空擋,薛姨媽征求了寶釵對玉佩的意見,寶釵心裏對此確實有七八分把握,隻是她是個從不輕易下決定的人,無十分把握,絕不出手。
加上顧忌母親心中的疙瘩,她不得已回答說:“女兒也瞧不大準,母親不如等蝌兄弟來了,細問才好。”
薛姨媽點了點頭,安撫似的拍了拍寶釵的手,語重心長道:“媽這麽做都是為你好,你一定要明白。我知道你心有不甘,可再不甘又能如何呢?就算你過得了媽這一關,你舅舅,舅母那邊呢?寶釵啊,這世上的許多事本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的出身往往決定了他將來能達到的高度。這便是命!”
“媽。我......”寶釵正欲開口,但見薛蟠和薛蝌兄弟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屋,寶釵立時轉過身,將懸在眼眶裏的淚水硬生生憋了回去,然後笑臉相迎道:“蝌兄弟,母親叫你來是想問問玉佩的事。”
薛蝌思路清晰,談吐清爽,令人耳目一新,前因後果,一一闡述。
“好,這事情你辦的極好,回頭我賞你五十兩銀子。”薛姨媽誇讚道。
“太太對我和妹妹視如己出,又恩重如山,我怎敢受太太的賞。”
“你這孩子就是太庸懦了,這樣子以後和人做生意,是極易吃虧的。”薛姨媽好心的教導了一句。
“媽。”寶釵輕喚了一聲,薛姨媽立刻意識到事情有輕重緩急,於是便打發薛蝌離開了。
“媽,那我也走了啊。”薛蟠有些坐不住,他還有好多事沒做呢,故此顯得急不可耐。
“寶釵,你和他說。”薛姨媽看著不爭氣的兒子,懶得訓斥他,這事情說到這個地步,但凡是個有腦子的,也能猜出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哥哥,這玉佩確實是攸兄弟的。”寶釵下了結論。
“是他的就還給他唄,啊,我懂了,妹妹是不好意思親自去,沒事,做哥哥的幫你便是。”薛蟠自作聰明的笑道,說著便張開手索要玉佩。
“哥哥!”薛寶釵有些氣惱。
薛姨媽實在看不下去,立刻罵道:“我怎麽就生了你這麽笨的兒子,你說說你,你有那一點比得上攸兒,寶玉的,非但外頭的比不上,家裏的也比不上。”
“攸兄弟是探花進士,兒子既不識字,又握不住筆,哪裏比的上他,莫說是兒子比不上,這滿天下又有幾人比的上。媽這分明是在為難兒子,他是天上的雄鷹,兒子隻是地上的爬蟲,這雄鷹做雄鷹的事,爬蟲有爬蟲的道,總不能讓爬蟲插上兩翅膀就能變成雄鷹吧。兒子有自知之明,不像某些人連自知之明都沒有。”薛蟠反駁道。
薛姨媽和薛寶釵皆被這一番話說的怔了神,薛姨媽又道:“你說誰?”
“還有誰。”薛蟠並未指名道姓,但薛寶釵確已明了,必是寶玉無疑。
算來自從賈家東府的敬老爺殯天後,就許久沒見著賈寶玉的身影。
“媽有事就直說,兒子也能做到您滿意,當然那五十兩銀子我也不要。”
“你這夯貨......”薛姨媽話音未落,便聽寶釵說道:“哥哥既這麽說,那就請哥哥立刻帶人出城前往鐵綱山附近的村莊院落,尋找攸兄弟的下落。”
“媽,這是怎麽回事?攸兄弟怎麽了?”薛蟠心神劇震,急忙看向母親,問道。
“你隻去找便是。找著了,莫說是五十兩銀子,五千兩銀子你舅舅也會賞給你的。”
“哥哥,攸兄弟已經失蹤半個多月了。”薛寶釵痛心說道。
薛蟠大怒:“半個月?為什麽一開始不告訴我?”
“當時告訴你,以你的性子,還不得弄得人盡皆知。”薛姨媽毫不客氣的叱道,“是我不讓寶釵和你說的。”
“媽,您...唉,好。我去!”薛蟠急得跺了跺腳,忿忿就要走。
“回來,話還沒交代完。記住,出門在外,千萬別惹事。還有帶上蝌兒一起去,如此你們兄弟二人也好有個照應。”薛姨媽囑咐完,才讓薛蟠離去。
“寶釵,你去你姨媽屋裏通知一聲,就說有消息了。別的話一概不許多說,你姨媽自會明白。”
“媽,那您呢?是不是要去舅舅家?”
“嗯。這紙總是包不住火的,該來的總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