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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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殿之上,往日的威嚴肅穆不在,滿目遍布致哀的靈幡,這裏已然成了安放大行皇帝梓宮之處。
    文武百官也全部換上孝衣,跪在殿外的場地上,至於殿內,則是一眾皇親貴族及後宮妃嬪。
    忠順王爺被請至偏殿,其內內閣幾位大學士皆在,見到王爺的一刹那,也都各自作揖行禮。
    “諸位閣老,不必拘禮。當務之急是求一個‘穩’字,如此才能使得新君即位。”忠順王爺眼中放著灰暗的光,“小王既有統攝之權,那便做個主,在這京城防務這一塊兒上略作調動,有什麽不妥的地方還請諸位大人指出來。”
    幾位內閣大學士顯得惴惴不安,齊齊看向內閣首輔,勢要他拿個主意。
    “殿下!這是臣與幾位同僚商議過的人員名單,請您過目!”張首輔從袖中掏將出一封箋紙,呈至忠順王爺麵前,後者先是一愣,繼而又是一笑,“幾位大人還真是國之棟梁,既如此,便按你們的意思去辦!”說罷,便也不看,極為信任的將這份名單交給身後的長史官,命他急速去操辦。
    張首輔心下不由鬆了一口氣,又道是:‘叫殿下前來,一來是為京城防務,二來便是商議大行皇帝的廟號,三來是確立新君。’
    “確立新君?!”忠順王爺臉色一變,“怎麽,幾位大人難道有別的想法不成?大行皇帝遺詔,天子之位由聖孫繼承!”
    聽忠順王爺如此篤定,幾位內閣學士也都忙辯解起來,其實他們心裏都害怕會生出別的變故。許是看出了幾位閣老的顧慮,忠順王爺也是冷笑道:“你們是怕我生出那不臣之心?”
    “臣等不敢!”
    “哼!”忠順王爺冷哼一聲,“爾等皆是國之柱石,豈不知本王也是自幼讀過聖賢之書,受過儒門教化,又怎麽會做出那等......世祖爺......罷了,我還是那句話,有誰膽敢做出謀逆之事亦或者對本王說出勸進之言,斬!當然,若是朝中出了奸臣,那本王手中的劍也未嚐不利!”
    “殿下多慮了,臣等也是為了江山社稷著想。”
    “嗯。”忠順王爺懶得再和他們糾纏下去,於是就著方才的第二個議題問道:“廟號的事諸位大人商議的如何?”
    “大行皇帝自即位以來,勵精圖治一十八載,推行新政,開科取士更是不拘一格,應定為仁宗。”
    “太上皇陛下彌留之際,大行皇帝親奉湯藥,衣不解帶,足見孝誠之心,似乎擬為孝宗較為妥當。”
    “仁孝本就一體,如此拆解,是何居心?”一李姓閣老當即不滿嗬斥道,此人不是旁人,正是王攸之座師李賢。
    忠順王爺瞥了他一眼,忽想起現如今被關在刑部大牢裏的王攸,不禁問道:“那依閣老之見,應當立何等廟號為宜?”
    李賢似乎早有準備,他開口說道:“世宗皇帝!”
    “微臣也是這個意思。”張首輔及時補了一句,意在做個和事佬,免得鬧出不和來。
    本以為忠順王爺會反駁,不曾想他竟輕而易舉的又答應了下來,反倒打了一眾內閣成員措手不及。之所以要爭論一番,這些個閣老心裏也都有避嫌的心思,免得太同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朝中之事還請張首輔以及諸位閣老們多多擔待,有你們主內我也可安心,這外頭的事......”忠順王爺話音一轉,語帶威脅道:“國家適逢大變,需得嚴防奸佞小人乘亂作祟。新君年幼,本王便代其下詔明諭,傳令各州,道,府,縣鎮官員,安分守常,彈壓叛黨!命地方開倉賑濟,有凍死,餓死一人者,著該地道府監察禦史據實參劾!著兵部下牒,將京城九門暫且封閉,天下兵馬非奉旨不得擅調一兵一卒!”
    幾道嚴詔雷厲風行,忠順王爺侃侃而言,滴水不漏,聽得一眾閣老急忙應聲稱是,慌忙走筆疾書,並蓋上代表內閣的鑒章。須臾之間,多達十數封的詔書便飛遞出去。一時,那先前奉命出去操辦京城防務的長史官進來,忠順王爺略一整理衣飾,便拔腳而去。
    ......
    “啪!”一個茶杯被重重的摔在地上,崩的四處都是。
    “居然讓本王去遼東那等苦寒之地就藩!嗬!”北靜王府內,水溶一改往日溫潤如玉,和顏悅色的模樣,整個人的臉都氣的扭曲起來。而擺在他麵前的正是大行皇帝遺詔的手抄本,上麵加蓋了天子印璽和內閣幾位重臣的印鑒,很明顯天子賓天前就已經開始防範於他。
    “殿下,朝中定有奸臣作亂,這遺詔指不定是他們矯詔,目的就是把王爺趕出京城!還有那遼東之地,苦寒倒是其次,那些女真蠻人才是大患。這分明是讓王爺鎮守北境,無詔不得入關!”
    “是啊,王爺!我看不如仿效當年世祖爺起兵清君側,以您的威望,必是一呼百應!”
    “請王爺速下決斷!再晚些,待九門鎖閉,萬事皆休!”
    “可惡!給我速傳五城兵馬司裘良,京營遊擊將軍謝鯨!”水溶大手一揮,他覺得這遺詔不公平,憑什麽隻他一人就藩。
    “慢!”正當行動之際,一道渾厚的聲音自外響起。
    “大先生!”有人驚呼道。
    “先生有何指教?”水溶不得不給這個人一些麵子,隻因他是自己的謀主。後者言道:“殿下不宜此時動手,否則就是反賊!天下共擊之!”
    “先生此言差矣,王爺乃人中龍鳳,雅量高致,行的是清君側,而非謀逆!”有人當庭辯解道。
    “如此遺詔,怎能令人信服!朝中兩位王爺本就是相互牽製平衡,如今讓我家王爺離京北上,而他家王爺卻總攬統攝大權,說什麽謀逆,我看分明是那邊有不臣之心,借故打壓罷了!”
    “不錯!要就藩就一起就藩!要統攝就必須一起統攝!我家王爺是世人公認的賢王!”兩個隸屬於王府的長史官也跟著叫囂起來,明顯大事就在眼前,隻能進不能退!
    “你們說這是矯詔,那證據何在?內閣當中的那幾位大人也不是吃素的,若無大行皇帝授意,豈會受人脅迫蓋下印鑒!更不用說此遺詔滿朝文武盡皆傳看過,並無疑議,咱們若勸殿下此時起事,請問在已失去天時的情況下,殿下勝算幾分?”大先生一席話宛若一盆冰水澆的眾人心中一凜。“依在下看來,殿下應立刻出京!”
    “出京?大先生是要王爺奉旨北上前往那苦寒之地,一輩子無詔不得入關嗎?”有人不甘心道。
    “非也,諸位不要忘了王爺這些年的謀算,根本在何處!出京是奉旨,至於去往何處,九門一閉,他們奈何不了。”
    “先生之意是讓我會兵一處,再與他爭地利!”
    “不錯!”
    “殿下不可,若是殿下離京,那城中的那些已投靠效忠您的人又當如何?萬一他們其中有人泄密,那豈不完了?”
    “是啊,殿下不可離京,須知牽一發而動全身的道理。這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都給我住口!”水溶被他們的口角吵得心煩不已,他靜靜的看向那大先生,後者笑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時至不行,反受其殃。殿下若不離京,彼時人家便扣上一個抗旨的罪名,您就是一塊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至於京中的那些權貴們,他們不敢泄密,隻因身家性命皆係殿下一人,隻待來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