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回懷璧其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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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妾以為夫君完全可以借此培植自己的勢力,以求自保。王家本就是武勳之族,夫君何必因走了文舉一道而自費武功呢?妾記得先帝曾言夫君有公瑾之風,那周公瑾是何許人也?就連東坡先生也讚美其雄姿英發,羽扇綸巾,又有‘世間豪傑英雄士,江左風流美丈夫’的美稱。如此文武兼備之丈夫,怎能不令人仰慕?”探春聲音微顫,眼中滿是激動敬仰之色。
    王攸被說的一慚,心想是自己過於患得患失了,才舉足不前,未戰先怯不是大丈夫所為。
    “若是林姐姐在這兒,她肯定不會同意夫君選擇粉身碎骨的,那可太疼了。”
    王攸失笑,於是借機揶揄道:“三妹妹若不是嫁給我,怕是會找一個文武兼備的郎君為夫吧?哈哈哈......”
    探春大窘,哪裏還有方才高談闊論的模樣,當即又恢複成了小女兒姿態,靜靜的坐在錦墩上,麵色羞紅,低眉看著自己的腳尖。
    王攸頗感玩味,起身探手勾起她的下巴,四目相對,王攸看到的那雙澄淨的水眸中盡是羞澀,又聽道是:“夫君明日一早還要...唔...唔...嗚......”
    在王攸強烈的攻勢下,探春難以招架,此刻的她星眼微暘,水汽氤氳,朱唇嫣紅,半合半開,俏臉滾燙,羞不自勝,伏在王攸懷中,任君品嘖。
    ......
    翌日清晨,金殿之上。
    新君頭戴黑色蟬翼冠,身著明黃色龍袞袍,穩當的坐在龍椅之上,睨視著璧階下的文武百官。這是天子禦極以來第一次早朝,是以其無比重視。
    忠順王因有統攝之權,即在龍椅之側備了一張紫檀木太師椅,旨在輔佐新君,總攬朝政,威懾百官。
    一陣山嵩萬歲後,鴻臚寺的奏事官對禦座稟告致仕官員及派往各州省道任職的京官姓名,其中致仕名單中不乏有與賈家關係匪淺的,比如神武將軍馮唐,即馮紫英的父親,又比如戶部堂官趙大人,還有當初參與修建大觀園的工部員外郎田大人等等。
    馮老將軍須發皆白,精神也大不如從前,可謂是老眼昏花,不堪重用,在對天子行五拜三叩大禮謝恩後,便怏怏起身經人攙扶著離開了金殿。
    第一項事宜結束,奏事官又唱道:“除六科並當值禦史外,四品以下各回本部理政,謝恩退下。”於是四品以下的官員再次向皇帝叩拜,然後轉身離去……
    他們來早朝的意義,就是給天子磕頭,感受皇家尊嚴,還沒資格參加正式的朝會。
    很快,金殿之上便隻剩下了四品以上官員及六科給事中並都察院禦史言官,當然這些人當中有一人例外,此人正是王攸。
    在掌宮內相劉岩的一聲“大事麵奏,小事具本,無事卷簾”中,朝會正式進入正題,果然,忠順王一係的官員當即站了出來。
    “陛下,臣有本啟奏。”
    天子瞥了一眼忠順王,後者全程都是在閉目養神,好似真正的周公輔政一般,盡由皇帝發揮。
    “接來......”天子開口了,許是緊張,聲音竟有些發顫。
    待劉岩接過奏本,奉至禦案,那官員手持笏板,麵君跪道:“啟奏陛下,新君登基,按例當蠲免逋欠賦稅,犒賞三軍,大赦天下,以彰顯聖德,普天同慶,也當盡快下恩旨頒行。”
    天子心想自己已大赦天下,其餘事項理當應允,於是正準備開口答應,不料忠順王卻是開了口,“陛下,此事需要商榷。”
    又聽忠順王繼續道:“這大赦天下陛下已經施行,就不必再議。”說著,便看向內閣的張首輔和李閣老,“同德年間,先帝推行新政,意在革除弊政,刷新吏治,然其後數年間,即同德十二年始至同德十七年,前有揚州浙東道海盜倭寇橫行無忌,攻破杭州城,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後有青徐一帶黃河決堤,海嘯突發,以致百姓流離失所,易子而食,再者北疆頻頻有羌戎之夷,屢屢叩邊,加之西海一戰,國朝聲望大跌,如此種種,皆使得國庫日益緊張,先帝身心俱損,如今已到了人亡政息的境地。現如今國家實在到了非常關頭,非常時行非常事,便不能照搬舊例,而是要斟酌實際,權衡利弊而行。”
    “陛下,微臣以為王爺所言至允至當。”張首輔也站出來支持了一撥,隨後立刻陷入沉默。
    “蠲免逋欠賦稅一事,理所應當。”忠順王爺早有定計,侃侃而言道:“正如我方才所言,各州,道,府,縣情況截然不同,若是一味的蠲免,非但不能起到安定人心的目的,反而會讓個別有心之人加以利用,繼而引起天下大亂。是以分類別之,勢在必行,至於個中細則和具體劃分比例,則需要內閣幾位大人費心了。”
    眾臣聽了,頻頻點頭。
    “至於這犒賞三軍嘛......”忠順王爺在人群中掃了一眼王攸,沉聲道:“其本意在於為天子收攏官兵之心,繼可號令天下兵馬。本王雖不曾掌管兵部,但也知曉中央禁軍的重要性。現任京營節度使何在?”
    半晌後,仍不見人影,反倒是先前鴻臚寺的奏事官回了話,說是現任京營節度使因母喪已於去年,即同德十八年致仕回鄉守孝。
    忠順王爺早已心知肚明,是以看向底下一個官員,那人會意,當即站出來高聲道:“陛下,這國不可一日無君,三軍自然不可一日無帥,京城三大營乃中央禁軍,是守衛皇城的重要力量,如今現任京營節度使因丁憂守孝,於是該要職便空缺了出來。微臣建議重新推舉一人擔任京營節度使,以保陛下與京城安危。”
    天子的目光隨之也落向王攸,昨日那封聯名薦書現如今就擺在禦案之上,他迫切的希望一個完全不屬於任何一方的人用以鞏固自己的地位,而王攸正是那個心中人選。
    忠順王乃至於一眾朝臣皆看出來天子屬意何人,便齊齊看向今日朝會上的例外——王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