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回清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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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臣反對。”說話的並非王攸,而是來自一名給事中,隻見他掃了王攸一眼,高聲言道:“一個小小的東宮行走,無品無秩,驟升高位,恐惹人非議,更何況還是事關京城乃至陛下安全的京營節度。即便陛下要超拔,也得按朝廷體製進行廷推,不可任憑個人喜好,否則一旦開此先例,天下的讀書人恐怕無人再用功上進,反都變得投機取巧,請陛下納諫!”
    “臣也反對!”這次出言的是來自都察院的禦史,隻聽道:“子曰:‘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陛下於先帝雖非父子,然陛下之位承於先帝,理應尊先帝之命。王文泱於先帝一朝未立尺寸之功,又曾於金殿之上,百官麵前,參奏其父,已為不孝之人,其時先帝黜其回家好生讀書,及至帝崩,終不過一個東宮行走,陛下如今卻超拔此人,實非聖君所為!”這禦史此刻拿聖君說事,隻因二月初二登基大典之上,新君親口所言。
    “是啊。”
    “不錯,此言有理。讓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擔任三軍統帥,是不是太兒戲了。”
    ......
    鼓打三更,月掛中天,夜涼如水。
    因處在國喪期間,那些秦樓楚館被迫關了門。京城的大街小巷,早已是一片寂靜,杳無人跡。偶爾的一兩聲犬吠,透過參差不齊的屋梁,在夜空中遠遠蕩開,更顯得此刻靜謐無聲。
    在位於興隆街的一處狹小院落中,堂前的滴水簷下,卻立著一個四十多歲,腰圓背厚,麵闊口方,眼神陰晴閃爍不定的男子。
    他默然無聲的舉頭望向天空,浮雲掩月,月穿浮雲,幽邃的夜空變幻不定,正如他此刻的心情,忐忑難安......
    不比尋常富貴人家,如今的賈雨村早已不是那年的大司馬,身邊是既無美貌丫鬟伺候暖床,又無小廝奴才差遣,反倒是多了三四個護衛把門。
    說好聽的叫把門,不好聽就是忠順王派過來監視自己的人。
    這麽多年,他始終搞不明白自己何時得罪了那王氏子,反遭到後者屢屢中傷,以致落得如今這幅田地,又怎能不讓他生恨。
    但最讓他惶懼的還是當年那樁葫蘆案,一念至此,賈雨村好似抓住了什麽,頓時狂笑起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王文泱啊,王文泱,原來你是將我當作了那年的小沙彌,意欲殺人滅口,唯有如此,才能保住那樁葫蘆案再無人知曉,也就怪罪不到薛家頭上,繼而連帶著賈家,王家都可安然無恙。好,好,好!”
    賈雨村頻頻冷笑,又道是:“既然你讓我活不了,那我也讓你活不成,大家共歸於盡,哼!”
    念頭通達之下,賈雨村當即釋然了,所幸今日那王氏子並未成為京營節度使,雖說打亂了王爺的計劃,但卻未自己向其複仇提供了便利。
    試想若非這刹那通透,去京城大營做了那監軍司馬,極容易會被王攸找個由頭害了性命。如此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隻是又該如何主動出擊呢?
    賈雨村眉頭又緊,他轉身進了屋,給自己倒了杯茶,呷了一口,以求能借這釅茶的苦澀來強壓心頭的不穩定情緒。
    “當年那樁葫蘆案,說到底還是薛家打死了人,看來這突破口還是薛家。但當年的事早已結了案,再以此為要挾隻怕不妥,唯有讓那薛家公子再犯一條人命,雙管齊下,才能見效。”賈雨村也是這場大赦的受益人之一,昨日在忠順王府花廳時,再議那王文泱補任京營節度使一事時,滿座之人當中便有一人從頭至尾麵露不忿,但也寂寂無聲,其後待謝掾敲定後,那人更是中途便離席。
    賈雨村認得那人,正是查抄榮寧二府時,與他前後腳到的仇都尉。
    “明日一早去拜會拜會,如此自己也不是勢單力薄,用不著孤身犯險。”賈雨村心下打定主意,便起身入了裏間睡覺。
    二月初六,賈雨村起了個大早,簡單洗漱一番後,又換了件幹淨衣裳,躊躇了一會兒又從壓箱底的一個匣子中肉痛的掏將出一張銀票塞入懷中便出了門,匆匆上了街備了些禮物往仇府趕去。
    另一麵王家後宅。
    王攸睜開眼,看了一眼躺在身側正貪睡的探春,昨夜一番雲雨,想必是累壞了。隻見她鵝蛋一般的麵龐白淨紅嫩,峨眉彎如遠山,睫毛細長微微翕動,配上光潔平整的前額,使她的麵容顯得極為高貴典雅。而那白皙小巧的鼻頭和紅潤如櫻桃一般細膩的嘴唇,在有些蓬亂的秀發的映襯下,又使她更添幾分嬌俏,看上去煞是惹人憐愛。
    王攸輕悄悄的替她掖好被角,緩緩下了地,趿著鞋子穿好衣服披頭散發的來到外間。瓊玉,翠墨等一眾丫鬟早已在門外伺候,手裏捧著一應洗漱,早膳,茶水等事物。
    “翠墨,你晚些進去,再讓你家姑娘多睡些時辰。”王攸正由瓊玉梳發,透過鏡麵反射看到正準備進裏間叫醒探春的翠墨,當下吩咐道。
    “是,大爺。”翠墨頓首,紅著臉低頭回身去取王攸今日要穿的外袍。
    “瓊玉,上回與你說的事你考慮的如何了?”王攸感受到瓊玉手上的動作一滯,便將鏡子一撇,對向瓊玉的臉,隻見後者泫然欲泣的望著鏡中的自己,其實王攸知道這丫頭一直和清影暗中叫著勁,但清影的事終究不可複刻,而且後宅之中這些丫頭年齡越來越大,總要嫁人的。
    瓊玉是自己的大丫鬟,如若能起到表率,那便可安排林黛玉跟前的那些丫頭,當然還有探春陪嫁過來的幾個,同時也能起到安穩家宅的作用。
    “你跟了我這麽些年,我不會虧待你的。”王攸安慰道。
    “主子莫要說這個,奴婢隻是...隻是...”
    看著她眼淚掉的急,王攸撇頭看向窗外,道是:“寧忌是個好的,當初長安縣一行,若非他拚死保護,我也活不到今日,我將他當作自己的生死兄弟,這一點你要清楚。”
    “......”
    “清影如此,是她的命數,並非爾等的,即便我收了你入房,也得太太和夫人都同意。”
    “奴婢聽主子的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