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崇禎共二十一甲士帶著一個六歲小女孩踏入那已經被燒得破破爛爛，卻又重新蓋了個簡陋棚蓋的享殿時，馬貴已經從周圍的廢墟當中感覺到了隱隱約約的視線。
    崇禎聽到了自己副伍長的報告，依然不動聲色，在那簡陋的享殿香火桌上拿到線香，點上一注，默默的拜了一拜，就把香插在香爐裏。
    他知道，那十幾具燒焦的屍體，放入田妃的陵墓裏與其合葬，可能有點對田妃的不尊重。
    但是，這十幾具屍體，頂替的是他全家的命，有資格進入皇陵。
    不過，這種心思在他心裏一閃而過。
    他來上香是上香，但最主要是來找人。
    最好的找人方式，不是主動去找，而是站在那等別人自己出來。
    從馬貴告訴他，周圍最起碼埋伏了幾十號人時，他就知道自己等的人來了。
    曹化淳看著那二十幾號甲士，在皇陵重新蓋起來的享殿裏上香，距離太遠，他看不清那邊都是誰。
    不過，看著這一群披甲人中間有一個6歲的小女孩，他心中隱隱有了一絲猜測。
    但是，也僅僅是猜測而已。
    因為，他當初告老還鄉時，昭仁公主還沒學會走路。
    不過無論對方是什麽人，二十一個甲士到這地頭，他這個護陵人於情於理都得出來亮個相。
    “諸位軍爺遠道而來上香朝拜，辛苦了！
    現在雖是快出春了，天還是挺涼的，咱家在偏殿備了茶水，這麽多位軍爺可以來喝幾杯熱茶，暖暖身子！”
    隨著聲音的出現，曹化淳本人出現在崇禎他們的身後。
    與他一起出現的，還有他的幾個心腹隨從。
    至於其他人，還是隱在暗中，畢竟他隻是一個來看守皇陵的老太監，明麵上他手上隻有三五個隨從，沒有兵馬。
    “曹公公，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你？
    是大明朝東廠督公曹公公還是大順朝東廠督公曹公公？”
    崇禎的話音剛出口，然後就馬上回頭。
    曹化淳此前就算心裏微微有一丁點猜想，也隻是那麽一丁點猜想而已。
    在場的，除了那個6歲的小女孩，其他人身上都是幾十斤的甲。
    特別是那十幾副鐵甲，四五十斤，可是這一夥人從他們進入墓園到現在，身披四五十斤的鐵甲，行動如常。
    就把他心中那一丁點猜想也給弄沒了，因為他心中所猜測的那十幾個人，沒有一個人可以背得上幾十斤的鐵甲行動如常。
    不過，出於護陵人的職責，需要來招呼一下而已。
    否則李闖該說他不幹事兒了。
    卻沒想到。
    剛聽到這個聲音，他就如被閃電擊中一下，僵立在原地。
    這個聲音是他22年前就開始聽的，聽了十八年也伺候了十八年，就算是做夢的時候聽到也不會認錯。
    果然。
    對方以及他身邊所有人轉過身來時，崇禎和周皇後、袁貴妃、太子朱慈烺、長公主朱媺娖，還有幾個皇妃和皇子的麵孔讓曹化淳如遭雷噬，瞬間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
    他想喊出聲來，卻突然想起，崇禎皇帝的名號，在這個時候不能出現一丁半點。
    崇禎皇帝死了，全家都死了，已經埋入了皇陵，隻有全部都死了的人才是最安全的。
    所以他隻能趴倒在地，痛哭出聲，但很快就知道自己的反應不對，便止住了哭聲，爬了起來，拱手低頭。
    “曹化淳敢問軍爺高姓大名！”
    馬貴已經從雙方相見後的舉動以及表情上看出了一點東西，但他依然立著長槍，警戒在崇禎不遠處。
    崇禎靜靜的看著曹化淳，重新問了一句：“曹公公還未說，你是大明東廠督公曹公公，還是大順東廠督公曹公公？”
    曹化淳這才回過神來：“稟軍爺，奴婢隻不過是大明皇陵的守陵人，非大明東廠督公，亦非大順東廠督公。
    請問，軍爺高姓大名？”
    崇禎這才開口說道：“在下朱信，曹公公有何指教？”
    曹化淳躬身示意：“奴婢在偏廳備了茶水，請朱將軍入偏殿喝點熱茶，暖暖身子！”
    崇禎這才點頭：“那請曹公公頭前帶路！”
    入了偏殿，進去的隻有曹化淳一個人，而崇禎這邊，進去的也隻有崇禎和周皇後以及太子朱慈烺。
    其他人也在外麵警戒，這是馬貴主動指揮的。
    雖然，看表情，以及動作，朱伍長和這個曹化淳有舊，甚至關係很密切。
    但是知人知麵不知心，該有的警惕還是要有的。
    所以，他領著自己的五個甲士，還要朱媺娖，以及袁貴妃領的人馬也聽他的指揮，警戒。
    對於他的指揮，崇禎沒有異議，因為馬貴的主要動機就是保證他們的安全。
    至於說廳內的還有曹化淳，聽說此人武力不弱，但崇禎三人身披鐵甲，身上的力量也是不小，雖然與人對戰的技巧有待提高，但有甲就能彌補差距。
    入得內廳，曹化淳撲通一聲跪倒在崇禎，周皇後和太子跟前。
    “老奴曹化淳，見過萬歲！皇後千歲，太子千歲！”
    一邊低聲的喊，一邊哭的稀裏嘩啦。
    崇禎上前把他扶起：“曹大伴，起來吧！5年了，你卻依然沒變老。
    可我，頭發都已經花白了！”
    曹化淳被扶起來，眼淚鼻子糊了一臉，剛才哭的那叫一個情真意切：“皇上今年還不到34周歲，春秋正盛，萬不可灰心。
    隻要想法子南下應天府，必能重振朝綱！”
    “老奴聽說皇上自焚於乾清宮，匆匆忙忙的從老家趕到京城，一看那十幾具燒焦的屍體屍體就知道，絕對不是萬歲與皇後。
    老奴不動聲色的將屍體收斂於棺木當中，匆忙葬下，幫萬歲掩藏行跡。
    還以為旬月過去，萬歲已然到了南京，可小的們查了許久卻半點消息也無。
    卻沒想到，現在萬歲竟然出現在昌平！
    隻是，萬歲和娘娘太子千歲身上這鐵甲，讓老奴差點就不敢認！”
    崇禎以前也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居然會穿上五十斤甲胄，行動自如。
    想到之前宮中生活，恍如隔世！
    但，他現在不是來敘舊的：“曹大伴，你手底下有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