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裂斷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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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神竭力壓製新種族崛起,自然不會容忍這種逃脫。人類通過與一個看似與他們同病相憐的逃脫的妖怪結盟合作,看似是本地化飛躍,是正在適應這個全新的世界的好兆頭,實際上很明顯不可能。
    他們以為他們用臣服換來了飛躍,但實際上,這是個完全沒有掩飾的李代桃僵。
    那蘇醒的意識從意識到他本體死亡的那一刻起,就早已心如死灰。他很清楚,他不過是個複製品。一個相對而言極其簡陋的複製品。
    從他知道自己是複製品的那一刻起,他就放下了很多他覺得自己不可能放下的東西。他毫不猶豫地采用了他認為最瘋狂的計劃。
    直到她回去接觸那法球,試圖傳回接力棒的時候,那法球都還一直躺在那裏。
    這法球從來沒有計劃過自己的逃跑路線。他在這裏的計劃已經完成了,一個用來轉移妖神注意的活靶子已經被高高的立起來了。
    那活靶子很明顯就是這些初來乍到的人類。
    他沒有計劃自己的逃亡,自然也沒有計劃這些完全不認識種族的後路。他再次把接力棒後傳,傳給了數個自己的二度複製品,隻保留著一個對抗所有妖神的終極目的。
    任憑那女孩再怎麽接觸這法球,這法球都絕不會再接手這個身體了。在他的計劃裏,一切都結束了。
    此時此刻,他變成了妖神,這些人變成了他。他做的事情,不過是把妖神對他們做的事情變相複刻了而已。
    此時此刻,他看著這眼神裏滿是迷茫的小女孩,應當感受到他們麵對妖神的感覺,理應感同身受。
    但是他並沒有。
    他們這個種族與人類不同,他們沒有語言。或者說,他們的交流並不建立在語言上,他們的交流方式基本上全部集中在心靈感應上,就連記載東西的手段也是留下一段可以高度還原的印象,留在與這法球類似的東西上。
    正因如此,由於他們文明科技樹與心靈感應高度糾纏,所以他們的文明就是一個思維透明的文明。也正因如此,他們每個個體之間都可以感覺到大量的差別,巨量的差別產生了難以拚合的自我觀念,讓他們的種族內部互相之間難以真正共情,幾乎難以產生像樣的團體,他自己甚至沒有信心與自己的複製品合作。
    正因如此,直到他自己死去,複製品才蘇醒,複製品傳下接力棒之後,直接選擇了死亡。
    透明的思想帶給了他太多不屬於他的經曆,塑造了他的自我。與他們種族幾乎所有妖怪一樣,他們種族的每一個存在都是幾乎複製的極端社恐。不止相處時極端,他們的很多思想都走向了極端。負麵情緒在記憶中總是更加深刻。他們的進化捏出了一個看起來極其完美的工具人,與團結與壯大的力量幾乎完全絕緣。
    也許正是因此,妖神才放心地選擇了他們,這個看起來與勢力快速發展膨脹幾乎完全絕緣的演化成果。
    妖神避免了這些妖怪走上他們曾經踩過的巨人的肩膀,妄想壟斷未來。但演化是從來無可壟斷的。既然思維讀取的性狀被定向放大,那麽毫無疑問反讀取的性狀也會快速變得更加有價值。戴麵具的那個總是會比別人更加危險的那個。同時具有思維讀取與反讀取的妖怪群體快速膨脹,在妖神消滅了幾批擁有這種性狀的妖怪之後,幸存者也在妖神的盲區開始毫不意外地成長起來。
    這就與用抗生素是一個道理。
    妖神在度過一段平安使用的時間之後,代價還是找上門來了。一個因抗拒合作而更加無法一抓一大把,更加難以斬草除根的敵人發源了。
    這個敵人比妖神過去認知的一切都更難解決。這法球即使被他自己清楚做什麽用的槍直指,都毫不動搖,早已徹底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組織裏的所有存在都抗拒合作,都能成為心頭大患,這現實表現出來的時候其麻煩就已經到了難以補救的程度了。
    妖神無比清楚這點,隻是舍不得拋棄極其好用的工具,還在垂死掙紮,消滅著不痛不癢的方麵。對於法球來說,他自己的毀滅對於計劃來說確實不痛不癢。但是對於這些人類來說,即將到來的災難確實是滅頂之災。
    這次的災難,連看起來可以拯救他們的偽神都沒有。隻有一個不知道該怎麽辦,要來一把脈衝槍,猶猶豫豫地把槍口直接懟在法球上的小女孩。
    “大師,這是幹什麽?”
    給她脈衝槍的合成人哪裏知道他想做什麽,忙推槍口,生怕一槍下去把法球真的打爛。坊間傳言中,這法球才是一切奇跡的本體。
    這所謂的大師根本說不出一二三來,哪裏找得出理由,隻是還是決定要打爆這個法球,用爭議來推動爭議,為此隨便找出什麽理由。
    “不破不立。一直依靠法球的庇佑,我們是無法成長到足以立足的。”
    “可是如果毀了這法球,我們豈不是更加無力活到足以立足?”
    兩人僵持不下,忽然天上響起一聲炸雷,滾雷隨之從短時間內突然快速出現的雲層間滾過,為瓢潑大雨響過前奏,使得暴雨驟降,讓整個房間都顯得昏暗起來,吹滅了寶貴的油燈。整個房間都隻剩法球還亮著幽光,勉強照亮著房間。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弱者有弱者的求生之道。這種虛假的希望隻會把一切引向終結。你願意為這樣的微光吸引,無怨無悔地走向必死之路嗎?”
    天空傳來巨獸的咆哮,這樣的理由相當充分。
    “你也是被這微光成就的!”
    那合成人極力為法球說話,想保住他出生以來唯一真正的光。唯一實際上沒有生命,起碼看起來更加純粹,沒有那麽多亂七八糟的計劃的光。
    “是啊,的確如此。”
    那女孩好像聽進去了,當真放下了手中的槍,走向床的位置,獨自坐下。那單純地合成人也隨之放鬆,站在法球邊,看著她放下槍。
    槍裏是沒有子彈的。連最低標準的石子都沒有。這麽遠是沒有用的。
    但脈衝槍好就好在這裏。它自身有很強的動力,不必要製式子彈,就像迫擊炮可以發射石頭。
    那女孩隱藏動作,抬槍打穿了法球。法球瞬間釋放出巨大的能量直衝雲霄,瞬間掀飛了房頂。
    合成人猝不及防,抬頭看向頭頂。一張有滾雷滾過照亮的巨獸之臉正從雲層探出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