橄欖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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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孩子從昏迷中驚醒,重擊帶給他的記憶讓他提前蘇醒,絲毫沒有給他一點安生的意思。他尚未蘇醒的大腦昏昏沉沉,一點認不出麵前這陌生的房間。
    認不出就對了,這地方他第一次來。
    “你醒了?”
    熟悉的聲音自耳邊響起,身邊的人喚醒了他之前的記憶,將兩者聯係在了一起。
    “抱歉不知道你家在哪,這地方離你家還挺遠的,那邊實在危險就把你帶太遠了……這已經是我家了。”
    “這有什麽道歉的……”他並不覺得救命恩人該抱什麽歉,文化的不通讓他對客氣話沒有意識,作為小孩他確實少了根弦。
    “抱歉是提前說的,抱歉把你卷進了我們宗族的麻煩裏,隻是由於各種鬥爭,我實在是沒法在其他地方找到大夫了……”
    他還未來得及講述一下情況,房間的門便被直接打開了。
    “上麵的人找你。帶上這個孩子一起去吧。”
    他抬起頭來,眼中受打擊的迷茫連剛才比他小不少的孩子都看得出來:“叔,我這次任務是不是失敗的非常徹底?”
    “不用在意那個。”這來找他的雖不打算與他商量,卻也並不是無情的傳令機器:“他們下派的辦法本來就一個個死馬當活馬醫,亂的很。誰都不指望他們真能有什麽辦法。失敗了很正常。無所謂的。不要被這種東西幹擾心態。”
    他這叔完全不把這族長下的救命稻草當回事,好像他們支持這救命稻草是在明知道其毫無作用的情況下支持的。
    這沒什麽不正常的,走向末路的組織本就如此。隻是沒有人去撕碎已經毫無作用的現狀而已。無效總比徹底碎一地要好吧?雖然事實上可能還不如碎一地。
    明明已經注定了結局,可會依舊是開不完的。倒不如說是已經無事可做,最後隻有不停的開會一途,隻有無盡的裝腔作勢可以暫且讓他們自己好受那麽一點。
    一群領頭人數落一個走投無路提前回來的半大孩子,在這打馬後炮,算什麽本事?他們隻是在霸淩一個自責的孩子而已。
    那叔在一邊站著,默不作聲,隻是在心中暗暗反抗這群早已無用的空架子,實際上這群空架子的紙上談兵卻沒有受到絲毫妨礙。
    這外來的孩子在一邊看著低頭不作一點反抗的救命恩人,聽著耳邊這一堆站著說話不腰疼的無端指責,突然變得不再憧憬力量的世界。
    他們的社會本就是用別的東西裝潢世界,用來抑製野蠻法則的存在,何必讓這力量再把野蠻從地底刨出來呢?
    “留在這種地方本就危險,既然都出去了,何必再回來?你就絲毫不能體會我們的良苦用心嗎?你們不是都該知道我們為什麽選擇讓孩子出去完成任務嗎?”
    那孩子的眼中竟沒有絲毫反抗,好像當真認可他們說的話。
    “如此依賴這熟悉的過去,出去外麵又如何求生。既然你放不下記憶,沒法狠下心來重新開始,那便不用走了吧。我們已經沒有了再和他們內鬥的資本,可是我們沒能送出去的孩子卻還多得數不過來。既然你走不出去,那就留下來,幫更多的其他孩子們逃離這裏吧。明天有場校內各宗族的比拚,就由你先上場吧。”
    這對此比試清楚得很的孩子沒有反應,好像這與他犯的錯是可以放在同一高度的懲戒,他稱之為叔的那個人卻臉色一變,按耐不住。
    “你們這是送他去死!”
    “那有什麽辦法?”那剛剛台上的人絲毫不給他爆發的機會,一掌差點把麵前的大案拍斷,這闊麵一掌竟比驚堂木還要響亮,震懾滿堂。
    “我知道,你們把他排在了很靠前的位置,是覺得他這樣的乖孩子不該死在此次危機之中。但現在他都走了,卻脫離不了我們的體係,又回來了,那怎麽辦?再把他派出去?你可不必在這種時候在這假慈悲,被你排在後麵的那些孩子就活該該死嗎?原因就隻是因為他們不夠乖,不夠合你心意?”
    這是兩邊人搶道德製高點的鬥爭。看起來守擂者準備很充分。
    “你們這些帶頭組織的,還在這種時候惡人先告狀?”
    “總要有人活下去吧?那就全砸在這?你信不信,要是我們不坐鎮局限讓孩子走,這些孩子們一個都走不了?一個個的都是留得青山在?”
    這場內吵嚷翻天,雞飛狗跳,獨剩台中間跪著的兩個孩子依舊寧靜。一個盯著地麵,眼睛甚至都不聚焦,一個看著另一個,幻想破碎。
    他們最後也沒吵出個結果來,最後隻有兩個孩子依舊回到了他們來之前的房間。
    “你明天要去嗎?”全程盯著自己救命恩人的那個孩子終於說出今天的第二句話,打破了徹底黑暗房間裏長久的寧靜。
    “嗯。”
    就這回應的高度來看,房間內的兩個孩子毫無疑問都是坐著的。
    “抱著送死的心態?”這孩子一句點破其心態,可那救命恩人還依舊不為所動,依舊在茫然中徘徊,全身隻剩語句還在應付:“我會盡可能打贏的。那樣才能爭取更多的時間。”
    “我才不在乎你打不打得贏。”這小孩一點不按照其預想開口,好像完全沒有讀取到其語句中會認真對敵的表態:“你救了我,那這次就輪我救你了。你隻要保證自己別缺胳膊少腿就行了。贏有什麽意義?你贏了就能扭轉乾坤嗎?”
    這人覺得他的發言很神奇,不自主地稍微在黑暗中向聲源轉頭:“你救我?你怎麽救我?”
    “有效的東西可不止有野蠻的力量而已。我說過,我是從預知真正的傳承勢力中脫離出來的吧。你不用管,總之你該投降就投降,不要在我完成計劃之前出事。明天你起來記得叫我,不要把我落下。”
    這種比試是沒有投降一說的。一切全憑點到為止,全憑自覺。這也是他叔叔反應巨大的原因。
    黑暗中,他看不到麵前孩子的模樣。進入黑暗,就代表著他失去了自己最後看得清的東西。
    那麽現在,他這個拖油瓶該不該去碰比自己看起來還拖油瓶的人對自己拋出的橄欖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