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生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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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笙伏在方寸之上,黑袍老者的靈魂力瘋狂地侵蝕著牧笙的魂海,一股邪惡至極的氣息在他的腦海中肆虐。

    若是換做一般的人,恐怕早已喪失了神誌,畢竟魂海作為修行者最為隱秘與重要的地方,一旦受到侵蝕,很難能夠抵禦住。

    但牧笙的魂海不同於常人,顯得極為特殊。

    那三千世界,無盡歲月的滄桑曆變,令他的魂海不斷得到錘煉,變得堅不可摧。最為重要的是,牧笙的魂海旁,還有著一片星辰之海。

    即便是對牧笙本身而言,那也是一處神秘的禁地,它給予牧笙的印象便是強大、未知與陌生。

    牧笙很清楚,九星災變的發生與異族入侵的一切緣由,都存在於這片星海之中。但他目前沒有任何足夠的能力解開這片星辰之海,探索其中的奧秘。

    這片星辰之海似乎有著自我保護的意識,每當牧笙遇到危難之時,都會分出一絲星辰之力給予幫助,但每當牧笙的靈魂力想要接近之時,就會感覺到一股毀天滅地的恐怖力量,無數的法則與秩序之力相互交織,令人瞬間如臨深淵,無法再進一步。

    但這並不僅僅是針對牧笙,就如同此刻這股邪惡至極的靈魂力,在即將靠近星辰之海的瞬間,這片由星辰組成的海洋頓時開始狂暴起來。

    仿佛是一位君王受到了挑釁,降下雷霆之怒,無數星辰之力橫掃而出,以一種毀滅天地的氣勢瞬間將那股外來之力湮滅。

    緊接著又掃過牧笙的靈魂之海,可能是由於魂海中夾雜著一絲星辰之力的緣故,這股令人窒息的星辰之力將其視為了同源,並沒有將其毀滅。

    在外來力量煙消雲散的瞬間,牧笙整個人如同被喚醒的溺水之人,頓時清醒過來,然後聽到了黑袍老者那有些虛弱的聲音。

    牧笙的那一槍幾乎用盡了體內絕大部分的命力,一寸見方中蘊含著空間之力,雖然也是殘缺的,但這畢竟也是一種高層次的力量,所以才能夠突破黑袍老者的法則之力。

    黑袍老者處於命力風暴的最中心,頭顱被刺穿,整個身軀都變得殘破不堪,但他在吞噬了血肉之後,他的生命層次便得到了進化,肉體對於他而言,隻是一張皮囊罷了。

    嗤嗤嗤。

    黑袍老者站在風暴的中心,無數細小的經脈與血管相互交織,血肉不斷地融合重組,修複著殘破的身軀,黑色的荊棘隱藏在血肉之中,不斷地將那些死屍中提取的血脈精血灌輸到血肉中。

    當黑袍老者那如同地獄般的聲音響起之時,十多頭獨角獸才剛剛升起,然後如同被一股力量所束縛了般,驟然懸停在距離地麵十多尺的上空。

    獨角獸不斷地扇動著翅膀,一股無形的力量不斷散發開來,就像一隻隻被無形鎖鏈囚禁的困獸,隻能夠不斷地掙紮。

    騎在靈獸上的眾人都忍不住回頭向後望去,那魔鬼般的聲音就像是一掌恐怖的大手,瞬間將逃脫的希望之火掐滅。

    墨攸的目光始終聚集在牧笙的身上,她那薄薄的朱唇緊緊抿著,雙手用力地抓著韁繩,指尖深深地嵌入掌心。

    蒼心逸從方寸之上將昏迷的牧笙扶了下來,還未來得及探查其傷勢,便看到牧笙忽然驚醒了過來。

    清醒過來的牧笙渾身的鮮血不多地流淌著,看著不遠處的黑袍老者,一臉冷漠地望著靈獸上的眾人,緩緩抬起了右手。

    即便他沒有接觸過主宰境,但記憶中無數的片段,令他很輕易地判斷出,在場的眾人,除了他,沒有人能夠阻止他的行動。

    充斥著怨恨之氣的命力在黑袍老者的手中緩緩匯聚,一絲噬人心魂的力量在不斷的壓縮中,向四周散發著無形的威壓。

    牧笙的雙眼微微掃過靈獸上的眾人,看到墨白眼中的憤怒,看到墨家眾人眼中的茫然,還有羅成厚眼中的不甘,以及墨攸眼中的那一絲黯然。

    他舔了舔破裂嘴唇上的鮮血,看了一眼身旁有些不知所措的蒼心逸,微微一笑,輕聲道:“墨攸,就交給你了。還有......替我告訴月嬋,除了她自己,沒有人能夠決定她的命運。”

    話音剛落,蒼心逸便感到魂海一陣震蕩,當她再次清醒之時,便發現已然與墨攸騎在了同一頭靈獸之上。

    蒼心逸驟然轉身,隻看見一道血色的身影帶著一股決然的氣勢,衝向了黑袍老者。

    牧笙並沒有想的太多,他此刻隻想讓後麵的人離開,一股執著與狠勁充斥著他的思維,令他原本已經顫抖的左手再次握住了長槍,雖然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但雙瞳明亮至極,那瞳孔中妖異的血紅與臉龐上的鮮血相互交織,讓他看起來如同一個瘋子。

    他並不知道他從小便是個孤兒,被牧家所收養,他從小誠懇善良,學習成績優異,他會幫助不認識的陌生人,他是運動天才,他也是個野外生存專家,精通各種生存技巧,懂得搏擊與攀岩,他天生幽默,經常逗得牧珺媱沒有淑女形象的大笑,甚至在災變之後,他也是一位對待朋友溫文爾雅的三好青年。

    但他同時也是一位有些執拗的少年,他可以為了保護牧珺媱而與別人打架輟學,他可以為了一個承諾而踏遍千山萬水,走遍世間每一處奇景,他是一個“親身”經曆了三千世界,無盡歲月的怪物,他擁有著誰也無法磨滅的堅韌道心,有時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在追求著什麽。

    雖然他有著無盡的知識,知曉世間幾乎所有的秘密,但他依舊隻是人,而不是神,他仍舊擁有感情,所以他會衝動,會義無反顧,會偶爾變得愚蠢。

    就如同此時的他,憑借著一股意誌,左手死死地握著長槍,壓榨著體內所剩無幾的命力,不假思索,狠狠的將槍尖刺向了依舊強大如故的黑袍老者。

    聖鬥士不會被同樣的招數擊倒兩次,可惜的是,黑袍老者並不是聖鬥士,最為關鍵的是,牧笙所施展的東西,他並沒有理解。

    所以當牧笙手持的方寸再次刺向他之時,那琥珀色的細線仍舊無視他的法則之力,不斷地延伸,直至穿透了他的頭顱。

    能夠如此順利的原因,是因為他並沒有阻止牧笙的進攻,他的雙手透過細線,握住了方寸,手中凝聚的血色命力透過槍身,攜帶者一股怨恨之氣,轟擊在牧笙身體之上。

    既然看不透,防不住,那便任憑施為,轉守為攻,他耗得起,他不怕死,他擁有著血肉源源不斷地提供精血,但牧笙,可能這一擊,便能夠將他徹底撕碎。

    啵。

    琥珀色的細線變成了熟悉的圓點,一股恐怖的命力再次掀起,一圈又一圈的氣浪以其為中心不斷向外擴散。

    轟!

    與此同時,黑袍老者所凝聚的血色命力也將牧笙掀翻了出去,方寸頓時脫手,整個人如同裝上了一輛高速前行的巨型貨車,以極快的速度倒射而出。

    鮮血在空中劃出一條筆直的線條,落於地麵後,又在地麵上劃出了一條長長的痕跡。

    牧笙隻感到身體無一處不劇痛,然而被血水染紅的視野中,那一群獨角獸終於脫離了束縛,布滿紋路的翅膀舒展而開,載著眾人迅速向遠處飛去。

    他忍不住裂開嘴,血水從緊閉的牙縫中流淌而下,想要笑卻沒有了力氣,沒有任何支撐地躺在巨坑之中,感受著體內完全枯竭的命力,有些恍惚。

    在不斷遠去的靈獸之上,墨攸等人回頭望著那處僅有兩個人的戰場,清晰的看到那名渾身殘破不堪的黑袍老者不斷修複這傷口,無數根黑色荊棘在血肉中若隱若現。

    而在他的不遠處的巨坑中,一個幾乎被鮮血染紅的人影躺在中央,那微微顫抖的左手,似乎表明著他還想要站起來戰鬥。

    牧笙掙紮著想要起身,但他此刻連笑一下的氣力都沒有了,全身很多地方連痛楚都無法感受到,麻木和一股冰冷開始侵蝕他的身體。

    但他那堅定的意誌中,從來沒有想過放棄,即便是在最絕望的時刻,也不曾有過絲毫氣餒的想法。

    他雖然全身無法再動彈了,命海枯竭了,但他依舊能夠戰鬥,在黑袍老者還未完全恢複之時,一股銳利的靈魂力如同一把利劍,悄然無息地刺向了他的頭顱。

    嗡。

    在無形的空氣中,一道道波紋擴散而出,在修複身體的黑胖老者有著訝異,也有些憤怒地望向牧笙所在的地方。

    “雖然他們逃了,令我感到很可惜,不過用你的命來抵押,足夠了。”他看著沒有絲毫絕望與慌張之色的牧笙,點了點頭繼續說道:“你現在的表現,更讓我堅定自己的做法是正確的,你的威脅,已經超出了我能夠評估的範圍,甚至可能會威脅到未來的計劃。我有預感,你的死亡,將會是我一生,最大的榮耀。”

    這些話語並沒有令牧笙產生任何情緒,此刻他沒有多餘的時間來思考別的問題,如何能夠殺死對方,如何能夠生存下去,才是他如今最想知道的事。

    想要殺死一個再生能力極強的主宰境存在,最為直接的方法隻有兩種,將其的肉身徹底毀滅,不能夠有一絲存留。但這個方法,即便是換做一名貨真價實的人族主宰境強者,恐怕也難以辦到。

    雖然他的法則之力是殘缺的,不完整的,但他所擁有的再生之力,以及憑借著血肉中的精血,他所擁有的命力,幾乎也是沒有窮盡的。

    幾乎不死的生命,沒有窮盡的命力,以及......邪惡至極的詛咒之力,這一切都讓這第一種可能成為了奢望。

    好在牧笙也並沒有在這方麵思考的太久,因為兩次利用方寸的攻擊,足以證明,這種方法是行不通的,那麽隻剩下另一種方式,湮滅魂海。

    每個人都有三魂七魄,這些魂魄都蘊藏在靈魂力的海洋之中,一旦魂海破碎,魂魄消散,那麽無論多麽強大而存在,都不可能能夠繼續存活。

    雖然牧笙的靈魂力異於常人,但想要摧毀對方的魂海,可以說遠遠不夠,倘若他能夠催動那片星辰之海,那麽或許......

    當然,他並沒有那個能力,對方也似乎並不準備出手幫他。但有時候,幫與不幫,借與不借,我們都可以通過一些小的舉動,來促成。

    比如......

    嗡。

    牧笙的魂海急劇翻騰,瘋狂地凝聚,然後一股腦兒,如同一個愣頭青般,衝向了那片神秘的星海。

    在即將臨近之時,毀天滅地的氣息再次浮現,那是一種無數浩瀚星空崩塌的感覺,就像是整片蒼天都開始崩塌,世間的一切都開始破碎。

    但牧笙依舊狠狠地衝入了這片星海,如同飛蛾撲火,想要點燃這最後的希望。

    他做好了被撕碎的打算,也做好了得到他認可的準備,而然有時候,事情的發展永遠會朝著你想象不到的那一麵發展。

    沒有任何的反應,牧笙的靈魂力衝撞進這片星海,就如同一滴雨水落入了汪洋,即便這滴雨水有點特殊,但依舊不能夠令這片海洋做出任何反應。

    牧笙苦笑了一聲,含滿鮮血的口中感受到一種苦澀,他並不在意失敗,也不在意死亡,他隻是感到有些無奈,就好像家裏住著一位深不可測的武林高手,而自己即將被一個有點功夫的小混混打死了。

    即便是死,我也要看看,你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心念微轉,冰魄銀針落於左手,一聲歇斯底裏的低喊,牧笙精準而快速地將其刺入了眉心,整根冰針沒入其中。

    牧笙在三息之內驟然意識全無,然後猶如魂魄被強行拉扯回來了一般,頓時一個激靈,隻感到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怖氣息,從腦海中升起。

    放佛打開了一個潘多拉魔盒,釋放出了一股難以預測的力量,牧笙隻能夠感受到他的浩瀚與神秘,整個意識瞬間被淹沒。

    牧笙並不知曉,相比於地球上無人敢踏足的深淵九域,這片交織著命運與秩序的星辰之海,才是最為恐怖的禁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