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攔山闕(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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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鳴回神,平安措眉仰看,止觀黑白布景,雖然視野不再混亂模糊,但是心中的那股氣沉甸甸,壓的人喘不過氣。
破壞,毀滅,殘忍……
一幕幕的畫麵,開始變得不一樣,但說不出哪裏不一樣。
那些就像人間供奉天庭的獻禮,絢爛綺麗而又神聖無暇,病態的思緒纏繞心梢不絕。
平安強硬地讓自己聯想戰陣布圖,試圖用戰鬥的思維來解決身體的躍躍欲試。
“前進三裏,甲兵重騎!”
“長矛後進,出其不意!”
一聲呼喊後,平安緊隨士兵,揮舞出九星劍,齧開根根血刺蹦射而出。
霎時間,血刺殘留風息,旋起氣流,打得黑甲兵穿身過去,撲倒了一大隊的人馬。
先鋒扶住中軍群兵的攻勢,按照平安的指令層層推進。
軍中士將合縱兵卒,猶如拔地起來的大刀,與方氏大軍碰撞出殷紅的火花。
一擋,一刺,一推,一挑!
長矛血不掛刃,鐵盾卻已染滿血肉,甚至下意識都覺得有些發燙。
轉眼間,士卒戰陣引動天地之勢,落下靈威炸裂,汐嵐光盾。
你來我往之時,死傷難以計算!
平安信馬由韁,眼見一道陰綠光汐襲來,他習慣性地側目一聽,手掌一出震劍九星連綴。
狂野的血氣,泛起食人大浪,頃刻間奔向前方。
一個個骨架,釉白如瓷瓶,站立著久久才衝擊倒下。
當然,混打一通,敵我難分,也免不得沾了點同軍的血。
一時之間,雖然他們見慣了厲害的人物,但是怖人如此的陰辣手段實在引得人心裏一顫。
李明飛指揮若定,瞧著不禁冷笑,這種事情不是司空見慣,是鮮有人為之,也落不下什麽不好!
死傷之理,在戰場上,從擂鼓聲響就已經注定!
但是,年輕的圖計瞥了一眼,露出駭人的目光,不由得神情一怔。
刃光人影,鼓氣弄幡!
突然,異兵雄起,彷如莽獸一般,從黑甲兵中衝刺而出。
嘶吼聲狂吠不止,怪異的殺氣散出,迅疾野性的攻擊毫不章法!
從平安一方的角度看來,那就是一群叢林動亂,野獸遷徙!
甲胄被撕開,那些獸甲兵的身體自帶甲刺,一把斷開對手的身體,動作快速至極!
黑甲迷迭深處,禦車長冕!
方斬一撫衣袖,穩坐身形合手取暖。
目光閃動間,他麵對著左右侍將,語氣玩味地講起來。
“早年,有這樣一個傳說,來自苦寒之地的盲人乞丐,一手亂棍打敗原本中土的許多高手!”
“野獸無招,在於眼中隻有獵物,隻要不停地攻擊,總有一下子能把對手置之死地!”
“叢林中的智慧,往往無知才更加剽悍無敵!”
“郯兒,你這次算是立了大功!”
一旁,一直不說話的貌似胡狼的青年男子,從寬大的雪絨披風拿出一梭奇怪的樂器!
小小的,像是一個土哨子!
低音淺淺,溫雅甚妙!
再聯想戰場一往無前的獸甲兵,那場麵如同來自極東的暖風,引動寒山千年的雪崩!
“叔父!”圖計慌了,忙的回退朝著李明飛大喊!
李明飛十分淡定,作為征戰無數的老將,他壓下急切的心緒,示意重甲兵和巨盾兵上前。
弓箭手拉扯彎弓圓日,竄動火嵐拔地衝天,以掩蔽天光的密集度攻向敵軍悍勇的獸甲兵!
然而,少見成效,戰線被推進著步步後退!
先鋒戰軍本就輔佐在前,不多久平安的部下就麵臨獸甲兵和黑甲重騎的狂野攻勢。
唯見,風繚亂他灰白的須發,卻絲毫未動搖他劍眉冷眸間的淡然。
那種蔑視生命的目光,似乎在等待一場宿命指示的屠殺。
一騎絕塵,平安隻身衝刺。
不死則生,破釜沉舟,退了也難逃殺掠!
無言的行為,卻引起眾人高亢的戰鬥意誌。
戰陣自動進入狀態,蹄踏的腳步聲雷動!
平安仗劍遊身,恰似一條鱗甲蟒蛇!
錯峰風流,大甩上提一劍!
血刺隨著光刃,卷起荊棘,攻向陣前萬千兵馬。
強如朝陽的轟轟烈烈,蕩開獸甲兵幾十丈,拉開戰線爭半分時機!
“衝!”一聲急呼,平安回神騰空旋步。
緊接著,先鋒軍士上下衝鋒上前,此時中軍已然退居二裏!
“環陣相合,請君入甕!”平安沉聲道。
重甲兵架起巨盾,連縱著長矛兵,合起一環環的戰陣。
獸甲兵看著早已失去理智,立即順勢衝進其中。
幾息之間,盾疊鏟起獸甲兵,三四柄長矛斜對著向上一插。
轉手一擰,獸甲兵直接被光汐肢解!
眼看著,強悍的獸甲兵被分錯開,就要逐個慢慢消耗滅殺。
嗚呼——
低音徐徐,獸甲兵哢嚓一響,立馬守勢不動,人字戰陣排開盡量拉扯戰線。
方青夾腿疾馳,揮舞短戟跟隨其後。
一時之內,平安手握九星,寒人心魄的殺氣都要覆蓋冬日的光景。
“哈哈!”方青肆意大笑,看著這個對頭不禁更加興奮。
從急不可耐的表情不難看出,他恨不得衝進陣中和平安拚殺個你死我活。
兩軍針鋒相對,形勢一下子逆轉,平安一方即刻轉圜頹勢!
戰局從被動變成有力的主動,先鋒軍鬥誌高昂,神經緊繃,牢牢提著耳朵聽從平安的命令!
平安一舉,簡直是回挽眾軍意誌於山川磅礴,措絕巔崖石傾倒將覆!
他的形象刻印軍士心中,拔高了不知多少。
哢噠!哢噠!
緊握雙掌,平安的手指作響,心底沉鬱的暴虐暫時壓製下來。
收起韁繩,立馬急停。
李明長滿目恍然,蒼茫的目光中身影變化,嘴巴裏嘟嘟囔囔,過了好久才說著三個字!
“不!”
“可能!”
圖計望著遠處,心中的驕傲再一次被自己踐踏!
氣氛沉寂,兩軍爭端暫停,那種緊迫感綴得雲朵低垂!
平安眼眸黯淡,玉麵寒如冰山。
哐當一聲,覆著身體的甲胄響起。
方青駕馬幾步,徘徊黑甲兵之間,然後踢腳一頓喊道:“來人是誰?”
沉默良久,平安一言不發!
方青的臉色烏青,皺著嘴巴吐出憋屈的一口氣。
“鼠輩無名張狂,我軍鐵騎必然踏平這裏!”
“我勸你,還是切勿自誤!”
平安繼續不說一個字,場麵立即變得十分尷尬。
這一個字也不回的,有點脾氣都得懟回去啊!
蔑視!
簡直是目中無人!
方青皺著眉頭,低著身子眯眼細看平安,頓時火冒三丈,“宵小鼠輩!”
“宵小鼠輩!”
“宵小鼠輩!”
……
這下子,全軍冷寂,氛圍的冰點被拉到最低。
“吭——”
方青憋的難受,捶著胸口長舒一口氣,身經百戰的他第一次被氣成這樣。
“嘛的!”圖計瞧著那個身影,不忍得嘀咕,“這風頭可算是被你裝明白了!”
“駕!”
方青一拉韁繩,“好!你個啞巴將軍!”
“一會兒,我要一顆顆敲碎你的牙齒!”
短戟張開旗幟,蛇行藤紋,飄揚不止間重力一揮。
“殺!”
翹盼風兮,朝和光幕,唯有甲胄黑白層層疊疊。
萬軍叢中,玉麵寒風寥落枯枝,殘意不消殺氣。
平安沉靜如是,巍然泰山,隻見幾絲亂發輕然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