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外祖允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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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今,申時將去。
    天空中的雪花還在不停的飄落,它們將整個南鄭籠罩在一片雪霧當中。
    景色如畫,可惜,楊景沒有閑情逸致去欣賞。
    頂著風雪快步回到城內趙氏塢堡的他晃蕩了一下身形,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後,就邁著步子直奔後院。
    他想盡快的將自己不大成熟的想法跟外祖道明,以便早做打算。
    況且,他對於這件事還是有一定的信心和把握的。
    他楊景在周圍人眼裏是自小就聰慧,待人也是謙和有禮,對於城外的災民他也是時常出城施粥救濟災民,也就留下了一個頗為仁善的好名聲。
    此外。
    因外祖母張氏,隻孕有一女,其女正是楊景的母親,所以作為外祖的唯一親孫,既家中唯一男丁,沒人跟他搶。
    自然而然的說話分量也會很重。
    ...
    呼...
    待披著貂袍的他走了半刻,也是來到了趙府後院,外祖居所。
    剛進後院,楊景就瞧見外祖母張氏的小鬟迎了上來。
    已年五十的小鬟擺著雙手笑眯眯的走到楊景跟前,“奧,郎君回矣,快快進屋,切莫受涼,現還下著雪矣。”
    小鬟心情歡愉的將楊景迎進院子。
    而於屋內搖曳的燭火下刺繡的張氏,外聞,亦停下了手中針線。其臉上掛著欣喜,迫不及待地走到門口,迎著她這最為疼愛的孫兒。
    楊景剛進屋裏,趙張氏就用手撫著楊景的肩膀,她每每瞧見比她還要高些的孫兒,皆滿心歡喜矣,而她剛剛刺繡所要做的就是給他孫兒的手套乎。
    外祖母細心的幫楊景稍稍撫平落在貂衣之上的雪花,關切的道曰:“孫兒施粥回來矣!其大雪天還是莫要多走動為好,汝身子不好,切莫受涼乎。”
    楊景能感受的到,其被外祖母滿滿寵愛的感覺,笑著回道:“好,省的。”
    然。
    張氏便引著楊景落到了暖火炕之上,還命人多上了些茶點。
    楊景落在火炕之前就已脫下厚實貂袍。
    探出了白白的右手拿著火炕幾案之上的糕點吃著,以前他在楊府後母的養育下時常被餓,所以還是很喜歡吃些東西的。
    而楊景的外祖父,則一直都坐在其火炕的對麵。
    自楊景進門開始,趙祐就一直緊盯著他的孫兒。
    還不等楊景先開口,趙祐就先開口了,他有些關心的問道:“汝身子可有受涼?無礙歟?”順便伸出了他那厚重的大手摸著楊景的左手。
    “孫兒無恙,外祖無患。”
    “善,那今日專程來找外祖可有何事?”
    其孫,其養五年,撅什麽屁股要拉什麽屎他還是知道的,平時除了請安以外基本都是自己去看他,但凡他孫兒自己主動前來都是有一些雜七雜八的小事。
    “嘿...”
    聽外祖父這麽一說,楊景有些不好意思的捏著右手大拇子,這才剛落座,外祖就曉得他又有事矣。
    楊景又探出手捏著一塊黃黃糯糯的糕點,然曰:“祖翁,孫確有其事欲與外祖雲,但此事頗為大。”
    對於孫兒所說的大事,已年五十有七的趙祐,摸著長長胡須,滿不在意,笑著道曰:“駭~汝能有何事。”
    外祖你別不當真啊!我是真有事!
    楊景頗為急切地說道:“祖翁吾真有大事矣!”
    聞言,趙祐若無其事的抿了抿粘稠的茶水,他想了想道:
    “嗯...剛好...汝這倆日都往施粥矣,汝杜公之課亦請了幾日,吾打算考效汝一番,若汝言,能令外祖滿意,汝之事,外祖皆諾。”
    嗯?楊景重重的點頭,道:“那一言為定,祖翁記得切莫反悔!”
    “自然!”趙祐含著笑容微微頷首。
    “那請祖翁出題。”
    “善。”
    “這倆日,孫兒可知曉外祖去了何處乎?”穿著紅花色衣袍的趙祐慢慢道來。
    楊景捏著糕點,想了想,回道:“外祖這倆日似去官寺?”
    “是亦非...外祖行之非官寺,而是蘇府,同外祖同往之,還有城中諸大戶。”
    楊景一愣,不解的追問道:“為何?去郡守府作甚乎?”
    趙祐笑著摸了摸胡須,其笑曰:“還能作甚,還不是因城外之流民,所求城中大戶繼續捐糧草矣。”
    楊景問:“那外祖捐也歟?往故吾們家都捐。”
    ...
    “尚此無!倆月前吾和郡中大戶都捐,而外之流民知曉郡城施粥置屋後,其不得活之民皆往南鄭竄,以致糧草皆不足矣,汝這倆日出城施粥,應能視見官粥應越來越稀矣。”
    “至此,孫兒,汝覺得吾趙氏此次還需捐糧否?城外無安置之流,亦有數千人,近已安置之流,亦有近萬人。”
    哼哼......趙祐說完,笑眯眯的摸著茶杯,靜候其孫之言。
    在趙祐看來,流民可是沒那麽容易安置的,這已經安置的和沒有安置的這之間就有許多的麻煩事,並且,那些流民的成分有點麻煩,他估摸著那些流民中怕是混雜著不少流竄敗逃的黃巾賊矣。
    現在還是大雪時節,外正下著大雪,可以說城外的流民無時無刻都在麵臨著死亡,他們是可憐的,但也是恐怖的。
    ...
    楊景那有已五十多歲的外祖父考慮的多矣。
    他坐在火炕之上快速的眨著眼角,看著笑眯眯的外祖父,不停的在腦海裏反複思索著外祖的這次考效。
    這到底該不該捐呢?
    如果捐給了郡守,讓其去救濟災民,能給他們趙氏帶來什麽,而這一捐需要付出多少糧草?而自己又能從中得到什麽呢?
    貌似捐了的話,還會影響自己想買地的事,就算買成地了,有官府施不要錢的粥,自己去開墾荒地建立新莊子所需付出的錢糧會比預想中的還要多些。
    思來想去,貌似捐不大行,不捐也不大行。
    而且總感覺好像還少了點什麽,外祖父還未說城中其他的大戶,如果捐的話就隻有我趙氏一族捐否?城中的諸大戶呢?如果家裏捐了,其他大戶會捐麽,光靠趙家捐,這肯定是不行的,隻有一家捐的話,那糧草定然不少,若是這其中沒有所利可圖,完全當善心的捐助,那就完全......
    更何況外祖父倆月前還跟城中大戶捐過一次了,再捐......
    呼...
    楊景沉默了許多。
    眼神複雜的望著外祖,自己到底該如何回答呢。
    ......
    想了想後還是答道:“孫兒其實也不知,但孫兒還是覺得城外之流太可憐,其麵色饑黃瘦之猶如幹屍!或曰連生存之權亦被所奪,故孫兒覺可少捐捐。”
    楊景的此番言語,還是受到今日那位老翁的感染,還有另一部分,既是擔心這些流民萬一覺得活不下去了,就頭戴黃巾衝擊郡城呢?
    還是要看外祖,外祖活的都比他倆輩子都要長,而且既當過大官又經營著這麽大的家業,一定有他自己的見解。
    而趙祐聽到楊景的回答後,微微搖頭。
    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而答案其實他已經給過孫兒矣。
    ‘尚此無’就是他的答案。
    不過他整個人還是很高興的。
    “孫兒,汝能有如此樸實的善心,亦是好事,但對於城外之流民,外祖與城中豪者是一樣的選擇,既是不捐,吾輩連年已捐了多次矣,不得總是不停的捐,如此次捐矣那下次呢?吾們還需捐否?捐糧於吾們並不能帶來什麽,卻會給郡守帶來一些賢明,吾們基本什麽也落不著,或許城外此些災民還在盤算著何不頭戴黃巾搶了吾等呼!故,有善是好事,但也要斟酌損益。”
    這些年黃巾賊連連作亂,恐其劫掠郡城。
    然,南鄭大戶大多都捐矣。
    但一連捐了好幾年,一直都沒什麽實質性的利益,所以,城中大戶都早已有了怨言,都不願再捐了。
    況且,郡裏民殷多富足,府庫郡倉也是多有存糧,但郡守其就是不願,也不能打開而已。
    ...
    楊景聽完外祖之言,腦瓜子都是嗡嗡的,他這並不是聽傻了,而是在心裏樂開了花。
    官家施的粥已越來越稀了,城內的大戶包括他們家又不打算捐糧,光靠周邊縣裏支援的糧草是很難支撐倒來年春耕的,而且給他們置屋置田也都需要人力物力。
    而自己的這一想法不是正好麽!既能解決流民的事又能有利可圖,倆全其美的辦法啊!
    買地的事,有族祖叔趙嵩當主簿,又有如此好的辦法,郡守八成會答應的,不然嚴冬下無衣、無食、無居的流民們突然暴動呢?現在可是公元188年啊,黃巾餘孽還是有很多的。
    嘶~
    隻是如何讓外祖父允許他來操辦這件事情呢?他看上了那些青壯矣!
    ...
    誒,扶著胡須的趙祐,瞧著有些木然呆住的孫兒,還以為,孫見回答不令其滿意,故而難過呢。
    趙祐旋即便笑著安撫道:
    “汝能有如此善心,外祖甚為滿意,說吧,汝有何事,外祖皆如你所願!”趙祐聽都沒聽,大手一揮,直接就答應了。
    ...
    楊景見外祖滿口答應,瞬間回過神來。
    他笑著對外祖道:“既祖翁許,孫既直言矣。”
    “孫,這些時日施粥救濟流民,見其瘦如枯骨麵色饑黃,實在不忍,於是,孫兒想到了一個好點子,其既是,買下南鄭對岸...漢水支流池水那靠近米倉山的那塊荒地兒,吾們既可讓此些流民幫吾們開荒種地,又可讓流民們幫吾們建立一座新的莊子,更能給其一口飯吃,讓其活下來矣!故孫兒想祖翁托族祖叔買下那塊地兒,讓孫兒去為家裏添一座新莊子!”
    “嗯”趙祐聽的一愣,有些詫異,問:“這是汝想出來的?”
    “是也,孫兒想出來的。”
    “哼哼...吾孫果然是聰慧至極矣,此點確實不錯,但此事也確實跟汝所說的一樣,有些大矣!”
    開口讚許幾句話後,趙祐便微側著頭摸著胡須陷入了沉吟。
    趙祐先想了想後,抬眼,看了看孫兒還顯稚嫩的臉頰,問道:“汝想練手操辦此事?
    楊景一聽外祖如此問他,這那需多想!
    然,急忙應道:“是也,嗯..孫兒想!”
    雖外祖看樣子是認同了這個想法,但認同歸認同,跟他想主持操辦這事,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想主持操辦建莊子的事,外祖一但允諾,就代表著,那新莊子以後都歸他代管了。
    隻不過,他這身子骨是唯一硬傷,如果他並沒有被後母玩壞身子的話,他猜測外祖絕對會同意的。
    哎...
    最後還是交給外祖決斷吧。
    ......
    趙祐聽聞後。
    若有所思,其並沒有急著回答他的孫兒。
    而是再次陷入沉思,他需要權衡利弊一下矣,這裏麵的關節,在趙祐看來,孫兒還是太小了,點子雖然不錯,但手法太粗糙了,不清楚裏麵的道兒。
    今皇帝劉宏,還健在雒陽,漢中也還在太守蘇固那。
    雖然他趙祐跟太守頗有交情,但有些事情不能太過火,也還沒到可以隨便逾越的地步。
    ...
    約莫過了小半盞茶的功夫後。
    曾做過多年官的趙祐,才緩緩開口道:
    “此點子,可行。”
    “隻是,此事光憑吾們趙氏萬萬不可,城外流民往少裏說也有近萬人,往多了說也有一萬多矣,聚集大量流民之事,就算有汝族祖叔從中周璿也不大行,而且此事凶險,但收益卻也非常可觀。”
    “但,也不是並無辦法......嗯......吾這幾日便聯係陳氏,及成固張氏,既汝祖母本家。”
    “吾會親自前往郡守府,拜會郡守,此事就由三家合力,一同收納此部分流民,而另些部分流民,就隨城中大戶及郡守之前的安置安排即可;至於地,汝說的那塊地兒,外祖也有所了解,倒也算頗為不錯的荒地乎,那地就我們一家開墾矣,至於另倆家讓他們自己找地兒。”
    哼哼......說道這,趙祐難免不由的輕笑了一聲。
    對於這種有利又可分擔風險的事,自然是要拉人入夥的,隻不過這入夥大體上還是單幹而已。
    “嗯,至於汝想主持操辦此事,外祖之前也說了皆諾,那便都滿足於汝,剛好汝也不小矣,也是該做些大事乎。”就當一次磨練也挺好的。
    “嘶!似乎汝之婚事,也是該早些提上日程矣。”說著說著就有點偏了,趙佑他還不著痕跡的撇了一眼不遠處的張氏。
    成婚雖然還早,但訂親卻剛剛好啊!
    “嗯...這幾日汝好生休息準備,此事最多十日即可著手操辦,至於工匠、圖紙、渡船、錢糧、護院、營房,外祖皆會提前給汝備好,汝隻需放心大膽的做即可!”
    這是答應了,外祖父這是答應了啊!
    雖然跟自己之前預想的有些不同,但也是最為穩妥的,隻是青壯稍微少了一些而已。
    還好...
    問題不大。
    楊景高興的咽下嘴裏的糕點,隨後興奮的回道:“謝外祖允,對了,外祖,孫還有一事要跟祖翁道也。”
    “哦?還有何事速速一並道來。”
    “孫兒,今日在流民中選取一百五十之青壯為莊中之私衛!”說完,楊景心裏有些忐忑的望著外祖。收私兵這事有些難搞,沒搞好就會被外祖收回去的。
    所以,他還特意說是莊中之私衛矣,不過還是得看外祖吧。
    “嗯...可,青壯收了便收了,此也不多矣,今世亂這點無妨。”
    “但,不管是青壯還是私衛都需調教矣,這些日子一直跟著汝施粥的‘開遠’沉穩有力,頗為不錯,曾當過屯長,也讀過些書,以後吾讓其常跟汝之左右,嗯......吾思一個似少矣,那‘伯牙’也一並送去乎,若還是覺不夠,那就在等些時日,吾去年視見一頗為憨厚之力士,那力士真當淳樸,待外祖再調教一番後就送到汝處,以護汝之安。”
    鍾離,字,開遠。
    周淩,子,伯牙。
    “嗯,可還有。”說的有些口幹舌燥的趙祐抿了抿茶水道。
    “已無,外祖善!孫兒甚意!”楊景心頭喜上眉梢。
    哎...
    自己其實沒怎麽說什麽,外祖父就已經要給他安排的妥當了,連這其中有些危險而又不全的想法,外祖都幫他想好補齊矣,還都答應了。
    而且還送了此前自己一直眼饞的鍾離給他,真是太妙了!
    讓他有一種,飯都給他盛好了,隻要他張口就喂給他吃的感覺。
    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