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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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漁人阿峰早早出了門,扁擔上挑著兩個竹籃走過半裏山路,來到他熟悉的漁場——帝湖。雖然叫做帝湖,卻是埋沒人世,鮮有人知的山湖。其實對於三代久居於此的阿峰一家來說,卻也不小了。
    是的,這片山區僅僅阿峰一家人居住,隻有在月尾清數時,將多餘的收獲製成幹物,他才會從山的另一邊往下走二十裏路到一個村莊,以幹物換取其他必需品。
    帝湖是隱湖,上下水道都隱藏在地下,且一頭有危崖聳立,大量銳岩盤部在水底,阿峰未曾去過另一頭,也不敢去另一頭。因為聽他父親說過,在阿峰出世後,阿峰的爺爺終究是忍不住去了,便是一去不複返,連船都沒有飄回來。
    那一天湖麵上的天氣也和今天一樣。
    在危崖的那一端,婆娑的霧氣繚繞卷來,蔓延到湖的中心又停下,霧氣中好像有什麽東西呼之欲出,倒映在湖水中的是一片翻騰如魚如龍的黑影。
    阿峰細細看去,卻看不到什麽實際的物體。
    其實這種天氣對打漁並無影響,他照常擺起船槳,飄蕩在湖麵上尋找下網點。
    不對,今天有所不同。
    他分明看到一葉孤舟從霧中飄來,頓時一股惑邪之氣竄上脊背,使他立即站了起來要往回擺!
    詭異,太詭異!一定不能碰到這膄憑空出現的船!這湖曆代以來隻剩他擺的這一艘船存在,何來第二艘?
    他連滾帶爬跳到岸上,便是抓起旁邊備置的火把與火石,著急地劃拉起來,頓時一團火焰燃起,照亮了清晨的些許昏暗。
    船已出了濃霧,徑直往阿峰這邊的湖岸飄來,他即便害怕卻也不敢離開。帝湖的漁獲占全家五分之三的口糧,這變化他又怎能轉身不顧??
    這片小舟哐啷一聲很幹脆地擱在了岸上,蕩起一圈真實的漣漪,阿峰倚著樹幹伸長脖子望了一會,還是用他的赤腳踩在河泥中艱難地往船體探去,裏麵原來是一個濕漉漉的人!他約一米八高,黃皮膚黑頭發,五官端正且帶少許破邪之氣。
    此人雖渾身濕透,胸口起伏又還算平穩,不似溺水之人。
    可若是棄之不顧,遲早會被大風吹回帝湖中央,隻怕惹到這片神秘的帝湖,惹惱將此人放置於此的某些事物。在飄搖漫漫的擺渡之中,阿峰早已覺得這片帝湖自有它的神秘之處。
    他費盡力氣將這個男人搬到岸上,才發覺此人已經沒有雙掌,腕部以下隻包裹著一層無毛的皮囊。
    而且,此人身上背著形色不同的七挺劍鞘,隻有其中兩挺配有真劍,其餘五挺劍鞘則空無一物。
    再看他身段,此人是習武之人,阿峰更是對那雙圓滑的無毛皮囊感到唏噓,一個佩劍的習武之人沒了雙掌,又會變成怎樣?
    他還想拿起這對無毛皮囊端詳一下,誰知眼前的男人喉嚨吸了一口重氣,雙眼忽然睜開來,惡狠狠地盯著阿峰!
    片刻之後,男人勉強站起,將受驚的阿峰扶起來,這下阿峰總算知道那對皮囊是什麽感覺,畸形得有點惡心。
    “這裏是哪裏?”男人表情柔和了一點,輕輕問道。
    阿峰擠出一點笑容趕緊回答:“帝湖,這裏叫做帝湖,喏!看那個小石碑寫的。”
    湖邊不遠就有一個歪斜在土裏的半人高灰石碑,方正地刻著黑紅字:帝湖。
    男人點點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若有所思起來。
    阿峰見此人似乎可以交流,不是鬼邪一類,便好心道:“家中小屋離這裏不過半裏,請您坐下如何。”
    “多謝!那請你帶路吧,對了…我叫做宅宇。”見阿峰如此主動,宅宇倒也感覺省下一番托辭。
    “我是漁人阿峰,請來。”阿峰內心總算從驚嚇中平複過來,即便他是一介漁人,請宅宇一頓茶飯也不是問題,趁早將此人送走還帝湖一片平靜,繼續自己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宅宇看著阿峰的背影,竟從行動姿態隱約判斷出阿峰的漁人身份確實不假,可除此之外卻是一無所知。
    是的,他失憶了。
    但是與通常的失憶有所不同,他習慣於自己的一切,包括自己雙掌不存在的事實,也對自己背有的七鞘二劍十分熟悉。準確來說是缺失了大部分記憶。
    這其中有巨大的矛盾,他知道自己能夠使用背上的武器,卻無法領悟具體如何去做。
    在冥冥之中他想起一個較為重要的地名,叫做橋鋼城。
    思緒過後,宅宇幹脆開口道:“你知道橋鋼城嗎?”
    “當然!”阿峰蹲下摘了把路旁的野菜,煞有介事說道。
    橋鋼城是附近最發達的主城,傳聞這座城市所用的鋼材全取自以前在城市上方建立的一座十裏鋼橋,故名橋鋼城,是這片東旗陸地最大的城市,有近百年的曆史!
    “你去過?”
    “是的,那裏最特殊的就是有電力了!其實我也不知道電力是什麽東西,反正就是很厲害啊。”阿峰說著不由得笑了幾聲,他覺得自己真的隻是去過,實際對橋鋼城也不甚了解。
    說著來到阿峰的家門前,這是間l字型的一層石頭屋,有一約摸17歲的年輕女人在屋旁的小田勞作。
    “我女兒小水。”說完阿峰往水井旁的木桶裏撈了把水擦汗,喊道:“啊水,有客人呢,去把灶子點起來。”
    “嗬嗬,先生莫要誤會,我隻想請你指出下山的路,絕不久留。”宅宇神經隱隱作痛,直覺出此地不能久留,否則要生禍害,立即推辭道。
    “是麽,你稍等蝦,我給你畫出來。”宅宇的話正中阿峰心思,他立即拿出一張發黃的劣紙,用炭塊在上麵勾勒起來。
    宅宇托著紙端詳了下路線,便收入懷中。
    “且慢,你衣服濕漉漉,下山怕是要感冒,這個點火的東西拿著吧。”阿峰說著拿了根帶繩的打火棒遞給宅宇,打火棒上有使用多次的痕跡,更是有工業性的模蓋和馬龍繩,宅宇用斷肢圈住馬龍繩,收入口袋之中。
    “多謝,告辭了。”宅宇快步離開。
    宅宇離開不久,阿水從屋中出來問道:“阿爸,剛才那人怎麽走了,他長得蠻俊呢。”
    “是好看,可惜是個沒了雙掌的廢人,咋滴了,你可別動你的小心思啊。”阿峰沒好氣說道。
    “可我覺得那是貴人呢,要不然他沒有手掌怎麽刮胡子。”阿水眼神豔羨又好奇。
    “要你管!明天去村裏不就要考算術了?快去讀書!”阿峰督促道,回到灶房搗鼓起夥食來。
    宅宇沿著山路走下,邊走邊打量自己一身穿著,他上身是一件還算堪用的白色單衣和薄薄的襯衣,下身則是橡筋較為緊致,褲腿根有些寬大的9分皮褲,鞋子是一對泡了水的綠灰布鞋。
    這鞋子泡了水穿著怪難受的,他索性將鞋子脫了咬斷幾根藤蔓綁起來,吊在劍帶上,就這麽赤腳走出去,這也費了他一番功夫,他是愈加疑惑自己是怎麽丟掉雙掌的。
    “算了,還是盡快到村子裏,再想想怎麽維持下生計吧。”宅宇無奈地想。
    這條山路古舊蒼野,看得出使用的人不是很多,時不時還能在枝葉縫隙中發現一些小動物,可他沒手又不能捉啊,一路上隻找到了棵野梨樹,在泥巴上撿了兩顆微爛的野梨吃。
    樹林中,一個男人潛伏在高處,已經注視了宅宇一段時間。
    宅宇這一路上的滑稽被他盡收眼底,他想不通一個殘廢是如何生活至今的。但直覺告訴他,此人背上的兩把劍並非裝飾。
    而且宅宇身材幹練,手腳有力,背影中隱藏著的一絲殺意也被他所感應出來。
    他——李東沉從樹林中離開,站在宅宇的前路上。宅宇走著走著,見到李東沉站在小徑正中,他腳步也停了下來。
    李東沉氣勢沉著,下身有磐石之態,素衣以下有一條深紅色下褂,看似大有來頭。
    “你是誰?”見來者不善,宅宇先問道。
    “在下李東沉,今天要弄清你的身份!或者交出你身後的兩把劍,但可以饒你不死!”說罷李東沉右手取出一把十二寸長的彎刀,左手往身後摸出一把老舊的手槍直指宅宇。
    居然是手槍,宅宇頓時打起十二分警惕,但李東沉選擇的是腰射,且手槍外表陳舊,準度應當欠佳,再加上雙方有八到九米,被一槍打中要害的可能應該不多。
    “我一廢人罷了,你自己來取吧。”宅宇仗著小徑雜草叢生,悄悄用腳麵勾住一塊石頭,出聲引誘道。
    “放肆!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李東沉先開一槍,宅宇僅在0.2秒後便將石頭踢射而出,子彈打中宅宇腹部,他動作卻絲毫未減。這塊石頭直撲李東沉麵門而去,遮蔽了李東沉的視線,李東沉被石頭打中鼻子仍連開兩槍,卻是全部抓瞎不成,被宅宇逼近到了兩米身內,宅宇正跳至半空直撲李東沉。
    李東沉非常幹脆地丟掉沒有子彈的手槍,右側逼出,一挺彎刀從下而上掃向半空中的宅宇,宅宇躍力卻是提前告老,後腦勺與彎刀擦拭而過,斷腕擰著地麵將下身踢出,一招老鹿蹬虎踢中李東沉肋部,李東沉心肺頓時血氣湧動,一口鮮血噴出倒飛三米有餘。
    宅宇僅往前邁了兩步,李東沉立即將下肢收回刀身所及之內,止住了宅宇要攻擊下肢的想法。
    “真是可惡!”宅宇不住地想,沒有雙掌自己就跟個憨憨似的,奪刀不能,抓點什麽來攻擊也不能,李東沉那挺彎刀就像一堵火牆一樣截住他的去路。好在那把手槍裏頭似乎隻有三顆子彈,不然剛才那一瞬間的博弈自己還得中上兩槍。
    雖然使宅宇腹部中槍,彎刀既未脫手,有效防止了其追擊,李東沉卻是不敢再將眼睛從宅宇身上挪開,剛才被石頭擊中麵門的那一刹那宅宇便衝破六米距離向他發起攻擊,腳力可謂恐怖。倘若再吃上第二腳,他便真要栽在這個沒有雙掌的廢人手裏。
    此時兩人距離不過三米,宅宇不敢退後,因為自己的武器隻有一雙勁腿,如果剛才八九米的距離時李東沉要跑,他是真的拿他沒辦法,但三米距離內就不一樣了。
    抹去嘴邊的血液,李東沉站起擺好架勢,他心中和宅宇一樣憋屈,仗著自己一挺彎刀率先出手,以刀尖做矛,要逼入宅宇內心,使其手腳展開不得!
    宅宇早有預料,通常人會以側閃來回避,而攻擊者如若留有後手則更難應付,更何況李東沉真的比他多出兩隻手來,自然不可能以這種方式應對!
    他猛然躍起兩米高,身體微扭讓右腳從外側踢入,腳後跟直接踢中李東沉額頭,頓時李東沉身體一軟往一邊倒去,彎刀更是脫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