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無義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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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劍者都不是天真之人,而橋鋼城這顆明珠,卻在吸引天真的人卷入殘酷旋渦之中,這本就是一場強殺弱,弱相殺的悲劇。
天劍建立橋鋼城其心可誅,讓宅宇現在立即就想同天劍麵對麵質問,究竟為何讓橋鋼城外圍的流民自相殘殺,究竟為何讓人與人之間性命有如此區別。究竟為何壯大尋劍者組織,卻又任讓富人蓬勃發展而起反動之心,收買流民拿起槍劍,在城中戰作一團。
這每一種行為,都讓青春樂團這樣的無辜流民飽受苦難,僅眼見便如此,曆史中又有幾多覆轍?
如果用同樣的方式,以七劍奪走七劍,宅宇便僅是為了奪劍,如若要以受害者者的身份追責,便要用人人都拿得起的真劍去戰鬥!
“天劍,確實惹惱我了!”
從蘇醒起帶在身上的七根劍鞘都是通常真劍長度,宅宇也隻能判斷天劍劍身是一挺尋常真劍的長度。
在月下,他殺意猶如醍醐灌頂,想象一個在天空中宛若鳥兒一樣行動的敵人,與他劍鋒相撞,一招一式分析破解,遊走跳躍,低頭抬頭,俯身後仰,時而刺時而砍,絕不對任何一劍讓步。
但畢竟是一個失去了三節變招,肩、肘、腕中腕部變招的人,他也認清楚自身劣勢無法挽回,於是在左手斷腕處再套上一把三寸長的短劍。麵對鳥兒輕盈快速的攻擊,他多是嚐試以蛇劍偏離軌道,用短劍與之交劍進入一種特殊的迷路中。
這種特殊的迷路,主要因為天劍很可能會從他頭上垂直發動攻擊,通常在地麵兩人交戰,能互相攻擊的麵都隻有正、左、右三側,這是因為重力緣故,從下段至上發起的斬擊與從上段至下發起的斬擊相交,下段至上的斬擊必然隻有被打散的結果。而上段至下的攻擊通常也不會有太長的後搖距離。
但天劍不同,他能夠從四個麵發起攻擊,這是因為天劍力量讓他停泄空中,無論上下左右的劍路都能以一樣的後搖距離斬擊,反倒是攻向正麵的刺擊比較難施展。
因為攻向正麵的刺擊並非是一種回旋力,定會讓天劍往地麵方向貼去,而上下左右的劍路都能產生回旋勢能,使得空中的身體位置不產生明顯變化,勿論天劍還可能對大氣施加影響,利用氣壓平衡自身。
當天劍與短劍相交,天劍便隻有兩條路可走,一是占據較長劍身優勢,一舉貫入宅宇身體。二是後躍施展回身斬擊,防備宅宇手中的蛇劍。
天劍背後是天空,是宅宇與其他普通人絕對無法觸及的位置,他退一步便是飛升,沒有翅膀的人無法企及。
但變數實在太多,天劍是否能操控其他物體的重力?天劍是否能改變氣壓?天劍能製造海市蜃樓或是有別的異用?
這一個個問題,隻能去找從劍解答。
布造看起來就是一個很好的解答來源,他應該是資曆最長的從劍了。
在練習中又度過半個月,宅宇終究站在尋劍者大樓前,打量進進出出的尋劍者。
橋鋼城的動亂漸漸平息,尋劍者們清算了反動者並貼出相關告示,正是萬物修整時,尋劍者當中也有許多新麵孔。
宅宇摘下隱藏七鞘二劍的白色舊布,平靜地走入尋劍者大樓。
一名全副武裝的大隊長正在門口執勤,他看見宅宇之後亦是緊張,沒有雙掌卻背著真劍,這不是生死二劍又是誰?
“我要找從劍布造與盲眼女。”
“他們一直在大樓內,本樓高46層,搭乘電梯前往30層與35層分別是布造、盲眼女的個人樓層。”
“樓梯在哪裏?”
“此路盡頭便是樓梯。”
宅宇走後大隊長心有餘悸,有人過來問什麽情況,也隻能搖頭不作答。
生劍按從劍布造的證詞來看,光是被目視便會置人於死地,若是他在進出口拔出生劍,頃刻間便能肅清所有人,像他們這種一般尋劍者是根本處理不了的。
但他僅僅來找從劍,應該並不想波及尋劍者,隻是今後布造和盲眼女是否還活著就不知道了。
他這麽一進來,天劍的尋劍者組織就隻有瓦解和重組兩條路。
尋劍者之路危機重重,更是趕上生死二劍出世的時代,自己是否也要準備放棄尋劍者另謀出路了?這名大隊長無奈想到。
宅宇此行也是顧慮甚多,這棟尋劍者大樓不僅有從劍,恐怕天劍也在等他,這一路便是有去無回的戰路。
為此他養精蓄銳,調整作息與進食,今日便是展現渾身解數的時候!
緩緩走上大部分時間都處於閑置的樓梯,來到30層的大門前,他調整好呼吸推開大門,便看見布造衣著整齊地站在大廳落地窗前,看來已經在上樓梯的這段時間裏知道他正在過來。
這不奇怪,宅宇為了保持體力走走停停,也花費十五分鍾才上到三十層,本來就是為了給從劍留有準備的時間。要是上去便是逼迫一個剛睡醒的從劍也有違人願,他來到這裏並不是專門來殺從劍的。
布造拿起花灑往盆栽上澆灌,僅僅看了一眼宅宇,還是轉頭欣賞起一個個盆栽,以平常的語氣道:“請進到裏麵的房間吧,我準備了茶水。”
宅宇看向大廳中央一個巨大的側移門,便推開走進去,原來是一個置有木靶、真劍、以及各種戰鬥工具的練習場。
這個練習場中有專注功能性的真品,有雕琢過的藏品,有用舊的工具,也有嶄新儲備物,相信每一件都有各自的來頭,有許多還經曆過激烈戰鬥。
宅宇走到一側的茶幾前,坐在拋光過的黃花木墩椅上,茶幾的小火爐正燒開了一壺熱水,緩緩從壺口冒出一點蒸汽來。
大門處傳來布造的聲音,他說:“感覺怎麽樣,這裏有我尋劍者之路上的所有收藏,觀看每一件器物,我就回想起我的對手,以及我戰鬥時的領悟與突破。”
“我也有一樣的感覺,相信你從中獲得了極為複雜的經驗與技術。隻是看上去你從來不懷疑尋劍者之路的對與錯,倘若你獲得天劍,你想做什麽?”宅宇順著布造的話問道。
布造此時並無展露殺意,是和宅宇一樣打了互相試探的主意。
“天劍,在二十年前是我望其項背的東西,在十年前是我萬般渴望的東西,現在……則是我放棄的東西。如果真能得到天劍,我會繼續鑽研劍道,僅僅如此而已。”
“看上去並非你所言。”
“是的。”布造也很幹脆承認道。
布造走到茶幾麵前,坐在另一張黃花木墩椅上,拿起茶壺遵循泡茶的順序,一言不發地上了兩杯茶水。
宅宇同樣沉默,他觀察布造雙手的動作來判斷布造肩膀傷勢,但並無觀察出異常。
“從劍真是密不透風,布造這般經驗豐富的尤其如此。”宅宇不禁想到。
“不必怕有毒,七劍本來就有撇去世間一切非真劍手段的能力,毒、彈矢、爆炸、落物、壓力、冷與熱、甚至雷霆。”布造緩緩道來,先是帶頭喝盡杯中茶水。
他繼續道:“而且看來,百花白花之劍,也是一挺有療愈能力的七劍。”
“你懂的很多,我確實有許多問題要問你們,特別是你。”宅宇也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此茶並不特別甘香,反倒非常普通。
“我知道你要問我,但有一些答案,是不會免費的。”
布造沒有再斟茶,他站起來走到武器架前取下一挺標準真劍,在練習場的另一側端正跪坐道:“你問吧。”
宅宇用左手的短劍勾起茶壺再斟一杯,看著朱黑色杯中的顯綠茶水晃蕩,思考布造用意為何。
布造,絕非因為衰老而想放棄奪走天劍,他對天劍的渴望應該比誰都要深重,從他放棄重劍巨刃,而使用標準真劍這一點便可看出,近年來布造改變了天劍從劍一直走的重劍巨刃的路數。
重劍巨刃,可以看做是從劍為了抗衡天劍完整的飛行能力而產生的路數,目的以長度進一步壓製天劍的空中優勢,卻也有一個特點,那便是無法抵禦劍尖傳來的反動。
這與用杠杆翹起重物是一個道理,以一挺真劍的護手作為杠杆支點,那麽劍身會成為較長臂,而手柄會成為較短臂,倘若劍身尖端遭到強烈衝擊,劍柄處的手腕則會受到更巨大的傷害。在從劍失去自身重量的狀態下甚至會影響重心,可以說是典型用潛在危害換來殺傷距離的舉措。
假如每個從劍都用重劍巨刃的路數,那麽此特點便會成為弱點,布造的經驗讓他領悟這個道理,最終確定了他個人的奪劍方式,那便是普通真劍。
帶著此判斷,宅宇問道:“我相信你並非拿不起重劍巨刃,為何還要用短弱的真劍?”
“鷹隼抓的住脫兔,抓得住飛鹿,卻是抓不住不起眼的刺蝟,刺蝟的弱點在地麵下,而非天上。”
“原來如此。”
宅宇看著清澈的茶水,心中沒有一絲喝下去的念頭。
布造對天劍、換言之對七劍的執念頗深,一名尋劍者又怎會對自己如此客氣,茶水中不可能沒有毒物,隻是一杯不止便有危險。
他還是用短劍端起茶杯微微傾身,做待飲狀繼續問道:“那你覺得你拿得起生劍、或是死劍嗎。”
布造低頭思索,他萬般想試探宅宇與生死二劍的聯係,這個沒有雙掌的男人究竟是不是劍主?能動用多少生死二劍的力量?實際都是為了一個目的,那便是奪劍。
宅宇判斷得沒錯,布造便是一個浸淫殺戮,對七劍執念頗深的尋劍者。他先前在宅宇麵前不顧一切逃跑,是因為他不打算第一個與宅宇交手,他長久以前一直都在觀察、判斷、思索如何對付天劍,麵對突然出現的生死二劍亦遵從了此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