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血刀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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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決黑影的問題,有兩個選擇。
    李泰然在扶林的江岸邊一個陽台上,拿著木棍耍起,當做早練。
    他本已及時趕去擒風港,想同那名滅邪盾之人搭上一條船。
    天下神力,莫過於七劍,滅邪盾則是與七劍頗有淵源的古老組織,想來黑影應該是一種神力,滅邪盾之人應該知曉大概。
    但他卻沒找到滅邪盾之人,擒風港也沒有預定要出發的船隻,最後是他拿著從劍寫的船渡文書,港口發了一艘小船在幾座島嶼間走走停停將他與牛二偷運到天下大陸上岸。
    他們是在半個月前上的岸,踏上潤都的地盤。
    此行有兩個目的,一個是查清黑影,解釋牛二身上發生了什麽。二是找到阿水的蹤跡。
    黑影、極可能非常危險,但在天下大陸,不知怎的,黑影沒有在東旗大陸那樣濃厚了,而是變成又小又薄的一團,那種瘮人的壓迫感也幾乎沒有了。
    江湖人傳,地劍最近解除了聖山限製,任何人都可以隨意登山奪劍。
    李泰然想過攻上聖山見地劍,讓地劍解決牛二身上的問題,但這樣做實在太危險,可以說有去無回。
    對於天下大陸四個都城的情況,這幾天也打聽清楚了,他了解到最繁華的是舞都,技術最進步的是潤都,燥都則是純粹的出產、冶煉礦藏的地區,而裂都雖然落後,但盛產上等皮毛,亦少有戰亂。
    想到阿水是作為研究員被地劍尋劍者俘走的,可以說最可能在的地方,就是這技術進步的潤都。
    潤都的尋劍者,都聚集在一個叫做劍堡的地方,易守難攻,潛入更是不可能。
    他處於雖然一下子就確定好了目標,卻仍然是束手無策的狀態。
    他還記得地劍的從劍長什麽樣子,這就是唯一能尋到阿水的線索。
    找到這個從劍,就等於找到阿水的去向,當時的人還講,他最後一次現身時懷有般能井行打出的重傷,完全恢複應該需要三個月,現在遇到他未必沒有勝算。
    扶林,是一個距離劍堡很近,生活氣息卻十分平靜的小城市,其實、由於大部分尋劍者封閉在劍堡內,整個嶺南地區都少有殺戮風氣,民主政府也不歡迎武者進入潤都的任何主要城市,更別提接近劍堡了。
    尋劍者從劍堡出發,無非是輪值一些對政府的監控崗位、回收稅收、收購必需品與肅清山匪的必要工作。
    李泰然敏銳地察覺出來,這些製度下的結果看似還不錯,但隻不過腐朽埋藏得更加深暗,就算腐敗橫生,有錢就能隱瞞下去,因為政權者不再是硬軟不吃的尋劍者,而是其他一樣為金錢的百姓。
    經曆過橋鋼城的暴亂,使他對這些東西尤為深刻,尋劍者是幾乎不可能被收買的,領悟到殺人有多麽容易後,尋劍者會更傾向於把收買他的人當場砍死,尋劍者代表的就是“殺權”,一劍下去再如何顯赫,高貴的人都會一邊流血一邊哀嚎。
    他更覺得,尋劍者都是些視死如歸的暴徒,麵對諸多淘汰自己內部規則,還有危險重重的任務,他們在短暫的執劍生涯中,唯一擁有的就是殺人的權利。
    殺人的權利,也是無價的權利,尋劍者不能種地、從劍不能種地、七劍姑且也要吃口飯的,那麽誰來種地?
    要百姓種地,就必須維持社會秩序,不守規則的人,殺無赦,因此不可能腐敗。
    不過,和傳聞中一樣,天下大陸受迷幻藥毒害頗深,雖然明麵上看不到,但從街上到處張貼的迷幻藥相關告示便能知曉。
    因為很近,所以時常能見到一些尋劍者,但都隻是匆匆經過這裏,從來不會去處理當地的任何糾紛與案件,對世俗壓根不聞不問。
    因此即便他們是外來者,也立即融入了這裏,不受任何懷疑。
    但是必須要有耐心,出來尋阿水的隻有他和牛二,真正能戰鬥的也許隻有他一個人,如果自己死了,那所有努力都會付諸東流。
    “我要怎樣才能見到潤都的從劍?”
    他知道,劍堡還連著一個小城區,但要住在那裏不簡單,隻有潤都的尋劍者及與尋劍者有關的人才有資格居住。
    “開門,是我!”
    牛二在門外喊道,李泰然收回看向窗外的視線,開門給牛二。
    他與牛二分別居住在城中與城北,扶林再往北就是劍堡,家中不宜收藏真劍。
    這次行動意外得到了盲眼女的應允,尋劍者組織……或許應該說東旗大陸總政府出的公費換成天下幣,足有五萬之多,唯一的要求隻是回程的時候要準備一篇報告。
    在扶林,視野良好的居住空間,不過八十天下幣一月而已,兩人分租,是為了分擔風險的必要措施。
    “來了,這幾天怎麽樣?”李泰然讓牛二進來,鎖好門問道。
    牛二身上的黑影退化成了薄霧,終於是不再那麽顯眼,也不再會亂動了,不過他還是保持不去注視那片薄霧。
    “我觀察過去劍堡的那條路了,十個人有九個半是尋劍者,去那個小城區的普通人非常少,看來很難混進去。”
    “嗯,果真是這樣。”
    “你想到什麽辦法了。”牛二好奇地問。
    “我要完成招募試驗,去做劍堡的尋劍者。”李泰然端正嚴肅地說。
    “這……”牛二有些慌了,他們對潤都地區著實不了解,一般是伴隨行動最好,李泰然要做尋劍者進入劍堡,意味著他也不得不去做一樣的事。
    畢竟兩人都想尋回阿水,在異國的天下大陸,隻有對方是絕對信得過的。
    “你是不是在想,你可能過不了招募試煉?”
    “嗬嗬!我好歹也是個武者,不就是招募試煉嗎,值得一試!”
    看到牛二的強顏歡笑,李泰然輕笑道:“這次,我們分頭行動比較好。”
    “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潤都的政府是選舉製的,而且都是憑建設計劃選上的,也就是說……潤都的建設團隊地位很高,可以直接接觸政府,現在我們有本錢,完全可以組建一支建設團隊,這樣才可以名正言順地持有人力物力。”
    牛二頓時樂開了花,建設團隊?他以前在村裏學堂學的建築修繕還沒有忘光,再補習一下,說不定真的能成。
    而且做包工頭,在他的觀念中,那就是風光得不要不要的職業,哪怕是假裝的也行。
    李泰然走進房間,從床底下抱出塞滿錢的公文包交給牛二。
    “最近你好好調查,學習一下組建建設團隊需要什麽,這裏的錢就是啟動資金,過兩天我就去劍堡了,日後的定期聯絡,就以互相投遞信件完成。”
    “那你保重!”牛二握住李泰然的手。
    他也知道,李泰然此行危機重重,他負責的建設團隊可以說是李泰然的一個後方保障,畢竟找到阿水是一回事,把阿水帶出來又是另一回事,一定需要極多的人力物力。
    在門前,李泰然叫住牛二,說:“勿忘初心,牛二。”
    “放心吧泰然!”牛二擺擺手,馬上又抱住公文包,邁著他緊繃的雙腿走下樓梯。
    卻沒有將這句話放在心上,從來都是年長教導年幼的人,他又怎麽可能聽一個比他少大半輪的人說道理呢。
    李泰然收拾行囊,還往民間小工坊跑一趟,了解天下大陸尋劍者的常用器具。
    天下大陸,武者數量非常之多,主要是七十年間地劍不再問世,從劍再也沒能奪下七劍,於是乎尋劍者也不再是浪客們的唯一進路。
    而四名從劍所掌控的地區,都有政權集中化的特點,越在地區邊緣,則尋劍者的影響力越低,武者也大都在這些邊緣地區活動。
    武者,不講究太多器具,方式的規則,劍、刀、槍、錘、十八般兵器,都有武者在用,拳腳功夫也有很多人精通。
    不過招募試驗,還是萬古不變的兩個回合,拳、劍。
    其實民間唯二稀罕的兩種東西,是機床和工藝。
    換言之,尋劍者真正令數量龐大的武者忌憚的,是用不盡的彈矢與防彈內襯。
    天下大陸,武者與尋劍者的互相影響,演變成了天下大陸特有的尋劍者特點。
    1:盾牌的普及,弓箭的工藝要求不高,極易大批製作,而民間的槍支更是陰冷致命。為了防禦彈矢,除了有防彈內襯的製服,安置了防彈內襯的盾牌與臂甲也是製式裝備,有惜命的,放棄視野靈活而戴上頭盔的也有。
    2:武器的多樣,此片地區有悠久的冷兵器發展曆史,關於冷兵器知識有著豐富流傳,天下大陸的尋劍者使用兵器,不像東旗大陸那樣一般在兩三種間切換選擇,而是看使用者個人喜歡用什麽。
    3:思想的趨向,地劍不出世七十一年,尋劍者的影響力正在逐漸衰退,但作為統治力量,卻不得不與正在侵蝕天下大陸的迷幻藥做鬥爭,這種鬥爭不可避免地使尋劍者在外遭到報複。於是乎他們不得不製定規則來控製損害,那麽做尋劍者,也會認同這些規則。
    就像森嚴的劍堡,爛漫的巡牧者,階層分明的燥都,而舞都的從劍選擇用信念凝聚人心,現已經陷入治安戰,給其他人呈現了一個反麵例子。
    在經過規律的作息後,李泰然整裝,攜帶真劍,沿著主幹道來到劍堡。
    進入小城區,立即就有尋劍者盤查李泰然,誰讓他帶著真劍呢。
    天下大陸的尋劍者所屬,主要用衣袖的顏色區分,製服部分是一模一樣的,比如潤都的尋劍者就是黑藍的衣袖。
    李泰然向眼前的藍袖尋劍者拱手,平淡答:“我想要參加招募試驗,成為尋劍者。”
    幾名尋劍者互相對視皆搖頭,領頭的人嗤笑說:“你來遲了幾天,新從劍說暫時不收新的尋劍者。”
    “新從劍?此地發生了什麽變化?”李泰然麵色怪異地問,從劍即便死亡,新從劍出現也會有過渡時間的,活著的話等待劍心消散那就更長了。
    無論如何,都不應該是這個節骨眼出來一個新從劍,除非拐走阿水的並非是潤都的尋劍者。
    但李泰然認出來了,這些人的衣袖顏色,確實就是襲擊科學院的派係。
    “其實你沒有知道的資格……不過這事的確有蹊蹺,潤都的舊從劍並沒有死,隻是一個月前傷重隱退了,但是如今來的這個新從劍,他以代價換取的七劍力量,的確有地劍的特征……為此我們還死了好些人。”
    領頭的隊長如此說著,也是透露出一種難以置信的語氣,顯然整個劍堡還處在疑惑的氛圍中。
    “總之你回去吧,過兩個月可以再來看看,如果你還活著的話,嗬嗬。”
    盤查的隊伍中笑了幾聲,引起路邊一個坐在馬車上的傷員注意,傷員招手道:“地龍隊,讓他過來。”
    盤查的地龍隊往傷員看去,立即就止住笑聲,交頭接耳。
    “那是誰?”
    “首先發現新從劍的哨兵隊伍,力匠隊的隊長黃葉燒,他小隊好像被殺完了。”
    “倒黴催的,看來是急著要人呢。”
    地龍隊中又浮出笑聲,嘻嘻哈哈地,倒也沒有阻止李泰然往黃葉燒走去。
    李泰然走到葉燒跟前,他隻有左小臂受劍傷吊著,眼眶有些發黑憔悴,顯然心理受到過打擊。
    葉燒含著未燃的卷煙,打量了一下李泰然,半邊嘴唇打開支吾道:“蠻年輕,體型還差了點訓練……現在也找不到更好的了。”
    “你的意思是?”
    黃葉燒眨巴了下眼睛,強行提起一些精神:“這樣吧,你的招募試驗暫時壓下,現在跟著我行動,薪酬由我私人付你,劍牌也能給你搞到一塊正式的。”
    “不願意就走吧,沒人攔著你。”未等李泰然回答,葉燒補充一句。
    李泰然知道這樣十分不妥,不遵守尋劍者的基本製度是有大問題的,可是就於葉燒所說,現在也沒有更好的選擇,哪裏有人給他做對手進行正式的招募試驗呢?他必須進入劍堡!
    “我加入。”
    葉燒從懷裏摸出一塊染血劍牌丟給李泰然,李泰然一看,其實是屬於一個叫做【那霸】的尋劍者,看來已經死了,好一個借屍還魂。
    “這是你的劍牌,也別墨跡,跟我來。”
    兩人一前一後深入城區,李泰然提起警惕,又忍不住問道:“你想要我做什麽?”
    葉燒無言,隻是帶路。
    他跟著葉燒走進一間陰暗的茶館,這裏坐了幾個帶傷的、幾個凶神惡煞的人,他們都注視著葉燒身後的李泰然。
    葉燒拿出舊銅色打火機,哢嚓點起火苗,悠悠將卷煙靠近。
    在座的人瞳孔中,亦亮起搖曳怒色。
    “跟著我調查從劍,就這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