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徐北雲夜入榮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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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酉時,小雨。
    一行十數騎身穿蓑衣從明德門中緩緩地進了神京城。
    一路布局雲中商號,從北涼曆經兩個月,徐北雲一行總算到了神京城。
    隨行的三百鐵騎已經前往城外渭水河旁的莊園去了,王府在神京一樣有產業。
    計有三五處莊園和幾個鋪子,包括雲中號也在半年前在都中營業了。
    十數騎從朱雀大街上分流,徐北雲四騎往西城寧榮街的方向馳去。
    徐北雲騎了一匹中等的馬,而緊跟隨在他馬後的是老王的兒子王寧。比他要大上五歲,老王兒子整體身高在五尺六寸之間。
    徐北雲也就比他矮了半個頭左右,大概五尺二寸之間。(ps:這裏的換算為x30公分,5.2*30=156公分,餘下不表了。)
    約摸三刻鍾的時分,穿過寧榮街牌坊,一刻鍾左右經過寧國府正門前。
    五個燙金字體在夜色中清晰可見,繼續往前騎行片刻就到了榮國府。
    下馬,徐北雲稍抬首凝望,隻見在將要入夜的蒼穹下,一座朱簷碧甍、雕梁畫棟的門樓靜靜矗立。
    屋脊和簷瓦許是因為浸了兩水,水光透亮,愈增三分黛青之色。
    目光及下,匾額下題著“敕造榮國府”五個金字,熠熠生輝。
    而朱紅油漆的大門正自緊閉,銅釘金漆明亮,梁柱左右都是穿了短打衣衫,頭戴氈帽的下人守候大門兩側。
    青條石已經被積水打濕,一塵不染,苔蘚不生。敕造榮國府五個燙金大字在夜色中泛著一絲金光。
    果然是太祖敕造的國公府,位分看起來並不亞於北涼王府。
    徐北雲四處打量周圍環境之時,侍衛老王的兒子王寧,上前朝從門房處走出來的老仆迎了上去,抱拳笑道:
    “有勞老伯替小子相傳貴府老太太,就說遼東故舊來府,實是才剛剛進的城,這不,我家公子心急拜見貴府老太太,不得不冐味入夜打擾。”
    王寧說完從懷裏掏出一兩銀子遞了上去。
    那老仆滿臉笑意地用手接過收進懷裏後,笑嗬嗬地道:
    “原來是遼東貴客,月初從遼東送來的禮單和禮品早已經送入府中,府裏老太太老早就已經叮囑過我們了。
    隻要在門口見著你們,速速迎進府裏去,不需要通傳,各位快快隨我進府。”
    老仆說完朝旁邊站立的小廝喝聲罵道:
    “不長眼的東西,跑起來,趕緊去稟告老祖宗,就說遼東那邊的貴客爺到了。”
    那小廝不等門房說完,‘咻’的一聲就往西邊角門那邊竄了過去。
    門房老仆急忙招呼四人進府,並吩咐其餘的門房仆人好生照顧貴客的馬匹。
    徐北雲有點驚訝榮國府中的反應,他沒想到徐破韃的兒子在賈母心中竟然有點小地位。
    這個每天隻為高樂又極度偏心寶玉的老太太,倒是小看她對徐破韃一家的關心了。
    畢竟從門房話語中能夠猜出來,許是老太太一早就叮囑過了的。
    “老伯,不忙不忙,我和我這位長隨哥兒進去,其餘兩位大哥現在去找客棧,小子我進府拜訪一下老夫人馬上回客棧了。”
    邊說邊指著王寧道,然後讓另外兩人聽令而去。另外兩人聽完世子的話,臉上露出難言之色。
    “沒事的,我也不會停留太久,你們找到客棧馬上過來稟報一聲,我會讓王寧一會和我拜見榮國老太太之後,往門房處這邊等你們。”
    徐北雲說完,跟在榮國府那位老門房身後進了西角門,王寧忙緊跟世子身後。
    穿過西角門就是二門,進去之後,垂花門前已經有個十幾歲的少女迎在門榔下。
    隻見她蜂腰削背,鴨蛋臉麵,烏油頭發,高高的鼻子。
    著水紅綾子襖兒,青緞子坎肩兒,下麵露著玉色綢襪,大紅繡鞋。
    她或許是看到徐北雲的碎短發,驚訝之下瞪圓一雙杏眼看著他的短發,短暫性忘了出聲打招呼。
    那老門房瞧見少女後,笑著打了聲招呼:
    “鴛鴦姑娘出來迎接了,那哥兒隨她進去吧,老仆我先下去了。”
    說完朝鴛鴦笑著點了點頭,自行退下了。
    徐北雲先停下腳步,拱手一禮說道:“姐姐可是在等遼東來的人?小子就是了。”
    從廊簷下燈籠的微光映照下,恰巧能瞧見那少女鼻子上的幾許雀斑,更增幾分調皮。
    她身高比徐北雲高出小半個頭左右,許是看到徐北雲微微抬首盯著她瞧得仔思,耳垂飛紅,在夜色中更添可愛。
    少女微屈福了福禮,大方笑了笑,然後轉身卷起門簾,嬌聲說道:
    “是的呢,大爺一路上辛苦了,老祖宗自從接到信兒起,見天兒地盼星星盼月亮等著大爺。
    此時總算是等到了。老祖宗正在堂中等著,大爺快隨婢子進去吧。”
    穿過垂花門,又經過一道珠簾之後是抄手遊廊,走完抄手遊廊入眼又是一道穿堂。
    經過穿堂之後,徐北雲入眼看到的是堂中十數位婦人,堂上並沒有男人。
    正堂中央羅漢床上坐著一位鬢發如銀的老太太,想必她就是賈家老祖宗史老太太了。
    沒等徐北雲看清堂上所有人,忽然“噗嗤”一聲傳來。
    “哎喲!哥兒倆這是打從西土來的嘛……”
    聞聲望去,這是一位頭上戴著金絲八寶攢珠髻,綰著朝陽五鳳掛珠釵。
    項下戴著赤金盤螭瓔珞圈,裙邊係著豆綠官絛雙魚比目玫瑰佩。
    身上穿著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窄裉襖,外罩五彩刻絲石青銀鼠褂,下罩翡翠撒花洋縐裙。
    一雙丹鳳三角眼,兩彎柳葉吊梢眉,身量苗條,體格風騷,看她的穿著打扮,想來就是王熙鳳了。
    恰好此時迎她進來的鴛鴦從她手中接過貴妃槌,她又比那丫鬟高出小半個頭。
    坐在羅漢床上的老太太賈母,雙手環抱著一位十歲左右的男童。
    那男孩此時正眨巴著眼朝他後腦瞧。看來他就是榮國府中的“天之驕子”大臉寶賈寶玉了。
    賈母許是也被徐北雲的一頭短發給看樂了。
    右手拿起雲紋繡成的帕子捂嘴“嗬嗬”地笑,伸出左手朝徐北雲招了招手,笑道:
    “快快上前來,讓老婆子我好生瞧瞧,千萬莫要認生。
    哥兒就把這裏當成自個兒的家,來…來…來!天兒喲,怎生得這麽好看!粉雕玉琢似的。”
    徐北雲走到賈母身前,躬了一個大禮,朗聲道:
    “徐家北雲拜見榮國公府老夫人,祝老夫人笑口常開,天倫永享,身體安康,鬆鶴長青!”
    賈母連聲道好,越看越喜歡這個小小少年兒。
    畢竟賈母曆來是一位資深顏控的老人,對一些長得漂亮的孩子,心下也是喜歡得緊。
    看著漂亮的徐北雲,連連點頭,嘴角的笑容收不住。
    急忙讓身旁的丫鬟去拉徐北雲到羅漢床上,她很是想親近親近一下。
    王寧隨徐北雲拜禮完就讓婆子領下去了。
    此時大臉寶就近看清徐北雲的一頭短碎,大臉湊近徐北雲仔細瞧了又瞧。
    先是用手捂嘴嘻嘻嘻地笑,最後實在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徐北雲也聽到從羅漢床後麵的碧沙屏處傳來數聲‘噗嗤’的聲響,想必是榮府裏的三春了。
    也不知道此時的林黛玉是否在榮國府,可惜他屬於外男,若無榮國府中的人同意,他不便與榮國府中未出閣的女子相見。
    許是堂上的人被賈寶玉笑聲感染,又或者確是被徐北雲的發樣給逗樂。
    整個榮慶堂一片歡樂,笑聲震屋。
    徐北雲也不羞不惱,大方地一個個地仔細打量起來。
    剛進屋出聲笑的女子應該就是王煦鳳了。
    隻見她後麵站著一個遍身綾羅,細挑身材,柔媚嬌俏,花容月貌的俏麗丫鬟。
    看樣貌年齡和前麵那個鴛鴦丫鬟差不多,應該就是“俏也不爭春,隻把春來報”的俏平兒了。
    王煦鳳左手邊坐著一個四十上下,手上拈一串佛珠的婦人。
    那婦人看起來不喜不惡,徐北雲心裏猜測,她應該就是大臉寶的生母王夫人,她身後站著兩個膚白容端十來歲的小丫鬟。
    王夫人旁邊是一個二十上下的婦人,她身後立著兩個十來歲左右的丫鬟,麵前坐著一個三四歲的孩童。
    堂上所有人哄膛大笑,隻有她低頭默默看著她麵前的孩童,那孩童眨巴著眼想笑,但卻強自給忍住了。
    小孩想來就是小大人賈蘭了,他後麵應該就是他的寡母李紈了,
    羅漢床的兩邊各站立著兩個容貌偏上的丫鬟,剛才迎自己進來的鴛鴦,她此時正跪在賈母腳邊,用貴妃槌幫賈母捶腿。
    另外四個丫鬟卻不知道是誰,晴雯,珍珠,琥珀,翡翠,媚人?
    “嘖…嘖…,哥兒一點都不怕生呢,哥兒和我說說你的頭發是怎麽個回事,讓我高樂高樂。”說話的是鳳辣子。
    徐北雲朝她笑了笑,言道:
    “從遼東跑了兩千多裏路,拂曉趕路,日落留宿,我習慣了幹淨,頭發一天不洗就睡不著覺。
    後來趕路也顧不上洗,我又不喜男人碰我的頭發,所以就剪短了,這樣自己打理起來也方便一點。”
    “哎呦呦…哥兒就不會路上買個丫鬟使喚服侍著你嗎?”
    王煦鳳許是瞧見賈母對徐北雲的喜歡,所以一直替他接話。
    徐北雲朝王煦鳳眨了眨眼,迷茫地道:“我趕來神京是進國子監讀書的,我家窮。現下倒是沒多少餘錢買得上丫鬟。”
    徐北雲這話也沒說錯,王府沒什麽錢,錢都拿去養軍了。
    堂上又再次滿堂歡,唯有一個人例外。
    王煦鳳馬上朝賈母笑道:“老祖宗,哥兒天可憐見的,還得老祖宗給他賞個丫鬟使喚使喚。”
    王煦鳳說完朝賈母身後的四個丫鬟眨眼睛。
    賈母也不接話,隻是捂嘴笑,一個丫鬟,值當不了什麽。比起雲哥兒祖上以命救了先代善公數次來說。隻是小恩。
    李紈卻在這時抬頭,皺了皺眉說道: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莫不是哥兒沒有聽說過這句話?”
    李紈話落,滿堂一時氣氛靜寂,雖說堂上大多都是深邸婦人。
    但那句“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卻是傳湧了一千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