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三首打油詩和一樹梨花壓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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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日匆匆,距離暢春園南北交流會已經過去了幾天。
    因大名頂頂的徐清臣並沒有現身暢春園。故南方士子一邊嘲笑著徐清臣是個名不符實的軟蛋子。
    另一邊又打趣著聲名大噪的鄭經人,文意和宋廣三人。
    徐北雲於暢春園溫湯池小院所發生的事,並沒有在第一時流傳出來。被詩評大會的一場鬧劇衝散了徐清臣未到現場一事。
    讓南方士子感覺到好笑的是,評書環節中竟出現了三首打油詩。皆是出自神京國子監中的三人。
    分別是署名鄭經人鄭不為的詠雪:什麽東西天上飛,東一堆來西一堆。莫非玉皇蓋金殿,篩石灰呀篩石灰。
    署名文意文仲愷的麻雀:一窩一窩又一窩,三四五六七八窩。食盡皇王千鍾粟,鳳凰何少爾何多!
    以及署名宋廣宋修之的清明:冬季時節雪紛紛,孤家寡人欲斷魂。借問才子何處有,牧童遙指暢園春。
    三首詩打油詩足矣讓他們三人聲名大噪,也讓他們仨關在家中足足三天都沒有出過房門一步。
    次輔家中和工部左侍郎家中的奴仆大肆四出,揚言要把幕後之人給挖出來。
    然後按照次輔大人他們家小爺的說法,不區何人又是甚麽身份,一律脫光了衣服把它丟進渭水河裏去。對,就是這個‘它’字。可見把次輔大人家的公子給惱出多大氣來。
    徐北雲對於這一事件當然是不知道的,就算他知道了,也隻是一笑而過。他這幾天和妹妹們感情增進了許多。
    但他卻不知道,他的名聲再一次名動神京城。
    卻不知從甚麽時候突然之間,就流傳出徐清臣於溫湯池中怒罵魏大家豬狗不如這一事件。他的名聲大噪不是因為他罵了魏大家。
    而是因為那一首兩句被人津津樂道的:蒼蒼白發對紅妝,一樹梨花壓海棠。
    江南京士子因為徐北雲罵了魏大家,更像當眾打了他們的臉。所以自然就把目光從三首打油詩中。轉移到研究應當如何把徐清臣給打壓下去。
    近幾日,榮府夢坡齋裏,賈政接到了無數的架貼。
    俱都是邀請徐北雲赴會一約,不過都讓徐北雲打發人到夢坡齋給拒絕了。
    徐北雲自是和諸位姊妹培養感情了。沒得那個空閑時間。
    這日,再過十來天就是正旦了。榮府一早已經開始籌備完年貨。
    這兩日府裏已經換掛上紅燈籠,係上彩色的綢布。
    闔府上下喜氣洋洋,就連仆人都滿臉洋溢著笑容。每個人臉上都掛著與有榮焉的神色。
    皆因今年算是榮國府的大喜之年,先是傳來大姑娘將要封妃之事。再就是親家娘舅出了年將要被聖上重用,調往京營擔任節度使一職。這個位置可謂是位高權重。
    說到節度使這一職位,整個大周隻有神京才會設為定職,其他地方都是設為總督。這個總督卻不能幹涉地方政務,純粹是地方上的軍方最高機構。
    大周除了個別特殊的地方,總督才會全攬軍政大權。不過這種總督在大周極為少量。
    榮國府,探春小院。
    今日諸位姑娘們好像相約好了似的,依次來到院中。可把侍書與翠墨二人忙得不可開交。還好諸位姑娘都帶了隨身的丫鬟,不然還真夠她們累的。
    侍書與翠墨二人先是把諸位姑娘的嬤嬤奶媽們請至偏廂,留下一個粗使丫鬟端茶遞水後。她們二人才轉身出去燒水煮茶。
    眾位姊妹過來的時候,探春正在臨摹雲大哥的‘瘦金體’。待看到諸位姐姐和妹妹走進她的內屋。她才起身擺出笑臉把她們給迎了進來。
    寶釵蓮步還沒邁進屋就已開口打趣道:“探丫頭必然是又在臨摹雲大哥的字體,姨丈應當讓雲大哥做探丫頭的先生方是道理。”
    諸人一邊進屋一邊聞聽寶釵之言開懷笑著,眼神都往探春身上打量著。倒是探春大大方方地回答著。
    “我倒是願意,可雲大哥多忙的人。再說男女有別,老爺是萬不可答應的。也就多得了寶哥哥。我才能時不時地前往桂花院。隻是可惜了這幾日寶哥哥身體不得利。”
    探春說完,將諸位姐姐妹妹依次請落入座。
    黛玉聞言,甫一落座後接上話頭:“哪你倒是可以搬往梨花院住著,一來可以和寶姐姐做個伴,二來也方便見你的雲大哥……。是你的先生。”
    眾人大笑,這幾天,她們經常陪著寶玉前往桂花院,大家大體知道徐北雲不是一個難相與的人,所以也就敢打起他的玩笑來。
    探春聽了黛玉的打趣,也不答話,隻是岔開話題道:“這幾日都中又流傳雲大哥的一首詩,不知諸位姊妹是否聽說?”
    寶釵自從來到神京榮國府後,隻要都中有甚要緊的事情發生,指定避不了她那哥哥的耳根子。
    她一早就聽哥哥文龍說與她聽,但她私底下認為那首詩傳頌雖是上佳。
    卻似呼是罵人老不羞的,心裏雖然這樣認為,但她臉上卻是不動聲色地觀察其餘人的反應。
    果然,諸位應該都是聽說過那首詩。迎春臉色尷尬,羞澀地垂首不語。黛玉的臉色也是極其不自然。
    唯有惜春用稚意把那首詞給完整給念了出來。當她念到最後四言。屋內諸位神色都是不太自然。
    除了迎春已經略懂男女之情,其他人皆是因為那句:不遇僧道,便是好人。這八個字神色間頗為異常。
    當下年代,每家每戶有誰家是不拜菩薩佛祖的,眾人心中大都覺得雲大哥這句自是大為什不妙。
    因為雲大哥算是屋內眾人‘半個’兄長,加上諸位姊妹或多或少都受過雲大哥的禮物,一時眾位金釵你看著我,我望著你誰也不敢先言開口。
    屋內一時氣氛微妙,誰都不好發聲置言,畢竟她們私底下認為雲大哥是個好相與的人。當下她們不好去說他的壞話。
    迎春是因為那句一樹梨花壓海棠。覺得臉頰發燙。
    黛玉是深知府上諸位太太夫人哪個不是信佛之人,尤其外祖母和二太太都是禮佛的人。這也是出於敬諱。
    更何況寶哥哥銜玉而生的那塊通靈寶玉。闔府上下哪個不當著寶貝來緊著。所以黛玉不好去接這個話頭。
    探春後知後覺地補上話頭:“我是說雲大哥那句:但行好事,莫問前程。卻是極好!證明雲大哥是個熟思慎處務實篤行的人。”
    黛玉聞言,忽而想起哪晚在她屋裏頭,雲大哥為了接她的話頭,明明是自己已經吃過晚飯,卻又要問她管不管他的飯。
    想到這裏,黛玉不由得暗自好笑。探丫頭真真是被雲大哥的書法給迷了眼。
    不等眾人接話,門外的珠簾被人掀起。寶玉在襲人與麝月的隨奉下走了進來。
    “寶哥哥,你的身體還打緊不打緊。”惜春第一個打破沉寂,先開聲詢問寶玉的身體。
    寶玉先是回了一聲惜春的問候,他剛好瞧見寶釵和黛玉的中間有個空隙。自己搬了張繡墩立於中間。
    落坐後才發覺眾人的神色似是不太對,不由好奇問道:“姐姐妹妹們這是在討論甚事,怎麽一見我來了便又不接話頭了?”
    最後黛玉坳不過寶玉的追問,道:“我們卻是在討論雲大哥在暢春園寫的那首詞。”
    寶玉聞言,神色懨懨,他總覺得自從老徐來了之後,姊妹間三不五時地就把他掛在嘴邊。他雖有不喜。卻不會直言點出。
    忽而,他接上話頭:“我覺得他那句不交僧道,便是好人不對。好人與壞人怎可拿僧道來區分衡量。世間隻要是沒有害人心,那他便是好人。何況閑時聽聽那些禪語,卻是能讓人感悟頗多。”
    說完,寶玉神色間頗為不喜。也不知道是不喜老徐這個人,還是不喜老徐說的那句話。
    此時的寶釵搬進榮國府沒多久,對寶玉的心性不太了解。她接過話頭道:“寶兄弟難道沒讀過:‘學而優則仕,仕而優則學’這句嗎。我倒是覺得雲大哥那句不交僧道,便是好人。指的便是這個意思。”
    寶釵這句話的意思是,當下讀書人的思維除了考科舉,求功名。再者就是進修,不斷提高自己,學習、研究之餘更要多參與具體的工作與實踐。
    而僧道的思想都是淡泊名利,雲遊四方。在讀書人眼中就是不務正業,沒有事業心和責任感。
    所以,寶釵才會點出雲大哥原話是指:讀書人就不願意與僧道交往,怕被他們的思想所影響,而與主流讀書人格格不入。
    畢竟雲大哥是讀書人,寶釵心下自是這麽想的。
    寶釵她點出來,也是希望寶兄弟能以雲大哥為榜樣,努力上進爭取考個功名回來。而不是天天混在她們的身邊。
    心底裏的這句話,薛寶釵現在自是不會說出來。她也隻是寄希望寶兄弟能夠聽得進去。畢竟接觸這幾日,她能夠瞧得出來寶玉是一個極其陪明的人。
    寶玉聞言,望著寶姐姐豐姿妍麗的臉頰。嘴巴張了張,最終卻是一句話也沒說。低頭淺抿著麝月端過來的茶湯。
    麝月眼睛瞥了瞥薛姑娘,心下對她不喜,臉上卻是不動聲色。她準備與二爺獨處時,再吹吹薛姑娘的耳邊風。
    探春聽了英眉一挑,高興地道:“薛姐姐說得極是,我就說雲大哥的意思肯定不是對佛祖不敬。而是雲大哥對待僧道們淡泊名利,雲遊四方的舉動不喜。畢竟雲大哥是立誌考科舉的人。”
    探春話落,迎春和惜春才恍惚。初初她們聽到寶釵的話還沒有太明白,當下經三丫頭這麽一說。自是醒過神來。
    黛玉聞言,心下冷笑,個中原由也隻有雲大哥才清楚。她覺得才沒有那麽簡單。桂花院裏的那位,可不會像無的放矢的人。
    寶玉瞧見黛玉臉色平靜,罥煙眉下一閃而過的異色竟被她給捕捉到了。
    當下寶玉心裏不由感概,還是他的林妹妹好。
    “雖說寶姐姐說的不錯,但我還是覺得老徐此言不好,畢竟老祖宗和太太都是禮佛的人。我瞧啊,諸位姊妹還是少提及為好。特別是三妹妹,不然惹惱了太太與老祖宗。老徐可吃不了好。”
    寶玉也是一番好意。他雖不喜姊妹常把老徐掛在口中,但他卻不希望此事被老祖宗和太太給知曉,這樣一來,老徐指定要吃些掛落。寶玉從這幾天的讀書中,他能感覺到老徐並沒有為難過他。
    “雲大哥卻是個好相與的,我們姊妹自是躲在自個院裏說些悄悄話,就是不知道別個院裏會不會去當耳報神。”探春開口維護起雲大哥來。
    寶玉聞言差點一口老血給吐了出來,這話雖不是麵對著他來說的,但三妹妹這話顯然就是在說他。因為他院裏的嬤嬤丫鬟就喜歡當耳報神告太太。
    三妹妹此言是有警告襲人和麝月的意思。
    寶玉神色一黯,卻是沒有接過話頭,他自己卻是個心軟的,不想與三妹妹當麵爭執起來。也不太好當著外人的麵去管教他院裏的人。
    不過,就算是在他的小院裏,他也不太愛管教。畢竟女人都是水做的,女人隻有拿來哄的份,哪有管教的份兒。
    襲人與麝月聽了三姑娘的話,兩人耳根子不由得紅了起來,畢竟她們二人是有前科的。都當過耳報神與太太告狀過。
    麝月卻認為三姑娘的由頭是在說她,她此時認為她的地位自是大大不同,當下不由開口道:“二爺院裏的事自有二爺管教。再者說了,我們是二爺院裏的人。院裏有甚事自是應當稟告太太知,方才是做婢子的位份。
    我們不像三姑娘,我們是二爺的人,心裏自是向著二爺的。可三姑娘是二爺的親妹妹,卻怎地胳膊肘往外拐,向著外人說起二爺的不是來了。”
    探春聞言,臉色立馬變了,麝月擺明這是誅心之言。她當下給氣得說不出話來。俏臉一時被麝月氣得爬滿紅暈。
    麝月一見,不由得意洋洋地繼續道:“太太還是三姑娘的母親呢,三姑娘又不是不知道二爺便是太太的心肝,更是老太太的命根子!不說三姑娘不幫咱們二爺說好話,卻也不需要拿外人來說二爺的不好,方才是一家人的道理。”
    最後麝月憑著一張小嘴,竟把探春給說哭了,眾人神色複雜地看著麝月。畢竟她不是她們身邊的丫鬟,她是寶哥哥院裏的大丫鬟。寶哥哥都沒有發話,她們也不好越俎代庖。
    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迎春是東路院赦老爺庶出的女兒,惜春是東府敬老爺的女兒。她們說的好聽是國公府裏的小姐姑娘,說不好聽卻都是被老太太一時心軟,養在身邊的而已。
    更不用說黛玉和寶釵兩人,她們都是客居在榮國府中。此時又是在探春院裏,她們作為客人,自是不好方便置言。
    而寶玉卻是堂堂的榮府嫡孫,麝月有句話沒有說錯,寶玉是老太太的命根子,太太的心肝寶貝。他院裏的大丫鬟還真輪不到她們幾位姊妹來管教。
    最後探春趴倒在榻上掩臉而哭。坐在她旁邊的迎春,俯低身子輕拍探丫頭的肩膀安慰著。
    寶玉瞧見此情形,尷尬中隻能起身帶著襲人和麝月離了探春院。
    寶玉離開之前還請黛玉替她安慰一下探春妹妹。他此時不便安慰,畢竟麝月與他已有肌膚之親。
    打寶玉離開探春院之後,眾位姐妹一並勸解著探春。
    探春趴在床榻上哭了一會。被諸位姐妹安慰勸說一翻後,方才從床榻上起身。
    一時俊眼英眉下卻是珠淚連連,這時從外麵進來的侍書,急忙拿著羅帕遞給自家姑娘。
    探春接過後擦拭了一翻,擠著笑臉啞著聲音道:“卻是讓諸位姊妹們見笑了。”
    眾人見此,倒也吩吩言道不至於此。大家瞧見探春的情緒穩定了不少。
    最後在寶釵的打頭帶領下。諸位金釵起身告辭離開了探春的小院。
    此時還真不太方便繼續坐客,當留探春一點私人空間。讓她自己一人恢複心情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