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在台南(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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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江生拋出一個“何為民”的話題,卻沒有揭曉答案,似乎是想留給唐寅自己找尋結果。
    兩人來到招待所,很快辦理好了入住手續。
    招待所給唐寅安排的房間麵朝海港,環境優雅,站在窗前就能欣賞碧海藍天,風帆如牆的畫麵。
    趁唐寅欣賞海港景致的間隙,林江生從袖中取出羅列好的台南景點名錄,又仔細過目了一番,確認無誤後,他輕輕將名錄放在了茶幾上。
    唐寅眺望了一會,走回藤椅旁,垂頭便看見了茶幾上的名錄。
    “濡水兄,這是?”
    “這是特意為伯虎賢弟安排的遊曆景點與行程。”
    “真是有勞濡水兄了!”
    “既然將伯虎賢弟邀請至此,我宋洲自要盡地主之誼,伯虎賢弟看看這行程安排如何,是否需要調整?”
    聽言,唐寅拿起名錄過目。
    恰巧,招待所的侍者在這時送來了筆墨紙硯。
    唐寅看完,笑道:“濡水兄這般用心,我自沒有什麽好修改的。”
    林江生擺手道:“都是分內之事,伯虎賢弟不必客氣。”
    商定好行程,唐寅動手研磨,準備修書一封。
    林江生提醒道:“伯虎賢弟,切不可在信中言自己身處何地,以免給自己招惹麻煩。”
    唐寅點了點頭,隻當是宋洲不想節外生枝,如果他知曉宋洲此時在明朝鬧出的動靜,估計會萬分後悔自己不該應下宋洲的邀請。
    唐寅寫給好友的書信,十天後,經宋洲安插於明朝的商業網送到了王寵手中,隨信附上的,還有宋洲贈送的一百兩紋銀,
    一貫窮困潦倒的唐寅突然給自己寄銀子,這讓王寵大感驚訝。
    其後令王寵吃驚之事接二連三,唐寅此番遊曆宋洲耗時三年,等他平安返回蘇州,整個人的精神頭也為之大變。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曆史的小蝴蝶在這裏煽動了一下翅膀,原本正德九年(1514年)秋,唐寅會應寧王朱宸濠之聘,前往江西擔任寧王府幕僚,其後發現寧王造反的野心,唐寅不得不裝瘋賣傻逃出。而本時空,唐寅應宋洲之邀,離開了蘇州,自然就沒了這些倒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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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林江生引唐寅前往的第一站便是自己工作的地點——博物典藏館。之所以去博物典藏館,一方麵是受館長所托,另一方麵是想請其點評一下館中的收藏。
    像博物典藏館這種規模的藏館,在明朝或許隻有皇家才有。在感歎典藏館的規模之大,藏品之多時,唐寅還注意到有不少著裝統一的孩童來典藏館遊覽。
    唐寅指了指一幫懵懂的孩童,問道。“濡水兄,這些孩童為何會來此?”
    林江生隨口答道:“這都是安平城小學裏的學生。”
    “學生?這般幼小年紀,能看得懂藏品嗎?”唐寅不禁疑惑。
    林江生笑道:“看不懂,後麵不是還跟有先生講解嗎,宋洲有句古話,叫少年強則國強,建立博物典藏館的目的,正是為了陶冶少年人的情操,增強他們對漢家文化的認同感。”
    唐寅不由得歎服道:“好一個少年強則國強,想不到區區海外宋洲,竟比我大明士子想得深遠。”
    兩人走至孩童們身後,唐寅聽到領隊先生正在給學生們講解一幅字畫:“此畫名為《滄州趣圖》,是明朝畫家沈周晚年路過滄州時所作。同學們注意看,這幅畫雖畫的是北方山巒,擷取的卻是江南水鄉的景致,其畫麵山丘逶迤,水麵浩渺,坡岸伸展,雜樹成林,一派南方山川秀麗風光。”
    唐寅出聲打斷道:“家師從未去過滄州,此畫是家師觀董巨山水之妙,即興而作。”
    這裏的董巨山水之妙,指的是五代時期畫家董源與巨然和尚的畫作精妙。
    領隊先生瞧了瞧唐寅,拱手道:“閣下自稱白石翁為家師,難道是其弟子?”
    林江生附聲道:“這位便是唐寅唐伯虎,正是白石翁的得意門生。”
    “原來是唐大才子,久仰久仰!”領隊先生聽得唐寅大名,神情肅然。
    沈周字啟南,號石田,晚號白石翁,出身於富裕的書香繪畫世家,少時師從陳寬學習詩文,青年時期師從伯父沈貞,還與當時的名士劉玨、杜瓊、趙同魯等學習繪畫。其一生家居讀書,吟詩作畫,優遊林泉,追求精神上的自由,從未應科舉征聘,始終過著田園隱居生活。
    唐寅年少時就拜沈周為師,由於天分高,很快在繪畫方麵取得了名聲,年輕人不免洋洋得意。
    關於沈周將唐寅“拉回正道”還有這麽一個故事。某天,沈周在牆上畫了一扇窗,吃飯的時候,讓唐伯虎打開,起初唐伯虎並未發現這扇“窗”有何異樣,起身準備打開時,才發現原來是老師畫的一幅畫,由此明白了老師的良苦用心,慚愧不已,之後潛心學習,終成繪畫大家。
    見先師畫作保留於琉璃中,受後人敬仰,唐寅這個做弟子的也與有榮焉,心情不由得大好。
    林江生見此,旋即將唐寅引入館長辦公室,求畫的館長早已等得心焦。
    “唐先生請坐!”
    館長親自為唐寅與林江生泡了杯茶,隨後搓手,一臉不好意思道:“先生遠道而來,本不該提這個不情之請,但我一直搜尋先生的美人圖而不得,已經成了一塊心病,還請先生這次能圓我願。”
    瞧髠發館長滿臉誠懇的模樣,唐寅無奈苦笑道:“非我不想以畫相贈,自拙妻離世後,我便不再作美人圖了。”唐寅晚年畫美人圖,常以妻子與女兒的相貌為摹本,他這番話說得亦是實情。
    館長長歎一聲,不再強求。
    作為贈禮,唐寅臨別前留下了《桃花庵歌》墨寶,算是讓館長得償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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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下榻的招待所,醫院派來檢查的醫護人員後腳而來。
    “小秋,給病患量一下體溫。”醫生吩咐。
    “是!”護士石豔秋應了聲,搖了搖水銀溫度計,快步走到唐寅坐著的藤椅前。
    這時,她才發現唐大才子正一臉恍惚的盯著自己,少女哪見過這般熾熱的目光,“唰”一下的臉頰緋紅。
    說也奇怪,唐寅本對檢查之事十分抗拒,但在石豔秋手中,他如同一個提線布偶,聽話得緊。
    隻是石豔秋沒有察覺,唐寅看她時總會低聲呢喃:“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