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九九豔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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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克臧和五叔鄭智並排坐著,一起看演出。
戲台子是用竹子臨時搭的。南方盛產竹子,用竹子搭臨時戲台,比用木頭方便,演出完了拆下來,竹子還能繼續編筏子。
台上的演出內容豐富,有相撲戲、歌曲、舞蹈、雜技等等,一出接著一出。鄭克臧和鄭智有好一陣在沒見了,雖然演出很精彩,但兩人還是不停地竊竊私語。
在東寧住了好幾年,項紹寬雖然還是不能聽懂大段的閩南語,不過偶爾還是能從兩人的用詞裏,聽出兩人在聊什麽——鄭克臧在對鄭智說自己在關外巡撫蒙古各部的見聞,鄭智則對鄭克臧講自己前往關中和蜀中招撫清軍和吳軍殘部時見到的風土人情。
台上表演著一出弋陽腔,四個武生丁字形打著轉,手裏的家夥舞動如飛,嘴裏還有唱詞,正是“三英戰呂布”的戲碼。
項紹寬對這種鑼鼓喧天的戲沒有興趣,身邊的朱丹赤卻不停地介紹說,這弋陽腔在京劇徽班進京之前,是中國戲曲的三大唱腔流派之一,比起溫文爾雅的昆山腔和體局靜好的海鹽腔,弋陽腔高亢粗獷、豪放激越,雖然不登大雅之堂,卻是軍旅戲曲的首選。李書同不但募各地弋陽腔戲班,挑選其中的優秀者在教坊司聽用,而且還讓一些羽林苑的學員學習弋陽腔,慢慢培養文工團自己的演員。
鄭克臧也對戲不感興趣,雖然三英戰呂布的故事情節還是有點意思的,但鄭克臧更願意聽說書先生說,而不是聽戲。
“鏘!”台上鑼聲一響,呂布落荒而逃,劉關張三兄弟拍馬追趕,演出也就此結束,演員們向著台下拱手退場。
台下喝彩聲不絕。對於士兵們來說,這些戲碼雖然不算新鮮,戲子們也未必是最高水平,但在異國他鄉能看到這樣的演出,已經是大呼過癮了。
朱丹赤見狀,笑嗬嗬地對鄭克臧說道:“少爺你看,將士們還真是喜歡文工團的演出。”
鄭克臧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許大叔和李大叔用心辦的事,總有道理的。”
“可惜啊,劉德傑還沒趕回來,否則大家可以一起看戲了。”鄭智不無遺憾地說道。
“五叔你別急,德傑過幾天就回來,到時候我們可以一起喝酒看戲。”鄭克臧寬慰道,“德傑去攻打新安州,結果兵不血刃就迫降黎軍守將和州官,還安撫百姓,收編軍隊,真是大將之材。”
“這還用你說?我們從小一起玩,早就知道德傑比他兩個哥哥都厲害。”
“那你覺得他和我誰打仗更厲害?”
鄭智歪著脖子想了想,答道:“你們倆不一樣,你跟項師傅學的是治軍、利器、行陣、取勢。德傑跟劉都督學的是領兵、用間、奇襲、衝陣。”
“哈哈,五叔你什麽時候學會說這些話了。”鄭克臧大笑了起來。
台上下一個節目就要開始了,轟隆隆走上台五十幾個人,男女各半,都穿文工團的布袍,分左右各站了兩排。中間的有一男一女兩個演員,男的是步軍裝束,女的是村姑打扮。隨著音樂響起,村姑女演員開始演唱:
九九那個豔陽天來喲,
十八歲的哥哥呀坐在河邊,
東風呀吹得那個風車兒轉哪,
蠶豆花兒香啊麥苗兒鮮。
二十幾個女歌手組成的合唱組接著唱到:
風車呀風車那個咿呀呀地個唱呀,
小哥哥為什麽呀不開言?
項紹寬沒想到會唱這首歌,不禁笑了出來,問朱丹赤道:“李書同怎麽想的,居然排練了這首《九九豔陽天》?”
“這個嘛,說實話,我們也不知道什麽樣的歌能讓這些士兵接受,畢竟古今人心不同。不過書同覺得,哪朝哪代的人,也逃不過男歡女愛,這兵哥哥和農家妹妹的事,總有人會喜歡的吧。”朱丹赤這次隨鄭智南下,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帶領文工團演出,觀察這項製度的可行性。
下麵說這話,台上的歌手們還在繼續唱,這次換成軍裝男演員唱道:
九九那個豔陽天來喲,
十八歲的哥哥呀想把軍來參,
風車呀跟著那個東風轉哪,
哥哥惦記著呀小英蓮。
差不多數量的男歌手組成的合唱組接著唱到:
風向呀不定那個車難轉哪,
決心沒有下呀怎麽開言?
台下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屏息凝視,顯然是被這男女對唱的形式所吸引,等著台上的歌手繼續演唱。
呂憲華悄悄地問朱丹赤:“為什麽這些歌手都穿得這麽樸素?”
“老許特地關照的,這是第一次向前線派文工團,不希望發生不和諧的事情,女演員的著裝都以樸素為原則。”
音樂還在繼續,男歌手還在演唱:
九九那個豔陽天來喲,
十八歲的哥哥呀告訴小英蓮,
這一去呀翻山又過海呀,
這一去三年兩載呀不回還。
(合唱)
這一去呀槍如林彈如雨呀,
這一去南征勝利呀再相見。
“好!”
“對!”
觀看演出的將士裏忽然爆發出了巨大的喝彩聲。
項紹寬的臉上,露出了難得的微笑,輕輕地對朱丹赤說道:“看來,李書同的歌是選對了。”
一段音樂間奏過後,台下的將士們恢複了平靜,繼續期盼地看著台上。
台上的男女演員連續走位變化,作出了好幾個舞蹈動作,女演員又唱到:
九九那個豔陽天來喲,
十八歲的哥哥呀細聽我小英蓮,
哪怕你一去呀千萬裏呀,
哪怕你十年八載呀不回還。
(合唱)
隻要你不把我英蓮忘呀,
隻要你胸佩功牌呀回家轉。
“好!”
“好一個’胸佩功牌呀回家轉’!”
巨大的喝彩聲再次淹沒了音樂聲,喝彩聲中甚至傳出了一陣陣的哭聲。
“是啊,這是一首好歌,唱到將士們的心裏了。”朱丹赤十分滿意地說道,“看大家這麽群情激昂,什麽時候進軍升龍啊?我看,肯定所向披靡嘛。”
項紹寬搖了搖頭:“我們頓兵在諒山這裏,不是為了聽戲娛樂。一來,諒山是交通要道,要掃清附近殘餘的黎軍,不能被人斷了後路,福全今天不在,就是去剿匪了。二來,還要等曾養性和洪磊兩方麵的消息,才能齊頭並進,統一行動。”
“有道理。”朱丹赤點了點頭。軍事上的問題,總是以項紹寬的意見為準。
“再來一遍!”
“對,再來一遍!”
“鏘!鏘鏘!”士兵們敲打著手裏的武器,大聲地喧嘩。
朱丹赤連忙走上台,朝著大家說道:“好好好,大家喜歡,就讓他們再唱一遍。大家坐下,安靜!”
台下馬上恢複了安靜。朱丹赤走回台邊,朝著樂隊的師傅叮囑了兩聲,音樂再次響起。
“九九那個豔陽天來喲,
十八歲的哥哥呀坐在河邊,
……”
台下的將士們認真地聽,有幾個機靈的已經能跟著哼唱了。
“……
隻要你不把我英蓮忘呀,
隻要你胸佩功牌呀回家轉。”
“好!”
“太好了!”
歡呼喝彩聲此起彼伏,這恐怕是李書同自己也沒有料到的。
鄭克臧認真地聽完,也有些激動,可能是想到了在南京家中的陳三娘和兩個孩子,臉上露出了甜美的微笑。鄭智在南京出發前聽過排練這首歌,覺得很不錯,看到如此的現場效果,更是有些興奮。這些年和“毛利海商”們混,一起玩一種叫“足球”的東西,一起唱歌,越來越覺得這些人有意思。
人群外,忽然有一個通訊兵衝了進來,將一份軍報送到了鄭克臧手上。
鄭克臧拆開一看,眼睛一亮,邁開大步,徑直走到了舞台之上,朝著台下所有人大聲說道:“肅靜!”
台下立刻安靜了下來。
“本將軍剛剛收到戰報,曾養性大都督,在太原一帶大破黎軍鄭楃所部,殲敵萬餘!”鄭克臧揮了揮手中的戰報,“大家都聽著,馬上作準備,我們克日啟程,直取升龍!”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