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外，四王聯軍正在準備第三輪進攻，原本戰力就遠不及其餘四王的九王、十三王的人，如今群龍無首，一盤散沙，被打發到街上維持秩序，隻是拿著武器站崗，能嚇到老百姓便好。
    六王中有兩王在皇城中為人質，城牆上的士氣極為高昂，接連挫敗了下方聯軍頗為凶猛的進攻。
    第三輪不知道什麽時候會開始，看樣子，夜晚也不會安生了。
    此時的院落中隻剩下夏鈞父女以及贏北熾三人了，夏康身位新皇，當此危急之際，不宜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太久，因此早早被贏北熾轟了回去。
    贏北熾自座位起身，夏鈞兩人連忙起身向前攙扶，對方隨意地擺了擺手，示意無須如此。
    “我這人就是性子太直了，以至於當著麵，魚兒都不上鉤……”
    說完背著手走向屋內，父女二人對視一眼，恭恭敬敬地跟上。
    隨著贏北熾遠離池塘，觀望許久的魚兒一擁而上，搶奪餌食。
    魚竿劇烈搖晃。
    進得屋中，夏青戈搶到贏北熾之前將椅子茶水備好，倒有點“反客為主”的意思。
    在此之前，夏鈞從未見過如此孝順的女兒。
    “嗬嗬，好。”
    該說正事了，自也沒有方才那般多的閑言。
    “青戈也坐，或許咱要聊很長時間，外邊局勢你們不必擔心，真正決勝的戰場，不在此處。”
    兩人均是投去問詢的目光。
    “你們認為，前朝覆滅的根源是什麽？”
    贏北熾提了一個看起來與現狀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自然是祁連皇族的問題，樹從根上爛了，枯敗隻是時間的問題！”
    老人有些嫌棄地看了這位十一王爺一眼，顯然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
    “史書上是這麽記的，我讓你來背書的麽？”
    夏青戈笑的很開心，此刻父王的表情就是學堂中被先生訓斥的孩子，低眉順眼中，還帶著六分的不服氣。
    “小青戈，你來說說看。”
    “贏爺爺，您問的還真是蠻巧，我之前有一段時間確實很關注前朝的事，隻是一來時間有些久了，物是人非，二則，我與父皇駐守的地方畢竟有些偏遠，書籍一類的資料，也確實太過匱乏，無奈之下，也便放下探尋之心。”
    “嗯？那你有什麽發現。”
    “首先，在我看來，祁連王朝的末代帝王能力隻能算平庸，若是將他當成覆滅之根源，這個黑鍋有些太重了。”
    “不錯，那小皇帝中人之姿，還頗有些勇氣，若非亂世，守成當是無礙的。”
    見自己的推測被證實，夏青戈眉目一翹，整個人都煥發著自信的光彩。
    “二來，我與父王鎮守一方，其實與修者打了不少交道，發現他們明麵上將自身與凡俗割裂開，實則還是有很多參與的，有我們知道的，也有我們不知道的，比如那些外門弟子、以及天賦不夠未能入選的一類人，其實重新回到凡俗之後，大多都有所成就，這裏邊……應該有他們的扶持。”
    贏北熾神色不動，心中則大為讚許，夏青戈單論才智，或許與夏康在伯仲之間，但她曆練極多，人事通達，而且上過戰場，既高瞻遠矚，又細心務實，就此而言，要遠超夏康。
    另一邊夏鈞也是麵色吃驚，
    “我的寶貝女兒，這些話你怎得從未對父王露過絲毫的口風，你是何時發現這些事情的！？”
    對於女兒的發現，他至少信了八分。
    “爹，這種事知道了又能如何，你還能去找修者的麻煩啊，您的性格我還不了解麽，還不如不知道……”
    “不錯，修者門派與帝王之間曆來都有約定，各洲、府、縣設有跟修者的接洽機構，人數不多，但權限極高，直屬國君。”
    “這些事為何我們一點都不知道，父王怎麽說也是節製一地，就算用最嚴格的標準來看，父王對所屬地的控製力也是毫無問題的。”
    小青戈提出的每一個問題，都讓他很滿意。
    “哈哈哈，這確實是一個比較關鍵的問題，至於原因嘛，大概有兩個吧，其一，如今負責這些事的人，是夏雍和夏啟精挑細選出來的，你爺爺和你叔叔本事怎麽樣，不用我多說吧？”
    “別看夏啟蔫蔫的，論做事，他是我見過最為縝密之人，你爺爺也得靠邊站。”
    “……”
    “……”
    “再有嘛，自然是人比較少，也都有不小的本事，刻意遮掩之下，自然不容易被發現。”
    “可這……還是有些說不通啊……”
    “你問問你爹，有沒有神秘人找上過。”
    “……有，這人拿著啟字金牌，乃我皇密令，且嚴厲警告我決不允許將此事外傳第三人。”
    夏鈞向女兒投去抱歉的眼神，往日無論多麽重要的事情，他都會跟她商議，隻是這種事畢竟是不同的，私下透露有如叛國。
    她自然是懂得這個道理的，同時也終於明白這機構的保密性為何如此之好。
    他們隻與當地最高的長官秘密接洽，而且看父皇的反應，對方請求配合的時候，或許根本就沒有提到跟修者有關的事。
    吾皇密令，你問那麽多幹什麽？
    “便是這個道理了。”
    贏北熾漸漸收斂起笑容。
    “我且再問你們，我等凡俗之人，常常將修者稱作仙師，那麽仙人到底住在何方？吃的又是什麽？難不成真的住在天上，餐風飲露？”
    父女兩人雙雙皺起眉頭，隱約感到莫大的恐怖即將降臨。
    見此，老人不再賣關子，將謎底揭開。
    “我來告訴你們，曆朝曆代，包括我鼎朝，你們每年向都城進貢的東西中，
    最好的種子，六成會被挑走；
    最好的鐵石礦材，八成被拿走；
    最頂級的藥材，五成被挑走；
    整個江山版圖中，最為鍾靈毓秀的山峰、湖海、島嶼，皆被各個修仙門派占據，凡間的武者門派以及遊客，所能夠到達的，隻是最最外層的地方，所謂的名山大川，其實隻是人家圈好地盤，不要了的邊角料罷了！”
    “都說修者不幹世事，嗬，倒是有些道理，豐年他們不會幫忙，但他們會多收些，災年他們同樣不會援手，東西卻是一分不能少的，你們說，這算不幹世事麽？”
    贏北熾說著，已經帶上了些許怒氣。
    “祁連王朝最後的那十餘年，若是他們少要一些，或許大家不會那般淒慘，能少死許多人的……”
    父女二人震撼難言，各屬地給皇城進貢，然後君王再給修者門派進貢？
    夏青戈很快從震驚中恢複過來，認真思索一陣之後，說道，
    “既然曆朝曆代皆是如此，似乎並不能說修者也是覆滅之因……”
    話語有些猶疑，畢竟這是在置疑贏北熾。
    “對。”
    贏北熾閉上雙目，麵色恢複平靜。
    “祁連王朝最後的那幾十年，各個修者門派沒有少要，同樣也沒有多要，談不上說是其覆滅之因。”
    “但不知為何，在最後的那些年裏，出現了許多曾經是修者的凡人。”
    “低階……修者？”
    “凡人？”
    最後的答案即將揭曉，夏鈞與女兒此刻一同問出了心中疑問。
    “是，就是這個意思，曾經是修者的仙人，竟是退化成了凡人，但這不是一朝一夕發生的事情，因此，這些“有能力的”的人，便憑借著自己的本事，在能力消失之前，頻頻在凡俗上位……”
    “其中，地位成就最高的，就是祁連王朝的最後一任首宰，公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