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市內，人滿為患，偶有珍品現世，總能惹起來一番爭奪，若非動靜稍大便會招來綠蒙穀的執法弟子，怕已經不知道打出來多少腦漿子了。
    與外界熱鬧坊市相對的，則是暗市，也稱鬼市。
    事實上，盡管鬼市上有許多被明令禁止交易的物品，但中等以上的宗派，大多會在相對隱蔽的某個地方，為鬼市偷偷開上方便之門。
    這是許多年來各方博弈，最終達成的相對穩定的結果。
    各派對此心知肚明，除了靈石收入以及和其他各方的平衡的原因之外，還有一個重要因素就是，他們同樣也同樣需要那些不可言說的修煉資源。
    比如獸族的皮肉骨血，比如海族妖獸的屍身妖丹。
    ……
    作為手上已經沾了三五條人命，無數獸命的修者，吳乾，本不該有這樣的反應。
    然而殺人與殺人是不同的，吳乾做的那些任務，無論對方多麽的罪大惡極，他也不曾折磨過對方，隻是直截了當地一劍，更不用提斷肢挖眼，這般殘酷且帶有折磨羞辱意味的行為。
    因此，當他聽說手上這看起來長相怪異，但卻頗為精致溫潤扳指狀物事，竟是人魚的喉骨時，手還是忍不住抖了一下。
    對麵的黑暗中，此時亮起兩點幽光。
    “第一次來？”
    “……”
    吳乾沉默著將手上的人魚喉結輕輕放在攤麵之上。
    “活挖的？”
    “嘿！”
    對方似乎已經確認了什麽。
    “死了的，還怎麽變成幻髓扳指。”
    “幻髓扳指，也叫幻髓石，可入藥，也可用作布陣材料，若是請人修葺之後再銘刻法陣，做成扳指狀的法器，則能夠起到一定的鎮神、卻邪、避幻的作用。”
    “總之，這東西妙用無窮啊！”
    “怎麽樣，要不要考慮下，可以給你便宜點。”
    這許久的時間，足夠讓吳乾完全冷靜下來了，此刻他有些後悔如此草率地進入這黑市了。
    他現在感覺自己就像是空中的一片落葉，無論哪裏來了點風，都能夠讓他左右飄搖，心驚膽戰。
    “多少靈石。”
    “八十靈石，你若需要，七十五即可。”
    吳乾手往桌上輕輕一拂，一小堆靈石憑空出現。
    對麵那人輕笑一聲，拿出一個隔音陣盤，施法將二人籠罩在內。
    “一百靈石，貴客……還有所求？”
    “這東西，加上幾個問題，你可以不答。”
    黑暗中的攤主皺了皺眉頭。
    攤主將那扳指狀的人魚喉骨放到靈石堆前。
    “我做生意向來童叟無欺，貴客請問，但其可言，知無不言！”
    或許是之前吃了虧，現在的吳乾說話惜字如金，出奇地謹慎。
    “關於人魚種族，能否介紹一番？”
    “自無不可。”
    “人魚族，實力不高，但名聲卻很響亮。這一種族，男性醜陋至極，但天生歌喉美妙，發出的歌聲能夠致幻亂神，漁民、海獸常常於迷夢之中丟了性命，女性人魚則天生貌美，用情專極，一旦心係某人，則終身不改，至死方休。”
    “人魚的喉骨是男人魚一身靈力和功法之核心，極為凝練，長年累月之下，漸成至寶。”
    吳乾沉默不語，心中則是震撼難言，原來他麽唱歌的是男人魚……
    回去還得再多看看海獸相關的書，他如此想道。
    “這黑市的入口為何如此輕易能夠進入？”
    “……入口出口皆是單向，離開時會有人向你收取費用，同時，若閣下是第一次來，也可以花上十塊靈石買下一塊玉牌，此後則不需繳納出入費用。”
    “黑市隻有綠蒙穀附近才有？”
    “許多地方都有，尤其是大些的門派附近，玉牌是通用的，這你可以放心，十塊靈石，是不虧的。”
    沉默。
    “這次擂台賽，各宗門弟子的資料，有沒有。”
    “有，但畢竟都是新弟子，我估計並不會很詳細。”
    “押注和買資料的地方，怎麽走？”
    對麵那人嘿嘿笑了兩聲，將一小塊玉符放在靈石前。
    “黑市地圖，重要地點上麵皆有標注。”
    又是一陣沉默。
    “夠了。”
    說完，吳乾拿上玉符和喉骨，轉身欲行。
    “小兄弟，李府一別，近來可好？”
    吳乾猛然回頭，背後那處已經是空空如也。
    “修者的易容喬裝，可不是換個樣貌就可以了，聲音、動作、習慣、乃至於氣味眼神，都需易改，以你這般，怕是活不長久！”
    吳乾手心已經攥出了冷汗，腦子冒出的，是那個麵目油膩的書生的身影——肖錯！
    四周死寂如淵，不知過了多久，吳乾才邁開腳步，離開了這處地方。
    ……
    高處的陽光總要暖一些，吳乾是這樣認為的。
    山頂的一角，他在陽光下已經坐了半個時辰，當仍舊無法完全祛除留在心底的絲絲寒意。
    盡管他數次有生命之危，但今天，吳乾第一次覺得，這是一個遍地豺狼虎豹，危機四伏的世界。
    誰能想到，擂台區的正下方，竟有著一座小城池般的地下暗市……
    在得到那人的警告之後，吳乾如履薄冰，在黑市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若非對方已經告訴他入口是單向，他幾乎要直接原路返回，既然知其不可為，也隻能既來之則安之，兜兜轉轉了許久，終於找到了地下那個賭場所在，買下各派弟子的資料之後，他放棄了押注的打算，立刻離開了黑市。
    出門前，他買了一枚進入黑市的印信，隨後便走入對方身邊的那道光門。
    腦海中傳來的眩暈感告訴他，他穿過的是一個傳送陣，而不是普通的遮掩幻陣。
    再度看清眼前景物時，他已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了，四周仍然是粗矮的林木，放眼望去，目之所及沒有絲毫人跡，靠著騰空的高度，他才發現相隔了百餘裏的擂台區。
    但他並沒有急著回去。
    他在回味臨走前那看門的黑衣人對他說地那幾句話。
    “每介紹一位新人來此，可得五塊靈石，若做成大筆交易，貴客可得交易總價之千二。”
    他好像意識到了什麽，吳乾振奮精神，將紛雜念頭壓下，朝著坊市的方向奔去，
    他要去確認一件事情。
    不久後，換了一副妝容服飾的吳乾，再次出現在了那酒樓大門附近，熟悉的談論聲，再次傳入耳中。
    還是那三人，還是類似的談話內容。
    看樣子他們要麽是以此賺錢的散修，要麽就是那黑市養的職業引路人。
    “吃虧是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