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培毅也不知從何說起，隻能是老實地答道：“不太樂觀。”
    科爾黛斯依舊是冰冷無比的聲音，如果不是和她太過熟識，周培毅幾乎不能從她口中聽到關心：“怎麽個不樂觀，說說看。”
    “我激怒了他，讓汙染他的東西顯形。”周培毅說，“那東西確實跳了出來，我也確確實實地抓住了它，但我不能用能力消除它，還被它鑽進了我的身體。”
    “合著你自己也被汙染了？那可確實不樂觀了。”
    “我不知道我現在的情況，算不算被汙染。”周培毅撇撇嘴，“那東西進入了我內心的場域，確實想要把我也變成什麽東西。不過沒有成功，現在可能是消失了，也可能是蟄伏在我的身體裏，等我下次漏出空隙。”
    “你有些太不小心了。”
    “是啊，我之前接觸過幾次十二代神子的能量，也治療過夏洛特王妃腳踝上的傷口，那時我能明顯感受到，我有辦法。但這東西，我不能把它消除掉。”周培毅無奈地說。
    “往好處想，至少你已經感受到了汙染的存在，也接觸到了它蠱惑人心的力量。”科爾黛斯的安慰一向如此冷冰冰的，“就像是流感，你在它毒素還不強的時候已經有了接觸，說不定能有免疫力呢。”
    “希望如此。”周培毅隻好說道。
    “如果它汙染了十二代神子，並且奴役了他，那麽你們這些要去星門之後的人，一定會麵對它的汙染。”科爾黛斯說。
    “如果星門之後的結構，和剛剛拉菲拉夫人演示的一致，我們所有人都會隨機出現在星門之後的不同位置。”周培毅說，“我猜，如果是出現在不完整的星宮，比如第二代第十一代這種，世界意誌會有漏洞，也就更容易被汙染。”
    科爾黛斯冷笑了一聲：“那最後大家都被汙染了，都被怨靈變作奴隸。然後這怨靈變成神明，把我們的世界變成無間煉獄。說不定你也不能恪守本心，也變成了個什麽怪物，我們這些還留在地麵的人還得想辦法對付你。”
    這種聽上去很像是模因汙染的大結局，周培毅也不是沒有想過。
    “我現在還是能保持理智的，以後怎麽樣，不好說。”周培毅說，“這東西如果真有這麽厲害，這一千年的時間裏，早就利用十二代，把地麵上汙染遍了。它一定有所限製，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出現在不完整星宮的漏洞之中。”
    “完整的世界意誌，能對它有壓製？”
    “說不定呢。現在隻能猜，具體什麽情況，還是要到星門之後親自去看看。”周培毅說。
    “星門之後，很可惜我去不了，自然也幫不上你的忙。”科爾黛斯指著自己滿屋子的文件，“幫不上你的忙，隻能在這種地方出力。”
    “師姐你在這裏不可或缺，可以說比我還重要。這裏是未來的希望。”周培毅笑著說。
    “恭維我也沒用，勞碌是我的宿命，拯救世界是你的宿命。把我們自己的本職工作幹好，小鬼。”科爾黛斯說著，看向了阿德萊德留下的劍箱，“而且......幫不上忙的還不止我一個。”
    周培毅走到劍箱邊，不需要打開，就能看到裏麵不斷逸散能量的強大聖物。
    這是一隻非常精細的箱子，小牛皮包裹，鍍金邊角，每一處都印花了鳶尾的圖案。僅僅箱子本身，就是一件價格不菲的工藝品。
    “伊莎貝爾，現在都是議長閣下了。”他撫摸著劍箱的蒙皮，“裏麵不隻是羅蘭聖劍，還有很多把不輸給聖劍的聖物。”
    “情深義重啊！情深義重！”科爾黛斯在情字上重音。
    “師姐你又在取笑我。”
    “不是取笑你，而是提醒你。我幫不上忙，但至少在你身邊，等著繼承你給我留的這些爛攤子。”科爾黛斯認真地說，“她幫不上忙，又遠在天邊，隻能用這劍箱表示對你的支持。”
    “身份變化了這麽多次，她倒是依然希望我贏。”周培毅啞然失笑。
    “她當然希望你贏，我也希望你贏，這裏所有人都希望你贏。但希望與希望之間，總還有有些不同的地方。”科爾黛斯說。
    “無論星門之後，我勝敗與否，我都不會再見到伊莎貝爾了。也不會再見到你，師姐。這個世界裏幾乎所有人，都會和我永別。”周培毅低聲說。
    科爾黛斯沒有他那麽感性：“對於這個世界的絕大多數人，他們根本不會了解你，更不知道你的成敗。對於我們這些人，斯維爾德的人，被你改變了人身軌跡的人，無論你勝敗，戰爭還會延續，我們還要和貴族爭鬥。你放心，沒有你，我們也一樣過得很好。但如果你贏了，我們都能輕鬆一些。”
    “我還是希望你們能輕鬆一點的。”
    “那就贏下來。”科爾黛斯說，“說不定贏下來之後，你還能回來看看這個世界的變化。可能不是這個時間，可能已經是我們作古幾百年後的時光，你看到的是我們的後人。但總歸，被你自己點燃的星星之火，會有人繼承下去。在斯維爾德，在卡裏斯馬，在這個世界的很多角落，你想要看到的事情，總會有一天發生。”
    周培毅沉默不語。
    “而且，說不定你再回來的時候我還活著呢。可能就是一兩年後，也可能是幾十年以後，我已經被你留下的這些工作壓垮了身子，花白了頭發，變成了老太太。那個時候，你也請我看看你的世界，你的家鄉。”科爾黛斯的聲音一直冰冷，但一直在意，“小鬼，我們真的沒關係。你大膽去，贏下來。帶著這些聖物，把你討厭的那些東西，掃除幹淨。”
    周培毅看到了劍箱，看到了在這裏的科爾黛斯，也看到了不在這裏的很多很多人。
    三十功名塵與土，所有人最終都會是塚中枯骨。
    功績和犧牲也許不會被人銘記，但能永恒鐫刻在不朽的生命裏。
    “我去給我，給你們，給咱們大家，贏下來。”周培毅低聲起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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