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況的身影清晰地映入眼簾，張興和心頭一沉——完了，今天算是徹底栽了。
    他咬著牙，從喉嚨裏擠出幾個字：“我跟你走。”
    “嗯？”林況眉梢微挑，眼中閃過一絲玩味，似乎沒聽清，又像是故意要看他難堪：“你說什麽？”
    張興和盯著林況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嘴角抽搐著，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壓下那股屈辱，聲音幹澀而僵硬：“我說……我跟你走！這總行了吧？”
    “行啊，怎麽不行？”林況的笑意更深了，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慢條斯理地在張興和身上掃了個來回，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不過嘛……”
    他拖長了調子，語氣陡然轉冷：“你這副‘體麵’模樣，得先變變了。就這麽讓你舒舒服服地投降？想得倒挺美！”
    “你……”張興和剛吐出一個字，瞳孔驟然收縮。
    話音未落，林況已如獵豹般動了！他身旁的鄭軍也默契十足，兩人身影疾掠，挾著淩厲的風聲，直撲張興和所在！
    “……！”
    接下來的場麵，實在談不上好看。拳腳破風聲、沉悶的撞擊聲、壓抑的痛哼交織在一起。林況的動作快如閃電，狠辣刁鑽，鄭軍則如磐石般穩固，封堵著張興和任何可能的退路。林況則是一改往日的隨和，每一次攻擊皆是剛猛異常，大起大落的同時又暗藏殺機，精準狠辣地落在能帶來最大痛楚卻又不至於真正重創的地方。張興和起初還試圖反擊，但很快就被徹底壓製，隻能狼狽不堪地承受著林況那狂風暴雨般的“改造”。
    這場單方麵的“錘煉”激烈得讓一旁的東風小隊隊員們紛紛側目，不忍直視。有人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有人幸幸地摸了摸鼻子，更有甚者幹脆悄悄挪開了視線——那場麵，與其說是戰鬥，不如說是林況在用最原始的方式給張興和“褪一層皮”。更讓他們感覺不可思議的是，場中的隊長竟然在默默的配合著林況，這可與他們印象中的隊長大相徑庭。
    終於，當一切聲響驟然停歇，煙塵微散處，張興和手臂無力垂下，衣衫碎裂，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嘴角掛著血絲，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痛。他抬起頭，那雙充血的眼中爆發出刻骨的怨毒和屈辱，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發出一聲嘶啞而淒厲的咆哮，仿佛要將胸腔裏的怒火全部噴吐出來：
    “林況！！！你欺人太甚——！”
    “欺你又如何？”
    “你……！”
    林況甩了甩手後，一把掐住張興和的後勁。
    “放…放開我，你#@%&……”
    張興和惡毒的言語在四周飄蕩，林況選擇了無視，看了看周圍，又看向鄭軍：“這人我就帶走了，後續的事你們處理，你應該知道該怎麽做。”
    “我明白。”鄭軍看著林況：“你…就沒有其他想說的？”
    林況一愣，轉身擺了擺手：“有時間再聊吧！”
    沉默注視著林況拎著張興和消失在視線盡頭，鄭軍搖了搖頭，轉身飛向“玄風”號：“先錨定場域，確認坐標後向上級申請所有的觀測數據。按第二類接觸預案處理現場，所有‘物證’記錄後移交給他們，包括那艘不經撞的垃圾船。”
    “收到！”全程缺乏參與感的一眾東風小隊隊員此刻齊聲應道——終於是輪到他們上場了。
    “玄風”號早在張興和被困住時就已抵達附近空域遊弋待命。鄭軍返回座艙，徑直走向自己的座位，熟練地從座椅側擋板的縫隙中抽出一根煙點上。他走到艙門口坐下，一邊吞吐煙霧，一邊凝望著近地空間的景色。
    思緒隨煙霧飄出艙外，而後消散無蹤。
    ——
    安頓收容艙的問題最終被趙驚羽用一種極其簡單的方式解決——他又一次從藍語那裏“薅”來了一枚特殊的方晶。這枚方晶通體流轉著深邃的紫芒，是現世專為容納活體打造的，價值不菲。
    趙驚羽動作麻利地在從基地核心區取出高密度的鏡質能源模塊，由小濤精準接入收容艙的接口。確認收容艙在無縫更換能源輸入仍能穩定運轉後，他指尖輕點，龐大的收容艙瞬間被方晶的紫色力場溫柔包裹、壓縮，最終化作一道流光沒入晶體內。趙驚羽小心翼翼地將其貼身收好，指腹摩挲著微涼的晶麵。
    至此，最後的顧慮也如煙消散。
    ……
    “主人，赤京空域邊界，快到了。”小濤輕巧地滑到趙驚羽身側，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雀躍，將他從深沉的思緒漩渦中拽回現實。
    趙驚羽深吸一口氣，抬手輕輕揉了揉太陽穴。舷窗外，天上星辰的光芒被遠方地麵上逐漸清晰的人造星群取代。他打起精神，聯係上了老高。
    “老高，我快到赤京了。”他的聲音平靜，聽不出波瀾。
    通訊那頭短暫的沉默。隻有背景裏隱約傳來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或是某種精密儀器運轉的微弱蜂鳴。片刻後，一份閃爍著淡紅色微光的虛擬文件直接投射在趙驚羽眼前的虛擬屏上。
    老高低沉而略帶疲憊的聲音終於傳來，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無奈：“從知道你要去那個‘地方’起，我就猜到赤京是你的下一站……唉。”他歎了口氣，那歎息裏仿佛壓著千鈞重擔：“東西都給你準備好了，這是我從中央議會委員會手中拿來的，最高規格的‘影子協議’。從現在起，到今晚零點之前，你趙驚羽這個人，還有關於你的一切……不存在於任何數據庫、任何監控記錄、任何人的記憶關聯裏，當然，也包括整個赤京。”
    “記住，零點之後，出現在洪城。”他的語氣不容置疑，每一個字都像敲在鐵砧上。
    趙驚羽的目光在文件上飛速掃過，複雜的權限碼和路線圖一閃即逝。他隨手將文件數據流甩向小濤：“明白。不會讓你坐蠟的。”
    他理解這安排背後的凶險與保護。
    “你明白就好……”老高的聲音透著一絲如釋重負，通訊隨即無聲切斷。
    ……
    零號艦上，智能係統的合成音冰冷而精準地在艙內響起：
    “警告：已進入首都圈（赤京）防空識別區……信號特征掃描中……”
    短暫的停頓，舷窗外似乎有無形的探測波掃過船體。
    “嘀——識別通過……許可權限代碼……嘀——”
    “滋滋……航道已確認……準許正常通行……請遵循首都空域航行法規條例……再見。”
    凜冽的罡風在零號艦的頂部尖嘯奔湧，狂暴的風壓卻在觸及趙驚羽周身時詭異地消弭於無形，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藍語靜立在他身側，周身流轉著一道道漣漪，將罡風輕柔地推開，護佑著她安然無恙。小濤則是早已化作臂甲，緊密地纏繞在趙驚羽的右臂之上，一絲絲藍光在其上流轉，隱約蟄伏著不可思議的力量。
    二人俯瞰著如群星般明滅閃爍的赤京。今夜無月，濃重的黑暗如同潑墨般浸染著這座巨大都市的上空，霓虹刺破夜幕，勾勒出鋼鐵森林的輪廓。
    “夜黑風高。”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低沉的聲音在風吼中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狩獵者特有的、令人心悸的篤定：“正是狩獵的好時機。”
    話音未落，沒有絲毫預兆，趙驚羽的身影往前一躍，如一道離弦的藍色箭矢，從艦頂邊緣驟然下墜。重力瞬間將他捕獲，但下墜的姿態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從容與精準。艦頂的喧囂刹那間被甩在身後，急速下墜中，風聲在耳畔拉長、扭曲，化作尖銳的嗚咽。赤京那龐大的星群正以驚人的速度迎麵撲來。
    下方，萬家燈火匯成一片流動的光海，卻絲毫驅不散那籠罩在城市上空的、令人窒息的陰暗。
    今夜的赤京，注定要成為某些人漫長旅途的終點。血與火的序章，已然在無聲的墜落中，悄然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