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風雨，漫天席地，仿佛又淒厲了幾分。
    屋內，卻已人去樓空。
    桌上，留下一錠銀子。
    還有一地冰塊……
    “這魔頭終於是走了。”
    周一仙長長鬆了一口氣，看向孫女小環，道：
    “你不要命了，他給的東西你也敢往嘴裏塞？”
    小環嘻嘻一笑，道：“爺爺，大哥哥真的是個好人。”
    周一仙看了眼地上碎冰冰，嘴角抽了抽，道：
    “對，他是壞人裏的好人。”
    正要喝酒，卻見那位何老板，及四位商旅，已朝朱仙離去的黑夜方向，伏地跪拜。
    周一仙愣住，呐呐道：“世間有這樣的壞人，好像也不錯。
    如果能給我點錢，那就更好了……”
    小環：“……”
    風雨中。
    黑夜裏。
    一道飛劍破空而去。
    狂風暴雨，似乎對此劍毫無影響。
    雷電劈下，也會自行繞開。
    好似對道中王者的避讓。
    “朱仙，這件事我們管嗎？”
    朱仙禦劍飛行，回頭看了她一眼，反問道：“你覺得呢？”
    大概是沒想到他會這麽問，碧瑤愣了一下，於黑夜之中微微一笑，從身後抱緊他，道：
    “不管你做什麽，不管你去哪裏，我都會跟著。”
    朱仙彈了她眉心一下，道：“你啊，一點自己的主見都沒有，這點與雪琪倒是有著很大不同。
    她一向有自己的主見，自己的選擇，自己的決定。
    而且那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
    十年了，再次提起這個名字，碧瑤卻未曾有任何反感，隻是微微抱得緊了一些，輕聲道：
    “我這叫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不像那冰山臉，連愛都不敢說。”
    朱仙笑著搖搖頭，沒再說什麽。
    “雨勢太大，不利趕路，今晚我們便在這空桑山住停留一晚。”
    “好。”
    飛劍降落。
    空桑山。
    萬蝠古窟。
    八百年前，魔教威名赫赫的強者黑心老人，在此開創了煉血堂。
    之後，曾鼎盛一時，號令魔教，震懾天下。
    但如今，後輩弟子無能，此地荒涼凋落，很是淒涼。
    此刻，萬蝠古窟深處，死靈淵旁，站勢一觸即發。
    地上已躺了不少屍體。
    原本以古篆，龍飛鳳舞刻著“死靈淵”三個大字的巨石邊上，此刻卻是“請掃碼”三字。
    十年了，好似沒人去更改過。
    此時，煉血堂一係最後的門人，都聚集在此處，背靠著巨石。
    再退後幾步，就是深不可測的黑暗死靈淵。
    而他們的人數，竟然隻剩下了不到十人。
    包括年老大、野狗道人，都在其中。
    此年老大，非彼年老大。
    殺了一個老大，還會誕生一個老大。
    個個身上帶傷，神情委頓。
    在他們的麵前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數十具屍體。
    數倍於他們的黑衣人，將他們包圍起來。
    這些黑衣人，無一例外，都在胸口繡著一個骷髏。
    這是鬼王宗的標誌。
    年老大深深呼吸，強自鎮定心神，正要開口說話，卻突然發現，自己的聲音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嘶啞：
    “諸位鬼王宗教友，我們煉血堂隻是聖教中一個小小的派係，從不敢得罪鬼王宗，不知鬼王前輩究竟為什麽要這樣對我們？”
    “哼！”
    一聲冷哼，從無數黑衣人中傳出。
    其中一人，胸口骷髏繡的是金色，與旁人截然不同，走了出來，看著是個頭領，澹澹道：
    “年老大，如今聖教之中形勢已然很是明顯，鬼王宗主也數次發書於你。
    但你居然還是牆頭草一般，今日應付我們，明日又拜在長生堂門下。
    莫非，你心裏不把鬼王宗主放在眼裏麽？”
    年老大臉上失色。
    如今在聖教之中，以四大派為首的內鬥日益慘烈。
    各個小派係，若無依附，不時便會被滅派。
    而如今，鬼王宗突然大舉殺入，自己在煉血堂裏苦心經營多年的心血實力，幾乎被他們一舉而滅。
    而擺在眼前的形勢，似乎已經不允許他再有別的選擇了。
    那黑衣人冷笑一聲，道：“年老大，我再和你說一次，如今鬼王宗主雄才大略，統一聖教指日可待。
    他老人家是看得起你，才要收你們煉血堂歸到旗下，你可不要不識抬舉。”
    他聲音之中，已經滿是威脅的意味。
    年老大額頭之上滿是汗珠。
    雖然情勢明了，自己這小小的煉血堂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敵得過鬼王宗，但祖師傳下來的基業，難道就要毀在自己的手裏的麽？
    這個決心，可當真不好下！
    就在這時，漆黑山洞之中，忽然傳來腳步之身。
    很輕，但很穩。
    步伐均勻。
    踏！
    踏！
    這裏還會有人來？
    莫非是煉血堂的援兵？
    鬼王宗一眾高手急忙小心戒備。
    黑暗之中，緩緩走出兩人。
    待看清來人麵容，鬼王宗眾人卻嚇得雙腿發軟。
    不少方才還盛氣淩人的強者，手中法寶也拿不穩，“哐當”一聲掉落在地上。
    有人指著朱仙，結巴道：“你，你……”
    說話都變得不利索了。
    還以為是援兵，沒想到卻是這殺神。
    煉血堂的人，與鬼王宗的人，表情別無二致，好似看到了死神在向自己招手。
    看了看幾人道行修為，朱仙微微“咦”了一聲，自言自語道：
    “鬼王宗恢複得這麽快？”
    這些人的實力，比起十年前的精英弟子，絲毫不弱，甚至更強。
    “你！”朱仙看向那金色骷髏之人，道：
    “鬼王最近還好吧？”
    “好，好……”
    “他斷臂接上了？”
    “上，上了……”
    “他是不是得到了什麽奇遇，或者厲害法寶，秘籍？”
    那人卻閉嘴不言了，一副等死的模樣。
    朱仙看向煉血堂的年老大，問道：“你知道？”
    “知道，知道，鬼王從天書中悟出了一套秘法，據說實力大增，極為厲害。”年老大急忙說道。
    朱仙默然。
    他點了點頭，轉身正要離開，就在眾人心裏終於鬆了一口氣時，他卻忽然止步，回頭問道：
    “鬼王在世俗有陰謀？”
    “沒有，這絕對沒有！”
    那身穿金色骷髏的領頭人搖頭道。
    朱仙“嗯”了一聲，看向野狗道人等煉血堂眾人，道：
    “我今晚借住此地，你們沒意見吧？”
    “不敢，不敢，您隨意……”
    朱仙轉身離開了。
    “你，你不殺我們？”
    身後，野狗道人忍不住問道。
    朱仙停下腳步，看向他，澹澹道：“你想死？”
    野狗頓時臉色一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
    見他慢慢遠去，於是又忍不住問道：“為什麽？”
    這一刻，不止是鬼王宗，甚至包括煉血堂的人，心裏恨不得活剝生吞了野狗道人。
    你丫腦子有病吧！
    朱仙的聲音澹澹傳來。
    “我殺人和不殺人，什麽時候需要過理由？”
    眾人聞之一窒。
    咬咬牙，野狗道人朝朱仙的方向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