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一聲，牧秋月的光錐輕鬆打穿拐角處的牆壁，直接伸手探出，電光石火般地將躲在拐角的某人一把按在了牆上。“你是誰！”
    麵對牧秋月這疾如閃電的擒拿，隻見原本虛無一物的牆壁上竄起一道電火花，然後虛假的遮罩影像如古舊的電視般在一堆雪花點中消失的無影無蹤。使用光學迷彩偽裝自己的男人，在被暴力破除了偽裝的機械後，一時間震驚的忘記了如何說話。
    男人穿著破破爛爛的白大褂，灰頭土臉，頭發油膩的粘成一團，黑眼圈包裹著的深陷眼窩裏透露出的是驚駭的眼神，麵對牧秋月的那張純白的麵具，他像是看到了夢中惡鬼來到了現實中一般的駭然。“白……白……”
    看著麵前的男人，牧秋月先是一怔，但隨即再次和全息屏幕顯示的名單對比了一下，再三確認了幾次後，牧秋月勉強將眼前這個看起來不人不鬼的男人和名單的照片上那個英俊帥氣的研究員對上了號。
    “你是鄭星？”保險起見，牧秋月開口詢問起眼前男人的身份。
    男人似乎是不敢再注視牧秋月的麵具與目光，用力的轉過頭避開了眼前這個白麵的視線，然後點了點頭，“是……我是。”
    牧秋月扭頭看了眼差不多恢複過來的花晴眉，雙方確認了一下眼神後，牧秋月換了個姿勢將鄭星按在了地上。“hfp是從你這裏的流到外麵去的？”
    被強硬的壓在地上讓鄭星本能的反抗了一下，但卻反而招致了牧秋月更加沉重的壓製，此刻鄭星感覺自己就像是被壓上了一座山，軀體沉重地無法動彈，那扣在他後頸上的手則是穩固的如同鐵鉗一般。“咕……咳……是……是我放出去的。”自知無法逃脫的鄭星認命的承認道，“我沒辦法……我真的沒辦法！實驗室的重心根本就不在hfp這個副產物上，但是他們不在乎我不能不在乎！這是救命的東西，隻有這個東西有可能救我女兒！”
    牧秋月眉頭一皺，沉聲追問，“怎麽回事？”
    一旁的花晴眉拍了拍自己的腦殼，總算是把腦袋裏那最後一定點的眩暈感給‘敲’了出去，緊接著便聽到了鄭星口中這讓她很感興趣的話語。
    “hfp……我們一般稱他為能力激化素，但這是一種錯誤的叫法，因為hfp根本不是爆發性的增強超界能力強度，而是解除了施加在超界能力上的限製。”鄭星辛苦的把臉側過來，歪著腦袋努力的發出聲音解釋道。
    牧秋月看著鄭星這副快要喘不上氣的模樣，無奈隻能稍微鬆緩了一下壓製的力度。
    “謝謝。”察覺到身體上的壓力突然一鬆，鄭星禮貌的表達了感謝，然後接著說道，“hfp現在還是一個粗糙的原石，那些蠢貨卻隻看到了它的危險，但是我卻能看到的這顆原石內部隱藏的美麗未來。”鄭星的眼睛裏仿佛亮起了狂熱的光芒，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一般激昂道，“hfp是一種從能量態逆轉為物質態所形成的東西，它的作用機理以目前的人類科技是不可能完全理解的，但是隻要知道它能夠突破以太界的規則來達到解除超界能力的原生限製這一點就足夠了，我完全可以通過大量的實驗數據來優化hfp的從能量態逆轉為物質態後的最優微觀結構，隻要實驗的夠多，我總能找到對人體損害最低、同時突破以太界規則效率最好的結構。”
    “突破以太界規則這部分，細說。”花晴眉走到鄭星附近，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對方開口道。
    牧秋月瞥了眼花晴眉，然後衝著鄭星沉聲道，“說。”
    “所有的能力者使用的超界能力都是被施加了限製的，而限製超界能力的就是以太界的規則，hfp在被人體攝入後能夠以我們無法理解的方式超越肉體直接影響到以太界的規則，現在市麵流通的hfp是經過我改良的第三代，可以在最大程度保證使用者意識清醒的情況下完全消除以太界規則的影響，可惜完全解除限製的超界能力會反過來破壞人體，而且人體還會對這種強度過高的超界能力引發的快感產生強烈依賴……這樣不行，這種失敗品必須要進行下一步的優化。”鄭星說到這裏又開始掙紮起來，“你們放開我！我已經收集到很多數據了，很快就能做出第四代hfp，到時候一定會比現在效果更好而且副作用更低，它是救命的東西！能救許多人！”
    “突破規則……救命的東西……”牧秋月若有所思的咀嚼著鄭星話語中的關鍵詞，而旁邊的花晴眉卻有些不解，“救命的東西？突破以太界規則這段是我明白了，這和救命有什麽關係，你想賣給能力者當做合法興奮劑？”
    “不是的。”牧秋月打斷了花晴眉的話語，轉而神情複雜的看著被自己壓在地上的鄭星，然後念出了一個花晴眉沒聽過的詞，“超界綜合征。”
    聽到這個詞，鄭星渾身一抖，然後更加用力側過臉，一臉不敢置信的神情看向牧秋月。
    花晴眉一副局外人的狀態，視線來回在牧秋月的白麵具和鄭星的震驚臉上掃過，“什麽東西？麻煩說明一下好不好？你們這樣對視顯得我很多餘。”
    鄭星逐漸回過神來，但是卻神色複雜的沉默了。開口的是牧秋月，他深深的歎了口氣，然後看向花晴眉，“超界綜合征，一種必死的絕症，這個病存在數量不多而且被刻意隱瞞了，因為如果民眾知道了這種病的存在，絕大部分人對超界能力和以太界的態度恐怕會有相當大的負麵變化。”
    “超界綜合征……”花晴眉一邊思索一邊聽著牧秋月的說明。
    “能力者在從物質界進入以太界時會自動從肉身轉換成以太軀體對吧？然後自以太界返回物質界後又會從以太軀體還原為肉身，這是能力者都知道的事情。”牧秋月說到這裏，畫風一轉的向花晴眉拋出了問題，“常識——是這樣的，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在能力者還停留在以太界裏的時候，以太軀體就因為某種原因變回了肉身，這種情況下會發生什麽？”
    花晴眉愣了一下，然後說道，“會受傷的吧，就像普通人肉身進入以太界，沒有以太軀體的保護，肯定會受到非常嚴重的跨界負荷損傷吧。”
    鄭星聽到這裏，無聲的握緊了拳頭，似乎是回想起了什麽痛苦的往事。
    牧秋月搖了搖頭，然後解釋道，“不，能力者在以太界中從以太軀體變回肉身的話，受到的是遠比普通人直接以肉身進入以太界時更為沉重的軀體破壞。我們人類的身體是以在地球這個物質界環境規則裏正常生活的前提下誕生的，所以進入以太界後自然會因為世界規則的不同而承受負擔與損傷。但是隻要及時回到物質界裏，普通人的肉身一般不會有長久的後續影響。可是如果能力者的以太軀體在以太界裏變回肉身狀態，情況則完全不同。”
    一直沉默的鄭星突然開口了，他的聲音有些低沉，與剛才的亢奮截然相反，“與人類的肉身相對，以太軀體是增幅器利用以太界的規則製造出來的……專門用於在以太界裏活動的身體，就像因為物質界規則誕生的地球生命無法長期停留在以太界裏一樣，融合了以太界規則而誕生的以太軀體也無法長期停留在物質界裏。”鄭星的拳頭越握越緊，“如果能力者在以太界中從以太軀體變回肉身，那麽在還原為肉身的過程裏，以太界的規則也會被混合進肉身裏，這將導致能力者身體同時混合了物質界的規則與以太界的規則，之後無論這個能力者身處於地球上還是以太界裏，都會永遠承受兩個世界對他體內兩種規則的排斥。”
    “……”花晴眉愕然，“也就是說，在地球上會因為體內的以太界規則受到損傷，在以太界則會因為體內的物質界規則受到損傷……24小時，365天，無時無刻都在承受跨界負擔！？”
    “是的。”牧秋月點了點頭，“這就是超界綜合征，一旦在以太界裏從以太軀體變回了肉體就會變成這種狀況，而且從此再也無法變換成以太軀體了，患者的意識囚禁在這具被兩個世界排斥的軀體裏直到死亡令其解脫。”
    而就在不久之前，花晴眉的身上就差點發生如此可怕的狀況，但是牧秋月為了照顧花晴眉的精神狀況，決定還是把‘對方在鬼門關上轉了一圈’這件事帶進棺材裏比較好。
    鄭星苦笑道，“我的女兒沒有時間了，她已經在超界綜合征無止境的痛苦裏煎熬了13個月，現在能救她的隻有徹底改良的hfp，我別無選擇……哪怕我要下地獄也要讓她活下去！”
    牧秋月冷哼一聲，“為了救一個人，就要犧牲其他無辜者嗎！？”
    “他們與我何幹！我有逼他們用hfp嘛！是他們自己貪戀力量和快感，況且人命平等嘛！不，不！人命是不平等的！你們所有人都死光也比不上我女兒的命重要！”
    “你這混蛋！”牧秋月當即感覺自己怒火直衝腦門，接著便是一拳直接錘在了鄭星的後背上，“你把人命當成什麽了！”
    鄭星衰弱的身體挨上牧秋月這一記含怒重拳當即一顫，他隻覺得自己像是被一個大鐵錘砸中了後脊，五髒六腑仿佛被丟進了洗衣機裏一般的晃動起來。好不容易緩過氣來的鄭星已經徹底沒有了力氣，隻是軟軟的趴在地上，喃喃自語道，“我知道我錯了，讓我下地獄也無所謂……但是再給我點時間……第四代hfp就能做出來了……我能救我女兒了，能救其他和我女兒一樣在痛苦中掙紮的人了……求求你再給我點時間……再給我點時間……”
    花晴眉麵具下的臉上神色複雜，眼前這個人無底線的讓hfp流通進社會之中，讓所有使用了hfp的人都成為了他優化hfp下一代產品的數據，這其中有人是主動使用的，也可能有人是被動接觸的，但是不論他們主動還是被動，在hfp進入他們體內的那一刻，這些人後半生的命運就已經殊途同歸了。
    但是這樣罪大惡極的人，其出發點卻是為了做出最完美的hfp來治愈名為超界綜合征的絕症，隻要能力者還存在，隻要人類還在探索以太界的未知，那麽罹患超界綜合征的人就會不斷的增加，直到某一天人數多到所有人都察覺到這種病症的存在。如果鄭星的研究真的能夠成功，那麽hfp或許有可能從置人於死地的毒藥變成救人於絕望的靈藥。
    察覺到了花晴眉心中混亂與動搖的牧秋月向她投去目光，“不能用未來尚未出現的功績來掩蓋現在的罪行，錯誤與功績不可混為一談。”
    牧秋月的話語像是一根定海神針打消了花晴眉心中的困惑。
    接著，牧秋月從腰間工具包裏抽出紮帶固定住了鄭星的雙手，“你的罪會由法律來製裁，不論你的目的是什麽，傷害無辜者的罪行都必須受到相應懲罰。”
    花晴眉有些意外的打量著牧秋月，察覺到了身旁目光的牧秋月扭頭看了過去，“怎麽？我說錯什麽了？”
    “不……我還以為你會直接用那什麽大劫把這人廢掉……”花晴眉縮了縮脖子，小聲道。
    “我剛才說的都是管理局培訓裏教的官方話術，而且我又不是暴力狂，這家夥不再反抗抓捕的話我幹嘛對他用大輪轉劫這麽危險的攻擊，”說到這裏，牧秋月輕輕地敲了一下鄭星的腦袋，“況且，如果真如這家夥說的，那他的腦袋可是史無前例的貴重品，真要能製作出可以治愈超界綜合征的藥物的話，將會是所有能力者都會獲益的大好事，不過按照這貨的罪行，有沒有繼續研究的機會可不好說了，搞不好連活下去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