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不屈神火 第六十一章 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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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秋月下了出租車後,立刻提著手提包走進了療養院裏。讓牧秋月有些納悶的是,他每次來時都能在前台看到的那個女護工,這次不知道為什麽沒有出現在前台,確切來說,他在前台此刻不僅僅沒看到那名女護工,也沒有看到其他人。
    某種不好的感覺讓牧秋月忍不住加快了腳步,以比平時更快、更急促的步伐走向鄭若夢的病房方向。
    咯吱咯吱。
    病床底下的輪子發出的酸澀摩擦音讓牧秋月皺起眉頭,兩名身穿白大褂的女性不急不慢的推著病床向他迎麵走來。在白布之下是毫無聲息的軀體,與病床交錯而過的牧秋月不自覺皺起了眉頭,那種沒來由的不安讓他的心在胸膛裏懸的越來越高。
    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在彌漫著死亡的氣味,庭院中的消失的鳥鳴聲也像是在預示著什麽,就連透過天頂灑落下來的陽光此時也變得如此礙眼,牧秋月握緊了手提包的提手,再一次加快了腳步。
    噠。
    牧秋月猛的駐足,鞋底與地板之間發出了響亮的聲音。他在已經來過兩次的病房前停下腳步,現在是他第三次踏進這裏,但是這一次他卻沒能看到那個靜靜看著窗外的小女孩。
    病房裏,數名女護工正在各自清掃、整理著病房,原先與機器緊密相連的女孩並不在這裏,隻有孤零零的機器在接受著護工的清理與整備。陽光還是一如既往的透過落地窗灑落進房間的地麵上,空氣中漂浮著也依舊是那始終存在著的若有若無的消毒水味道。
    女孩曾經坐過的輪椅,此刻空蕩蕩的,一位牧秋月不認識的護工推著輪椅與他擦肩而過。這個房間裏,不消片刻,便已經看不到上一個人曾在這裏存在過的痕跡。牧秋月喉嚨動了動,想說什麽,卻發現這裏工作著的護工們,一個個安靜又迅速,毫不在意的擦去她的痕跡,因為這就是他們的工作內容。
    “你來晚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從牧秋月的背後響起,像是要把他從這個逐漸變得陌生的病房中拉扯出來一樣。
    牧秋月下意識的迅速轉身,像是潛意識的要不再直視這個變得陌生的房間。然後,他看到了眼眶周圍仍有些微微發紅,那位當初那個領他來到鄭若夢病房的女護工。牧秋月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但是卻發現自己並沒有準備過麵對這種情況的話語。因為他是帶著特效藥來的,他想到過鄭若夢拒絕使用特效藥的情況,考慮過鄭若夢使用了特效藥後卻沒有作用的情況,也考慮過鄭若夢被特效藥治愈的情況,但惟獨沒有想過現在這種。
    女護工手裏抓著一個塑封袋,裏麵是幹淨的床單,顯然這個病房的清理已經接近尾聲。牧秋月看著女護工在空蕩蕩的病床上鋪上新床單,他感覺手中的手提箱正在變得越來越沉重。
    “就在十幾分鍾前,”女護工一邊整理著床單上的褶皺,一邊說著,“她的症狀突然惡化,我們隻是療養院,不具備……不,這世界上恐怕也沒有哪個醫院具備壓製那個病症終末階段的能力。”女護工與其說是在向牧秋月解釋,倒更像是在告解。“那樣的狀況……沒有救得……奇跡什麽的,根本就不存在……”
    牧秋月站在門邊,沉默了一會後開口道,“這不是你的錯。”但是他的話語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他安靜側目,看到護工們在完成了各自的任務後,一個個的推著器材和其他工具離開了病房,就像是清理完了蜂房後默默離開的蜜蜂們。而當那位女護工作為最後一個離開的人經過他身邊的時,牧秋月一下子按住了對方的肩膀,“這個裏麵是使用鄭星的資料製造出來的特效藥,是他不惜放棄人性,墮入地獄也要製造出來的特效藥。我無法保證它的效用,但是……或許會有人願意賭上一把。”說完,牧秋月將手提包放到了地上,接著補充道,“像你這樣願意對鄭若夢灌注愛心的人,我相信你會把這個藥用在正確的地方。”
    女護工咬緊嘴唇,注視著地上的手提包拚命地壓抑著自己的情緒。牧秋月在提醒了一句要注意藥物避光保存之後,就默默的離開了病房。
    走廊裏的地板被穿過透明天頂落下來的陽光映射的仿若一條光輝之路,但是牧秋月知道,這條光輝之路連接著的每一個病房裏,都是即將邁向終結的生命,雖然他們之中僅有極少幾人是超界綜合征的患者,但是其他病人也都是病痛纏身,他們的人生已經無法通過現在的醫療手段回到正軌。
    “明明在各種地方都能看到來自星神們的恩惠,但是唯獨在這苦難之處,看不到一絲一毫星神們的慈悲……星神……到底算個啥呢?”牧秋月在療養院的門口停下腳步,自動感應門已經為他打開,門外那屬於夏日的煩悶熱浪,貪婪的湧入進來,外麵的灼熱與裏麵的陰冷之間仿佛被一道看不見的線給割裂開了。
    回頭看向空蕩蕩的前台,牧秋月才恍然大悟。他第一次來這裏的時候,前台也是空無一人的狀態,而那名女護工對他的到來顯然感到意外;第二次來的時候,女護工卻是提前等在了前台;而這一次,前台再一次空無一人。“原來如此……這裏的前台本身就是不被需要的存在。”
    這個療養院收容的都是死期已定且無人照看的無歸之人,理所當然的,不會有人來這裏探望這些病人,前台的存在以及在前台待機的職務自然都是非必要的。是牧秋月的到來,讓那個女護工想起了前台的存在與意義,而隨著鄭若夢的離去,牧秋月這個本來就與這座療養院沒有什麽深刻關聯的人,也會再次與這裏斷開那若有若無的纖細關聯。這座療養院會再次恢複到原本的狀態,前台也會再次被人遺忘,正如同這座療養院被整座統轄市遺忘那般。
    “到底圖什麽呢……”牧秋月眼神有些黯淡下來,鄭星為了拯救女兒的性命,不惜違反法律的偷出hfp資料,拋棄人性的用非法方式收集hfp的人體實驗數據,最終拚上性命做出來的特效藥甚至沒能遞交到對方的手中。在這個過程中,那些因此而丟掉性命的罪犯們、因快感引誘而被hfp造成不可磨滅損傷的成癮者們、以及其他那些被卷入其中的無辜受害者們;鄭星用他們的生命與痛苦作為祭品,卻也沒能實現願望。
    牧秋月長長歎了口一氣,像是要把胸中的不快與鬱悶一次性吐個幹淨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