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路高升筆記！
    “你盡管狡辯。”
    葉三省冷冷地說。
    “我做這個事，大家吹捧的擱平委員會，聽起來很唬人，也被市裏很多領導認為是瞎搞，其實說穿了很簡單，就是因為我結交廣泛，樂於助人，別人有困難了或者想做什麽事，就找到我，我把我朋友中能夠幫忙的人梳理一下，覺得能辦，就接手，幫他們辦了，就這麽簡單。然後事辦多了，一傳十，十傳百，每天就有很多人專門到茶樓來找我辦事，漸漸的，他們認為我在嶽興，手眼通天，沒有辦不成的事，沒有擱不平的事，所以好事者就封了我一個擱平委員會的主任。其實，我也就是一個普通人，僅僅多認識一些朋友而已。”
    在葉三省冷靜而強勢的壓迫下，駱平似乎慢慢服軟，一邊解釋一邊陪笑。
    或者，他個性中本來就沒有強硬的一麵，這也正是葉三省研究後直接找上他的原因。
    “這個過程中，辦這些事中，有沒有違法犯紀？有沒有從中牟利？”葉三省追問。
    “我個人認為沒有違法犯紀的事。我的朋友們也不會因為……這些事而承擔巨大的風險，所以，應該隻是利用一些政策或者製度的漏洞而已。”駱平一口否認，“至於從中牟利，葉主任，我以此為生，我幫他們辦點事，他們付出合理的酬勞，這不應該的嗎？比如派出所罰款八千拘留三日，我出麵找人，替他擱平，最多三千，再請大家喝個酒就了事，這不算過分吧？”
    “那從看守所把人帶出來，吃飯喝酒情人過夜，算不算過分？”
    葉三省肯定不會相信他的話，冷笑著揭穿。
    這是他做材料中了解到的事，駱平替人從嶽興看守所把一名在押嫌疑犯帶出來，在外麵鬼混一天再送回看守所。
    而且，駱平所作所為，肯定遠不止從看守所撈人這麽簡單，當然，即使減少罰款也是徇私枉法。
    “沒有的事。”駱平自然一口否認，“葉主任，這麽說吧，我這個人呢，急公好義，看見別人有難，就喜歡伸手幫忙，好比路上看見有人陷在泥沼裏，我會忍不住拉他上岸，或者拋個繩子什麽的，然後換點好處。這我問心無愧。但是一個人要跳樓或者搶銀行，我不會愚蠢去拉住他被他帶著一起墜下去摔下肉餅，也不會給他槍和地圖，我有原則有底線的，知道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該做。”
    “但是越是危險，越是難做的事，回報越大，而且這種事，一旦開了頭，就收不住腳，會越來越貪，收不了手。開始有底線，後來隻恨收錢少，這跟貪官一樣。”
    駱平苦笑“葉主任還是不相信我。我當然知道事越難越危險就可以收更多的錢，但做我們這行的，不難的事也可以誇張十分，不危險的事也可以嚇嚇客人，這也跟貪官一樣，我沒有必要真去做那些對抗政府的壞事。”
    “跟算命的套路差不多？”
    “差不多。也要營造氣氛，增加神秘，隔絕信息。”駱平笑，“我知道葉主任有一個師父，在這個行業大大有名，可是我的工作不是算出來的，是做出來的。他們向我求助，我立刻會做出判斷，首先是該不該幫這個忙，然後考慮幫不幫得到這個忙，最後才考慮我能夠從中得到什麽，當然，有的時候這個順序也可以反過來排。”
    “要不我幫駱主任算一下命？”
    葉三省冷冷地說。他工作以後，就知道肯定有人會把他師父當成一張牌來對付他，沒想到這麽多年，王洪九，曾堂主，高雲甚至門小文這些人都沒有用，今天倒是駱平用上了。
    “謝謝，葉主任嘴下留情，千萬別開口，這個東西說好的一萬個不中，說壞的……雖然我也對我的命運充滿好奇，但我寧願讓它保持神秘狀態，而且，我對我現在的狀態很滿意，不是那麽想去看底牌。”
    駱平趕緊製止葉三省。
    “我還以為你在嶽興是個教父一樣的人物。”葉三省輕蔑地說，“原來膽子這麽小。”
    “我最多算是一個掮客。而且基本沒有違法違紀。”駱平絲毫不以為意，“膽子大的是杜二姐，鄧三爺，東哥。”
    “你這是舉報嗎？”葉三省問。
    “葉主任誤會。錢是人的膽，他們有錢，當然膽大。”
    駱平一時失語，立刻老練地圓話。
    “東哥是誰？”
    在葉三省的資料裏，杜二姐是社會大姐，鄧三爺是不法商人，還是第一次聽見東哥這個名字。而且駱平說膽大居然沒有提嶽興的社會大哥大麻雀鍾海。
    “葉主任，我多少猜到一些今天葉主任就到我這裏來的意思。”駱平搖頭，“你肯定以為嶽興這些名角裏就我好揉捏，對的，我就是最粑的那個，因為我沒本事沒膽量違法犯紀，所以請葉主任千萬不要把目標對準我，我隻是一個路邊邊撿點辛苦錢的普通人。我也向葉主任表個態，葉主任有什麽吩咐，我一定辦，想了解什麽，我一定知無不言。”
    葉三省冷笑“間諜？臥底？警匪片看多了吧？還演無間道。”
    “我隻是向葉主任，也是向歐陽書記表明我的身份和態度。”駱平認真地說。
    “我該相信你嗎？”
    “可以適當地信任。”駱平認真地回答。
    “所以我應該重視你。”
    “不是重視，是想利用我。”
    “所以你把自己看成工具？你今天煞費苦心在我麵前這麽表演，就是把自己定位成工具？”
    “不是嗎？”
    葉三省淡淡一笑“做不做工具，不是別人決定，而是要看自己。利用自身的優勢取得回報，就像你做這個擱平委員會一樣，就是你在利用別人，如果你將自己的優勢拱手交給別人，甘心被別人利用，那你就是工具。當然，工具有時也有工具的好處，比如，安全。”
    “葉主任說話真高啊，雖然我聽得半懂。”駱平破釜沉舟，直接問“市裏是不是對我們嶽興有看法，才安排歐陽書記和你來？一個霸道，敢對抗市委書記，一個官屠，殺人無算。”
    葉三省沉吟一下，說“以目前嶽興的狀況，各項指標在江城三縣三區總是排在倒數第一，你說市裏有沒有看法？不過，這個看法不是針對整個嶽興，責任也應該由某些人來承擔。”
    “葉主任真謹慎啊，說話滴水不漏。”駱平感歎說“我可以問一個很俗套的問題，我是不是那‘某些人’中的一個呢？”
    “選擇在你。”
    “我真想知道，市領導，或者歐陽書記會怎麽看我啊。”
    “你還不夠資格。”葉三省冷哼。
    駱平臉上沒有任何惱羞，又問“那又如何看我的朋友們？”
    “既然是你的朋友們……你怎麽看呢？”葉三省心裏警醒，機敏地把球踢回去。
    “既然是朋友，我就得替他們說幾句話吧。”駱平歎了口氣，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希望能夠在這位過江猛龍心裏多少留下些東西。“有的人會把他們看成洪水猛獸，比如鄧三爺，幾乎壟斷了嶽興的建築市場，連江城首富夏開祥都進不來嶽興，但是，嶽興也有很多人把鄧三爺識為再生父母，鄧三爺養了上千的建築工人，每一個工人都可以從他那裏掙到錢養家糊口，在工地上傷殘的工人，鄧三爺都一直養著，還能怎麽樣？所以說本質上，他們是地方保護主義者，雖然他們視野並不狹窄，走過很多地方，看過很多人和事，但是他們固執地認為，嶽興的項目交給嶽興的人做，肉爛在鍋裏，不管是因此引發的腐敗和呆帳，都是嶽興人自己的事，嶽興很多人都認可他們，但也可能因此不被市裏很多領導認可。”
    “如果他們眼中隻有嶽興的話，而且不惜對抗市裏的領導和違反某些原則，他們就過界了，也犯了根本性的錯誤。”
    一旦涉及到原則，葉三省必須立刻反駁回去。他不會再犯當初跟王洪九私下見麵時犯過的錯誤。兩個人時說過的話，也可以做為某種“呈堂證供”。
    “理無可恕，情有可原……”
    葉三省的電話響了，是歐陽堅。
    葉三省趕緊走到一邊接聽，歐陽堅簡短地說，就康洪濤吧。
    葉三省說好。這本就是他也最推薦的人選。相比能力和個性，目前最應該看重的，還是信任。
    回頭跟駱平告辭，說現在有工作安排了，下次又過來喝茶。
    駱平拉著葉三省留了微信，葉三省出門，王勇和高建才站在街邊說話，葉三省示意他們稍等，然後給康洪濤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