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顧婆婆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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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孩帶著甜蜜、興奮的心情,不知不覺地睡著了。在夢中,再也沒有人追殺他,他似乎飄蕩在一片幽香的荷花叢中,在那美麗而又純潔的花瓣中逗留,欣賞著那恰似花瓣的紫色薄紗,翩翩起舞。而耳邊卻回蕩起優美而又熟悉的歌聲,多麽親切,多麽溫馨,一個聲音似乎在朦朦朧朧地念道:“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
    也不知過了多久,男孩隻感覺到一陣光亮,他微微睜開眼睛,看到白正伯抬著一盞油燈走了進來,見他醒了,便輕輕問道:“餓了吧?我給你帶了一個饅頭,快起來吃吧!”說完,白正伯抱了床棉被給男孩撐住後背,讓他的身子可以靠著坐起。男孩接過師父手中的饅頭,滿心歡喜地向師父道謝,這真是他吃過的最好吃的饅頭,他邊吃邊傻乎乎地望著師父笑。
    白正伯看了他一眼,禁不住也笑起來,說道:“吃著還忙著笑,當心噎著!”
    男孩笑嘻嘻地點點頭,還忙問道:“師父,您想好給徒兒取什麽名字了嗎?”
    白正伯笑道:“師父想給你取名為白玉笙,字孝祥,希望你如白玉般無暇而且發出悅耳獨特的樂聲,對國盡忠盡孝,同時,師父也希望你一生能不再顛沛流離,能過上安定祥和的生活!”
    男孩驚喜地自言自語道:“白玉笙,白玉笙,多好聽的名字,我,我終於有名字了,我終於不再是小叫花了。”他興奮地躍了起來,傷口似乎也不那麽痛了,跪在床上向白正伯叩首道:“謝謝師父,徒兒一定不負師父所望,一定做一個頂天立地的、忠義兩全的英雄好漢!”
    白正伯接受了他的叩首,等他磕過三個頭後,他一手將男孩扶起,讓他重新躺好,又坐到他身邊,輕撫著男孩的肩膀,說道:“師父並不一定奢望你成為什麽大英雄、大豪傑,你隻要記住,做人不一定要在乎別人的看法,但一定要問心無愧,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另外,忠義時常難兩全,但忠為義先,這是我華夏男兒立世之根本!”
    男孩帶著敬佩的心情,說道:“師父放心,師父的教誨徒兒將永遠銘記於心。”
    白正伯欣慰地點點頭,道:“好,好!喔,對了,師父差點忘了告訴你,你還有一個4歲的小師妹,名叫白卿卿。她可是書逸竹林中出了名的淘氣鬼,等你見到她,你就知道了。不過,你現在可是她的師哥,凡事可不能完全由著她鬧,你也要替師父多管教你的小師妹。”
    男孩應道:“是師父,徒兒一定會盡力做一個好哥哥!”
    白正伯嗯了一聲,接著說道:“等你的傷口愈合了,我們就起程回書逸竹林。師父打算先讓你進學堂,學習四書五經、孔孟之道,先學會如何做人,再談如何成才,你需知道,德為才之主!”
    男孩恭恭敬敬地答道:“謝師父教誨。”
    白正伯微微一笑,道:“好,你現在就靜靜休養,師父每天都會來看你,和你談談心,免得你寂寞。明天,我會去鎮上給你買一套新衣服,你喜歡什麽顏色的?”
    男孩不知該如何回答,隻是傻傻地望著自己的師傅笑,白正伯搖頭笑道:“這傻孩子怎麽又在傻笑,這怎麽都跟優雅的‘玉笙’扯不上關係,哈……”。
    次日一早,當白玉笙醒來時,看到自己的床前早已整齊地擺放著新衣服,他激動地想一躍而起,卻扯動了傷口,不由地“啊”了一聲。
    這驚動正在外麵的白正伯,他急忙推門近來,看到白玉笙已滾落在地,忙把他抱起,問道:“怎麽了,玉笙?你別亂動,否則斷骨處很難長好的。”
    白玉笙痛得臉色發青,隻是勉強答道:“不礙事的,師傅,我,我隻是想穿新衣服。”
    白正伯輕輕地歎口氣,說道:“傻孩子,忙什麽,新衣服又不會自己長腿跑了。好了,乖乖地躺好,不要再亂動,知道嗎?”
    白玉笙懂事地點了點頭,乖乖地躺下,但依然傻笑地望著自己的師傅和新衣服,白正伯笑著將衣服遞過來,搖頭說道:“好,好,好,把衣服抱著,這樣安心了吧?”
    望著玉笙開心的傻笑,白正伯不忍離去,輕輕地拍打著他,讓他快快安睡。白玉笙恍惚之間,似乎又看到那熟悉的麵容,聽到那幽雅的歌曲不停在耳邊回蕩……“白蓮采紅霞,兒眠母懷抱,輕拍竹簍床,人間勝桃園”。
    轉眼之間,快過去一個月了,玉笙的傷勢在白正伯和農夫二人的精心護理下已好了大半。這日,白正伯進屋告訴玉笙到:“玉笙,明日一早你與為師動身回杭州,如何?”
    玉笙答道:“一切謹聽師傅安排……”
    白正伯微笑著點了點頭,說道:“你想說什麽,就說嘛”
    玉笙忙道:“師傅,我,我想去看看顧婆婆,跟她道別一下,哦,還有小黑……還有張老伯……,可以嗎?”
    白正伯欣慰地望著玉笙,說道:“知情重義,不愧男兒本色,是我白正伯的徒弟。”
    玉笙聽到師傅誇獎自己,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望著師傅嗬嗬傻笑,白正伯看到徒兒如此傻態,不由地開懷笑道:“這傻孩子又傻笑了,哈哈哈……”。
    晌午過後,白正伯帶著玉笙來到顧婆婆家中,可剛到門口時,卻看到許多人圍在顧婆婆門前,師徒倆兒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白正伯忙向周圍的人打聽,才知道秦家人十天前硬說顧婆婆偷了他家的雞,上門討債,並在家中搜出半隻烤好的大肥雞和部分雞骨頭,非要讓顧婆婆在十天內還他們十兩銀子,否則就要把福兒賣了頂債,可顧婆婆如何還得了這錢,今天一早,蝦臉秦三就帶著人來將福兒搶走,並在爭奪中將顧婆婆打死了,鄰居們氣憤不已,與之爭辯,還被打傷多人,大夥既氣憤又悲傷,卻又無可奈何,隻得忙著幫顧婆婆料理後事。
    聽到這兒,白玉笙嗖地衝進人群中,看到躺在地下的顧婆婆,他一聲不吭,撲通地跪下,將頭埋於胸前,十指抓住地麵不停地發出“吱吱”的聲音,不一會兒,他的指尖便擦出血跡。旁邊的人都在問:“咦,這孩子是誰?是顧婆婆的親戚嗎?沒聽說呀?”
    白正伯此時也臉色鐵青,強壓怒火,他走上前去,一把抱起玉笙,說道:“別難過了,孩子,現在最緊要的是將顧婆婆安葬,並將福兒找回呀!”
    旁邊的鄰裏都讚成道:“是呀,是呀,福兒都不知道怎麽樣了。”
    玉笙紅著眼睛,望著師傅說道:“一切都聽師傅安排。”於是,白正伯便指揮著眾人將顧婆婆的屍身下葬,又匆匆領著幾個人趕往秦家大院。
    一頓飯的時間後,白正伯他們回來了,每個人的臉色都十分地難看,一臉怒容。大家先都一言不發,後來,實在有人憋不住了,便問道:“你們倒是說句話呀,怎麽樣了,福兒呢?”
    回來的一人一聽就大罵道:“這些人真不是人,是畜生,福兒……,被他們賣了!”
    旁邊的人一聽就急了,忙問道:“怎麽就被賣了呢?”
    那人接著罵道:“那些畜生,早就找好了買主,一把福兒搶到轉手就賣了,現在根本就沒辦法找,買主都不知道去哪了,真是……嗚嗚……”,頓時,大家都陷入了沉默中。
    這時,玉笙突然跳起來,揮舞著一個十二歲孩子的拳頭,血紅的眼睛,向外就衝,口中還喊道:“我要殺了他們,全部都殺掉,殺,殺,殺!”長久的憤怒全都爆發了出來,讓所有的人都吃驚不小,白正伯見狀,一個箭步上前,一把將玉笙抓住,可他仍然還在不停地叫喊著,拚命掙紮著。白正伯從未見過一個孩子有如此表情,這個表情讓他感到一種莫明的恐懼,一種熟悉的害怕。他無可奈何隻得在玉笙的脖後輕輕一點,玉笙頓時昏昏沉沉地倒下,他將他抱起,放在顧婆婆的床上,一言不發地坐在旁邊。
    此時,鄰裏們有的開始散去,有的仍然憤憤不平。一位好心的中年婦女走過來,對白正伯說道:“這位先生,你和這孩子不能留在這兒,首先,這房子出了人命不吉利,其次,萬一秦家人又來找事兒,你們可就麻煩了。”
    白正伯從沉思中回過神,忙道:“多謝,我這就帶這孩子離開。”白正伯知道,鄰裏們最怕的是秦家人又來惹事,於是,背上玉笙走出顧家,根據以往和玉笙的談話中,他找到了以前玉笙住宿的破廟。在哪兒,他升了堆火,將沉沉睡去的玉笙放在火堆旁,又打了兩隻山雞烤熟。這時,皓月已爬上枝頭,透著火光,他呆呆地看著玉笙稚嫩的臉盤,回想著他今天異樣的怒容,白正伯不由得顫抖了一下,這是他最不願回想的恐懼,他陷入沉沉地回憶中。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白正伯突然站起來,看了一眼玉笙,大步走出去,很快淹沒在月色中。
    當玉笙清早醒來時,不見師傅的蹤影,隻看到有一隻早已烤好的山雞擺在自己麵前,他即開心又擔心,擔心師傅怎麽還不回來,但他餓了,狼吞虎咽地吃起來,突然又想到了顧婆婆的死,又想到了自己昨天的發狂會不會惹怒師傅,師傅不要自己了,想到這兒,他一邊咀嚼著食物一邊“哇”地哭了起來。
    就在這時,突然熟悉的聲音問道:“怎麽了,玉笙?”
    玉笙抬頭一看是師傅,一把抱住白正伯,哭道:“師傅不要離開玉笙,我以為師傅不要我了,哇……”
    原本確實對這孩子猶豫不決的白正伯,心軟了下來,撫摸著玉笙的頭,溫和地說道:“傻孩子,師傅怎麽會不要你呢?乖,別哭了,瞧你,雞油都抹了師傅一身,哈哈哈……”
    玉笙一聽也笑了,一看師傅的白衫上全是自己的淚水、鼻涕和手上的山雞油,不好意思地傻笑起來。
    白正伯歎了口氣,微笑著把玉笙抱起來,說道:“走,師傅帶你去河邊洗臉,簡直就是隻花臉貓。”說著就向河邊走去。
    剛剛邁出破廟,白正伯眼前突然一個黑物躍起,他本能地就要揮掌打去,突然懷中的玉笙叫道:“師傅別打,是小黑!”說完,掙脫白正伯的懷抱,一把抱住眼前的這隻黑狗。
    白正伯發現這隻黑狗體積要比平常的土狗大了許多,雖叫小黑卻一點都不小。而那狗兒確實與玉笙十分相熟,似是老朋友般親熱。過了一會兒,玉笙向小黑道別,那狗兒似乎十分通人性,“嘶嘶嘶”地叫著,始終不願離去,一直跟著玉笙。
    白正伯看到這種情況,對玉笙說道:“這黑狗如果真要跟著咱們,就帶上它吧!隻是它的主人會不會同意?”。
    玉笙一聽歡喜地跳了起來,說道:“我去問一下”說完轉身就跑,白正伯剛想問他黑狗的主人時,隻見玉笙早已跑出了十多米遠,隻得微笑地搖了搖頭等他回來。
    不一會兒,玉笙與小黑就蹦蹦跳跳地回來了,白正伯一看就知道,小黑的主人同意了。於是,也不問他,隻對他說道:“走吧,我們啟程吧。”
    玉笙與小黑也就歡歡喜喜地跟在他走出祥雲鎮,在出鎮口的時候,突然看到許多人都向鎮內秦家大院跑去,邊跑邊喊道:“快去看看,秦家人全部遭到報應了。”“聽說,全被殺了”“這種惡霸,真是老天開眼呀!”聽到這些話,師徒二人沒有絲毫反應,依然徑直走出鎮子。
    出鎮十多裏,玉笙突然撲通地向自己的師傅跪了下來,並磕了六個頭,白正伯問道:“玉笙,你這是做什麽?”
    玉笙淚流滿麵地答道:“頭三個是謝師傅為顧婆婆和福兒報仇,後三個是求師傅傳我武藝。”
    白正伯微微一笑,把他扶起,暗自道:“這孩子好精明,是塊美玉啊,但……,他會帶來的是好運還是厄運呢?”。
    於是,他說道:“玉笙,學武首先要學德,要先學會做人,才能救人啊!……秦家人是為師所殺,如不殺之,會有更多的人受其所害,但,唉,還是罪過啊……!走吧……”。
    白玉笙高興地對師傅說道:“徒弟一定好好聽師傅的話的,將來一定做一個像師傅一樣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白正伯將這可愛的孩子緊緊地摟住,顫聲說道:“師傅不是大英雄,師傅……師傅也做過不好的事,但悔之晚已,師傅隻希望你將來做一個無愧於心的人,不要像師傅一樣有後悔的事情,這就夠了,明白嗎?”,
    玉笙懂事地點點頭,隨著師傅,帶著小黑向杭州出發,在那兒將會有他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