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7回 共情&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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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顯謨扔手機製造出來的動靜有些大,周若被驚了一下,停下吃飯的動作看著他。
    “你怎麽了?”賀顯謨行為反常到讓周若忍不住追問。
    賀顯謨:“煩。”
    周若:“……?”
    她沒看錯的話,剛才一直來電話的不是他母親麽,從前他提起他父母的時候可從來沒說過一句不好的話,現在這是怎麽了?
    賀顯謨並沒有具體說這件事情,他從冰箱裏拿了一瓶水,一口氣灌了小半瓶下去,擦了擦嘴角,問她:“你以前聽我聊我父母的時候,是不是都覺得我挺可笑的?”
    “為什麽可笑?”周若反問。
    “因為他們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像個傀儡,毫無思想。”賀顯謨自嘲地扯起嘴角,“並且樂在其中。”
    “沒有。”雖然不知道賀顯謨為什麽會忽然開始思考這些問題,但周若還是先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你不用覺得我這麽說是為了安慰你,我沒義務安慰你。”
    賀顯謨:“……”
    剛有一瞬間,他還真是這麽想的,“你不覺得我可笑麽?”
    “你父母要求你走的路,在他們的認知裏是最穩妥的一條路,你會聽他們的,說明你也從他們身上看到了這條路的紅利,再者,你父母對你很好,否則你也不會去參考他們的建議不是麽。”周若說,“每個人都會做不同的選擇,誰都沒立場說別人可笑。”
    賀顯謨凝著周若的臉,看她說完這番話之後,突然笑了一聲。
    “我現在真的很羨慕你。”他這樣說。
    周若:“羨慕我什麽?”
    賀顯謨:“你知道自己要什麽。”
    周若笑了:“你覺我知道麽?”
    賀顯謨:“不知道麽?”
    他覺得她是個目標很明確的人,所以才能在每段關係結束的時候都做得那麽果斷,不想要的就可以不留情麵地拒絕,想要的就馬上付諸行動去做。
    比如試管這件事兒。
    “我還不知道,我在你心裏是個這麽厲害的角色呢。”周若放下叉子,擦了擦嘴巴,“實話說,我並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她的人生其實一直以來都沒有很大的目標,可能是因為從小就什麽都不缺了,她反而很少去思考什麽夢想和人生,因為她擁有的,本身就是很多人想要的了。
    賀顯謨哽了一下,“……是麽,那是我以為錯了。”
    他換了一種表達方式,“隻是羨慕你對生活的態度,想學習一下。”
    周若惹忍俊不禁,“你學我?”
    賀顯謨:“……”
    周若很好奇:“你是因為和徐萱若分手,才思考這些問題的?”
    仔細想想,賀顯謨好像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不正常的,看起來,分手像是導火索。
    “是因為你。”賀顯謨盯著她的眼睛,這次說得很直接。
    然後就輪到了周若說不出話:“……”
    “很意外麽。”賀顯謨的目光一直都沒有從她臉上移開過,“我不知道我為什麽對你上癮,其實我們第一次見的時候,我就在想,你的腿纏在我身上是什麽感覺。”
    “你應該是我最不喜歡的那種女人,可是後來每一次見你我都會有反應,就像吸了du的人一樣。”這是賀顯謨第一次如此坦誠地和周若說出自己的心路曆程。
    事實上,他也是在那次曾旭給他分析過之後,才認真去複盤過的。
    直到那個時候,賀顯謨才恍然醒悟過來,原來早在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對周若就有過那種想法了——那是他一直都沒意識到的事情。
    周若聽了也挺驚訝的,她以為賀顯謨一開始是真的挺看不上她的。
    “我不知道怎麽會這樣,我不喜歡這種感覺。”賀顯謨捏著水瓶,“失控很不好受。”
    失控不好受,所以要強行壓製欲望,可欲望本身是不會被壓製的,隻會一點點累積,到最後徹底爆發的時候,就是質變。
    周若想,賀顯謨現在的狀態,應該就是質變了。
    她雙手交叉在一起,盯著賀顯謨看了很久,緩緩開口:“我隻是個引子而已。”
    “當初你放棄做運動員,真的是心甘情願、毫無怨言的麽?”周若犀利地提出這個問題,“你是真心認為做醫生比做運動員要穩定麽?你享受這種穩定麽?”
    “不享受。”這個問題,賀顯謨也在之前得到答案了,“你說得對,我不是心甘情願的。”
    他隻是在合理化父母的這種行為,給自己進行洗腦而已——因為他潛意識裏在逃避和他們產生衝突,不願讓他們失望。
    周若其實挺意外賀顯謨會這樣回答。
    因為驚訝,她看向他的眼神略有變化,在看見他眼底的自嘲和茫然的時候,周若忽然對他生出了幾分共情。
    這是她之前從未對賀顯謨產生過的情緒——或者說,她對大部分人都沒有產生過共情。
    周圍的人遇到問題的時候,周若會替他們出主意解決問題,但很少去解決他們的情緒。
    她一直覺得人的情緒是因為問題產生的,問題結束,情緒便會自然消弭。
    她也知道自己太過理智,共情能力不太行,所以,當她對賀顯謨產生這種類似於“心疼”的感覺時,被自己狠狠震驚了一把。
    “但已經晚了,我也不可能現在去告訴他們再責怪他們。”賀顯謨嘴唇翕動,聲音啞得不像話,“就這樣吧。”
    他說完之後便閉上了眼睛。
    頭頂的燈光照下來,周若從側麵看到了他一側眼梢的濕潤。
    她起身走到賀顯謨身邊坐下來,抽了一張紙巾,抬起手摘下了他的眼鏡,去替他擦那滴淚。
    賀顯謨猛地睜開了眼睛。
    “想哭就哭吧,反正你的醜態我也看過不少了。”周若無視了他不可置信的眼神,手指戳了戳他的臉,“出息。”
    “哭沒用。”賀顯謨沒想哭,他並不是個喜歡眼淚的人。
    “是啊,哭本來就沒用。”周若說,“你應該思考一下怎麽解決這個問題。”
    “想過了。”賀顯謨說,“我不會再讓他們安排我的人生了。”
    周若對於這句話沒有表態。
    她雖然沒有賀顯謨那樣的成長經曆,但根據她的觀察判斷,說出這種話的人,一百個人裏可能隻有一個人能做到。
    賀顯謨的父母對他是真的很不錯,他本質上也不是個狼心狗肺的人,怎麽可能說不聽就不聽呢?
    這種“抗爭”,最後的結果,一定是父母一方被氣壞了身體,然後孩子妥協。
    同樣的劇本,周若看了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