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長眠醒來

字數:4183   加入書籤

A+A-


    南嘉是探索者號上的女孩子之一,也是整個艦隊成員的寵兒,就連艦長都不怕的她,卻害怕另一個船員齊陰。是從第三次冬眠蘇醒的那天開始,南嘉對齊陰從敬仰變成了害怕,害怕的不是齊陰這個人,而是害怕他傳播的那種思想,那種失去希望,漂泊在外的感覺。
    訓練室離冬眠倉不是很遠,在飛船上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偌大的室內被一分兩半,一半甚至配備了跑道和30長的泳池,而另一半的則是專門提供給休眠者的康複室,在這一半裏隻有些許的人,在機器人的陪伴下進行著身體機能的康複訓練,齊陰就是其中之一。
    “小齊,又見麵了,睡的不太好吧,你感覺很累啊。”老錢一共冬眠了三次,但透過冬眠倉往裏麵看,似乎麵容還是齊陰記憶中的樣子,從冬眠倉內透出來那洪亮的嗓音,讓人覺得他並不是知天命的老頭,反而是正值壯年的糙漢子。
    “錢仲文院士,您的身體狀況優秀,可以接下來進行康複訓練,係統評估大約需要2天。這是您的恢複藥物,需要口服,我們會按時給您配備食物,同時也會提醒您喝水。”
    冬眠倉緩緩地把老錢推了出來,老錢雙腿和雙手上的仿生機械和別人一樣,都是幫助長期冬眠的人,恢複運動能力的裝置,即使你冬眠了200年,在不用任何藥物的條件下,借助仿生機械你也能夠像正常人一樣行走。
    “錢老,你倒是活力四射啊。”
    “是啊,我做了個夢,夢到了巴納德B,那裏有小溪,河流還有大海。我相信我一定能看到達那顆恒星的那天。”
    “但願吧。哎。”齊陰長歎了一口氣接著說:你看著外麵的世界,就是一片漆黑,以前還能看到身後的太陽係,而如今呢……“
    “你是怎麽了啊,你去看過醫生了嘛?“
    “沒事,累了。”齊陰不太想說話,和前幾次冬眠醒來的時候判若兩人。他鼓動了幾下仿生工具的按鈕,然後朝著舷窗邊走去了。老錢看著他的背影,就感覺他和舷窗外一片漆黑的背景融合成了一片。老錢也識趣地沒有靠上去,轉過身開始了康複訓練。
    齊陰就站在那裏,盯著窗外周遭黑暗的環境,呆呆地看著,整個人似乎丟掉了靈魂。片刻之後他長歎了一口氣,從口袋中拿出了兩張照片,一張是家鄉秋天落葉時候的中山陵,而另一張則是那張流傳了幾個世紀的創世之柱。
    過了沒多久,從門外聽到了一大片笑聲,訓練室的門打開了,看過去是南嘉來了。
    “錢老,看我給你帶什麽來了,對了錢老你看到齊陰老師了嗎?“
    錢老指了指站在舷窗邊發呆的齊陰:“你去問問,這小子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半天擠不出一句話來。”
    “不是吧,錢老你烤鴨都不瞅一眼的?這味道和鹵子就和水西門的一模一樣。”
    “你去看看小齊,等會兒咱叫上江蘇老鄉一起吃。”
    “誰和你是老鄉,餓似常熟擰。”南嘉笑著朝著坐在舷窗邊的齊陰走過去了。
    南嘉偷摸得溜到了齊陰旁,然後拍了一下齊陰:“哈!齊老師發啥呆呢。”齊陰好像並沒有被南嘉突如其來的這一下而驚擾到,他轉過頭,雙眼在南嘉的眼裏沒有一絲絲的跳動,他好像做了一次長長的深呼吸之後對著南嘉說:“小嘉,你又來了。”南嘉吃了一大驚,雖然沉睡了那麽久的時間,但這一次的情況卻大相徑庭。
    “齊老師你咋啦?是不是睡懵啦!”
    “隻是有點累了。”
    “肯定累啊,就算躺那不動也累啊。”
    “這種是心累,我做了個很長的夢。夢裏我成了一個普通人。哎。”齊陰的話匣子好像剛要被南嘉打開,沒想到他長歎一聲後就迅速關閉了。南嘉指了指放在錢老旁邊的那盒東西,然後說道:“有啥事情不是一隻烤鴨能解決的?如果有的話再來份鴨血粉絲吧。”
    “小齊,你這臉拉得好長啊,也不謝謝人家南嘉,好歹你也吃一口啊。“
    “小南,謝謝你。”
    “齊老師,那我們啥時候開始繼續說太陽係曆史啊,對了對了,最重要的是你們出發前的故事。”
    “好的。過幾天吧。”
    齊陰是探索者號上的天體物理學家也是以後人類殖民地的老師,不管人類的科技再怎樣的發達,教師這個職業也不會被曆史所淘汰,以前人類蝸居在地球的時候是這樣,到現在人類殖民了火星也是如此,更別提將來人類的足跡遍布銀河係的時候也應當如此。
    而南嘉是個意外,就像1900意外的出生在了那艘大船上,但南嘉和1900不同,她期待著下船的那天。
    “錢老,來弄個鴨腿吃吃,睡那麽久我就不信你不想吃!還有你啊齊老師,你也弄一個。”
    訓練室的餐廳雖然很大,但是南嘉的聲音似乎能穿透整個船艙,隻有船艙外的真空環境才能吸收這聲音。南嘉這種天生的樂觀派,和對一切事物的好奇的性格,讓別人很難不喜歡。
    “小陰,你也弄個腿吃一吃,人家小姑娘也是一番心意。”老錢拍了拍坐在邊上喝水的齊陰,然後點了點頭,拿起了筷子。
    “陰哥,你說說你那個夢唄,難道夢到你以前的女朋友了啊?“
    “南嘉,你有所不知,既然你立誌成為一位人類文陰拓荒者,那麽你在地球的任何事物都要拋棄,因為曾經有一位賢者說過:‘朝聞道,夕陽死可以。’”錢老對著南嘉說到,然後把筷子放在了碗上,搓了搓雙手之後整理了下自己裏麵穿的襯衫,然後用手輕輕拍了拍繡在肩膀上的臂章。
    “這個我知道!是孔子說的。”南嘉的話似乎打斷了齊陰的思緒,錢老卻沒受到影響,接著說:“對,是孔子說的.我們人類拓荒者就像盤古,我們所做出來的所有事情都是為了這個世界。所以站立起來,頂天立地為了打造這個世界,所以又怎麽能夠世俗社會有一絲絲的牽連呢?我們全體隊員在地球的時候都參加了自己的葬禮,至少和我們同代的人,我們一定是見不到了。”老錢雖然說出來的話語讓人感覺十分的難過,但是眼神的堅定不由得讓人肅然起敬。
    老錢說完然後朝著齊陰接著說:“剛走的時候,還是小齊幫助我走出的困境。”
    “是啊,錢老。但是你好比我們吃飯用的餐具,你看看這筷子還有這碗,對於現在我們社會是不是有些多餘了,我們完全可以拋棄這種浪費時間的方式,直接通過技術手段告別傳統汲取能量的途徑,而節省下來的時間可以做很多事情,你要知道光進食時間就能占到現在人類壽命的十二分之一,更別提上廁所和其他生存所需要的時間了,所以現在冬眠技術這麽發達也是為了提升效率的。但你們別忘了,人也是感情動物的,你看這烤鴨,一旦這烤鴨變成了一顆有著相同味道的藥丸,你們說他還是烤鴨嘛?所以從遠古時代以來,不論科技提升得多快,我們在飯桌上的文化和傳統始終沒有改變。所以我有點想家了。”
    “你做的夢,你說你成為普通人,是這樣嗎。”
    “對的,這冬眠的90多年裏,我的夢似乎也走過了一個人的三分之二人生,在那個世界裏,我是一位曆史老師,告訴身邊的孩子關於遠古時代中國的故事。還有我的老婆,她是一位廚子,我每天最開心的事情就是下班後回到家裏,然後喝上一碗暖暖的排骨湯。”話音剛落,齊陰歎了口氣:“哎。但現在不同了。”
    “有啥不同的啊,為了人類但也不影響你找對象啊,你就去追呀,探索者號上又不禁止談戀愛,不然我咋來的?”南嘉說完,喝了口水,然後接著說:“是不是醫療組的朱莉啊,我聽說她是混血呢有著亞非歐混血,你們寶寶生出來肯定可愛死啦!”
    “不,我不知道。我不想,我但願自己是個普通人,過著普通的日子。”齊陰回答道。
    “南嘉,你永遠是樂觀派,我希望你永遠都是。”
    他們三人的談話好像被其他人聽到了,周遭的眾人也在議論紛紛。探索者號上的船員不是每個人都是聖人,但他們每個人都是英雄,英雄也有著信念動搖的時候,也有著常人的感情。但他們心中搖擺不定的旗幟始終在那,經曆過風吹雨打,可能會破敗不堪,但是他始終在那,至少一千年不會腐爛,就像這漫長的航行,那旗幟就是這黑暗荒漠中的燈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