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死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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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陌心中默念“奉城”二字。
    即刻之間花頭鞭刺了個空,閻宋麵前隻剩一片空蕩。
    熟悉的小柴房出現在麵前,她看了一眼牌匾就匆匆進了門。
    無命殿一如既往,還是她親手布置出來的模樣。好險。再晚一步就沒命了。
    她拉過一隻蒲團坐上去,極力平複心神。
    無意間看見壇上三三兩兩插著幾隻香火,香灰燃盡鋪了淺淺一層。看來這座小廟雖然簡陋,但總不至於無人問津,還是有人進來祈拜的。
    劫後餘生她微微一笑,在指尖撚了些灰燼打了個響指。每隻香火上升起一縷白煙,煙霧繚繞中逐漸顯現人們的祈願,她一一細看。
    第一個,找回丟失的耕牛。這個好辦。
    第二個,偷菜的臭乞丐死絕祖宗十八代。這都什麽啊,不允。
    第三個,……
    第三個白茫茫的什麽也看不清晰,她又湊近了一些,白霧散去慢慢地開始顯形了,好像不是字跡,倒像是一個符號,一個細細長長的繩子,繩子一端尖尖的像一柄尖刀,她總覺得這個東西像是在哪裏見過……
    不對!
    她猛地側身一閃,跌坐在蒲團上。
    鞭子從煙霧之中破出,她方才一躲,鞭子刺空於是直直迎上高堂的神像,“轟隆”一聲,神像崩塌麵目全非,碎石塊像小山丘一樣傾瀉而下,把香火壇也砸了個粉碎。
    鞭子重歸他手。
    閻宋目似利劍,單手持鞭隻指向她。
    “有話好說有話好說,你別追著我了這真不是我設計的,我真真確確是才知道靈力互通的。”
    她挪開腳邊的碎石,把衣擺從石塊裏拽出來,背手從大網裏掏出數十種法器。
    咯噔一聲,殿台上一根木樁子猝不及防掉下來,在地上滾了兩圈突然斷成兩截,很快滾在碎石堆裏被壓成木渣屑了。
    閻宋似乎被這間小廟吸引,他輕輕抬腿,靠牆的幾張紅木桌應聲裂開,桌子腿蓋在碎石上很快被衝在下邊,他拾起一塊石頭,看了幾眼道:“夠破夠慘。”
    收了鞭子,閻宋閑散地四處走動,卻始終有意無意把她禁錮在視線之內,她一舉一動都被盯在眼裏,也不敢有所動,隻跟在閻宋身後靜待時機。
    “神都是靠人的香火和供奉而活,我毀過數不清的大殿廟宇,推翻過不計其數的神壇神像,你這樣的,”他略有些停頓,“我倒是第一次見。”話音剛落,閻宋一個偏頭,短鞭徑直出擊。
    她抓住機會連擲出三刀,也才勉強能抵住短鞭的攻擊,借著聲響輕點腳尖,她快步走向廟門,將要奪門而出的時候拂袖之聲驟起,一團黑影在眼前飛閃了一下,再一看閻宋已經抵在了門前。
    她拿出隴隴刀護在身前,心中知道逃生沒有希望了。
    “就憑你三腳貓功夫也想殺我?”
    “我動手還有一分生還可能,我要是不動手必死於你手。”
    她將全部靈力注入隴隴刀,準備揮刀卻被拍在地上,尖銳的刀刃不小心擦著手臂,眨眼之間就留下一抹殷紅。
    一掌襲來,她隻覺胸中的熱血直往喉頭上湧,想要咽下卻無濟於事,閻宋步步緊逼,她封鎖住自己的經脈,卻無法抑製滿身的血路,鮮血在口中肆虐。
    她想動,使不上勁。
    恍惚之間,她想她可能真的要死了。
    閉上眼,手臂上酥酥麻麻,刺痛感一點一點在侵蝕她,就像有數萬根細針直挺挺沒入皮膚。
    好痛。
    終於是忍受不了她睜開眼。
    手臂上刀刃的劃痕一點點消弭,血漬越來越淡,滲出鮮血的傷口在她眼前逐漸縮小,最後竟徹底愈合!
    咂咂嘴,喉中甜腥似乎也消去了大半,身體漸漸恢複了力氣,她扶著碎石勉強站起身,一炷香的功夫,她便如之前那樣活蹦亂跳。
    一探神識,和原先沒什麽變化也沒有損壞,依舊是完好又堅強的一縷。
    反而是小閻王他……
    紫陌戳了戳蜷縮在地上的閻宋,他匍匐在地上麵色凝滯,比青燈老僧手裏的木魚還呆上幾分。
    好一會兒,他凝神閉目,蒼白的臉色慢慢恢複後吐出一口氣,緩緩道:“你受傷,我的靈力會自動湧入你體內為你療愈。”
    “什麽?”這個走向她是萬萬沒想到,她隻以為可以偷取閻宋體內的法力而已,“那然後呢?”
    閻宋睜開眼,他的眼角泛起點點微紅,一雙清眸此刻盡顯疲憊,“你用一分我少一分,最壞的情況是……”他頓了頓,舒緩一口氣卻什麽也不說了。
    最壞的情況莫過於閻宋為她靈力耗盡枯竭而死,這麽會這樣。
    “這下你知道了吧,我們真的靈力互通法力共用。不是我有意設計的,我也是剛發現,就比你早了一點點。不過,我原先隻知道可以偷你法力,不知靈力療愈這一事。”
    她不由得愣神。
    “為什麽?”閻宋聲音虛弱道。
    “別說你了,我也想知道為什麽。”她和小閻王從沒有什麽淵源,幾乎素昧平生,為什麽這種事情會發生在他們之間,她想不通。
    “我是說,”他坐直身子輕咳幾聲,“你為什麽不殺了我,現在我靈力暫失身乏體弱,你隨便一招都能讓我挫骨揚灰,這麽好的時機你怎麽不動手?”
    “我殺你?”
    “行啊,我這就動手。”
    閻宋一聲冷笑,緩緩閉上了眼睛。
    她幻化出隴隴刀,一刀紮在閻宋的胸膛上。
    閻宋吃痛地撇了撇嘴,睜眼看她。
    “你腦子鏽住了吧,整天喊打喊殺以為人人與你一樣。我哪一次出手不是為了自保,若非你時時刻刻要殺我在前,我怎會動手。比起殺你,我還有其他要緊事情做。”
    她握著刀,刀柄朝下又多紮了幾刀。
    “夠不夠啊,再補你幾刀。”
    她細數被小閻王擄走的這幾天,哪一天她不是在提心吊膽中度過的,越想越氣,她不由得瞪了閻宋一眼,憤憤看著閻宋。
    “再者說了,有了如今這層牽絆,你好比我的靈力補給,我的情況你也看見了,廟裏信徒稀少我也法力低微,萬一哪天我不慎落難徹底沒了法力,有你在我更多了一個靠山,留著你豈不是更好,你說是不是?”
    閻宋靜默不語。
    此刻他弓著身子坐在蒲團上,紫陌第一次在他身上看見了祥和,那種放下所有冷漠和戒備的平和。也許隻有他虛弱的時候,才能這樣肆無忌憚地放下戒備了。
    隻是小閻王臉色依舊蒼白如紙,看著他吐出的氣越來越少,紫陌生怕一個不小心他就過去了,問道:“你,不會死吧?”
    “隻是法力暫時流失過多而已緩一下就好,區區小事並無大礙。”說話的時候他分明眼都不想眨,嘴上說著一樁小事,看起來明明就快不行了。還真是嘴硬。紫陌心道。
    你方才說你知道如何偷得法力,既然如此,那你自然也知道如何開啟靈力連接了?”
    閻宋探過頭,板正著臉道。
    蒼白的臉色下,他的五官淡了許多卻不失硬朗,寡淡之中一雙清眸顯出機敏的血色,他思索了片刻眸子一抬,挺直身子道:“再次開啟連接或可一試。”
    “這……”
    她遲疑了片刻,回憶起當時的親吻她竟不自主地吞吐起來,“這……這無理無據,且不說能不能開啟連接,就算真的開啟了你就能確保你可以找出其中關聯?”
    閻宋點點頭,“著實有理。”
    聽到這,她懸著的心暫時放了下來。
    “可正是這樣才要一試,不然你怎知有沒有用,事情皆因此而起,必然要試探一番。”閻宋又拿出強者的姿態,語氣生硬絲毫不讓她有機會質疑。
    “可是——”她想要反駁,臨到嘴邊又沒有話可說,可是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莫非你不想開啟?你有什麽隱情不妨一說。”
    “沒沒什麽,不過開啟連接很簡單,隻需要一個親吻。”
    “好說。”話音剛落,他迅速地落下一吻。
    紫陌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偏開了頭。
    閻宋動了動眼皮,眼睛無力地耷拉下來,看起來氣色更差了,他喃喃自語似乎在說些什麽。
    盡管聲音很小,紫陌依然在隻言片語中敏銳捕捉到她的名字,難不成小閻王又在打什麽別的算盤對她不利?她臉色一沉果斷湊到閻宋臉前,光明正大地監聽。
    “怎麽回事還是沒有感應,靜如死水一樣,該不會又是在騙我……”
    “這都什麽時候了我們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我有必要騙你嗎?”本來好好的,聽著這紫陌忍不住大聲反駁,說完之後她又毫不吝嗇送給閻宋一個大大的白眼。
    “你閉嘴,”閻宋回應她一個冷眼,“你騙我的還少?”
    她無話可說。
    聽不下去,她幹脆無聊地發呆。眼睛忽然瞟到高堂上,空蕩蕩的隻有亂石成堆,幾個時辰前還是好好的,現在……
    她看著滿地的狼藉,一陣心塞。辛苦收拾出來的小廟還沒用上幾天就破爛成這樣,真是造孽啊。她憤憤地瞪了閻宋一眼。
    卻發現小閻王也正在看她。那種一動不動盯著她的感覺很奇怪,她被看得不自在,很不自在。她伸手在閻宋眼前晃晃,閻宋依舊無動於衷。
    “難道是力度不夠,或者沒有深入到可以開啟靈力連接的程度……”
    這都什麽啊,“你在說什麽,唔——”
    下一秒,她的腦袋被緊緊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