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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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阻止那些人偶!”話音剛落,紫陌衝到台上一把扯下戲台的幕布。
戲台後場果然有人在操控,淩亂的地上到處都是人偶,活靈活現的人偶匍匐在地,笑著的哭著的咧開嘴的……
偶師蜷縮在一堆人偶上,他抱著頭在地上滾來滾去,一身白衣在地上蹭得看不出顏色。
“果然是你!快讓你那些人偶住手!”她剛說完,幕布後一個人閃身進來,是閻宋。閻宋徑直站在她身前,幻化出攸關直指趴在地上的偶師。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地上的人捂著頭,他一滾動就壓在人偶上,徹底把人偶的四肢壓得零散下來。
所有的胳膊和腿交叉著摞成個小丘,他一趴過來小丘立刻就散架了。白衣少年痛苦地哀嚎。
“這些人偶出自你手受你控製,除了你還能有誰,你快讓它們住手,外麵那些人都是無辜的,你若是不停手別怪我手下無情了。”
她剛說完,閻宋的鞭子又近了一尺直逼少年心髒,再近一分偶師即刻喪命。
“不是他!”
“兩位大人手下留情!真的不是偶兄!”
千官的聲音一出來,她凝滯了片刻,四下觀望才發現燭光暗下去的陰影裏,千官正盤腿坐在地上,身邊一圈微光流動的結界把他圈在裏麵,那個結界是無害的。
“無命大人你們錯怪偶兄了,剛才人偶騷動不是因為他,是提燈!是提燈!”
開戲前一炷香千官就來逞星閣找偶兄,他看見提燈裏竄出一個黑乎乎的東西,那個東西朝他撲過來,是偶兄替他擋下了那一擊。偷襲過後那個東西飛上戲台,之後人偶忽然就暴動了。
“是偶兄替我擋了一擊還設結界保護我,那團東西趁偶兄不注意跑上戲台作祟,這一切都是提燈裏的東西在搞鬼!”
因為結界的緣故千官不能離開保護圈,他越說越激動,竟一腳從結界裏邁出來,結果整個人又重重被彈進結界圈裏。
千官兩隻手錘在看不見的結界上,“求求兩位大人,不要殺偶兄!”
眼前白衣少年臉色漲紅,他抱緊身軀緊貼著地麵,似乎把自己嵌進地底下才能擺脫痛苦一樣,方才問他話他一直支吾著吐字不清。
看他的樣子似乎也不像是裝的,難不成操縱人偶的另有其人?
“千官,你方才說的提燈可是這個?”紫陌入眼的地方,隻有一個人偶手臂上掛了一盞提燈,那提燈正是白衣少年見義勇為之時提的那盞。
燈上幽幽宛轉著血紅色的流光,燈罩上刻著的人臉似乎要被紅光吞噬一樣,猖狂而猙獰地看著她。提燈似乎有問題。
她不由得上前,剛要靠近提燈便被一人翻身攔下,“小心有詐!“
閻宋攬起她微微一轉身,她輕飄飄就落在閻宋身後,剛站穩腳跟閻宋就放了手,小閻王先她一步朝提燈走過去。
提燈上的人臉紋路不斷變幻扭轉,四目相對的瞬間一縷青煙從人臉上飄出來,向著閻宋飛快地逸散。
“小閻王小心!”
她剛說完,閻宋施法打出一掌,那縷青煙竟然慢慢升上天。青煙彌漫在房間很快擴散開來,她眼前一片白,迷迷蒙蒙的什麽都看不清。
還好,方才她提醒小閻王的時候拉住了衣襟,她攥緊手心的衣角心裏莫名有一種安心,這樣的話兩個人倒不至於徹底分散,見機行事也會方便一些。
她握緊那一片衣紗,頭頂上忽然傳來聲音,很近很輕,“不必大驚小怪,拉緊我。”她拉得更緊了一些。
等到眼睛慢慢能看清了,她竟發現自己被綁在床上!和麵具人綁她的情景一模一樣!
甚至房間裏的構造和窗戶的位置都是相同的,這究竟是什麽回事。她動了動胳膊,連酸麻的感覺都是那麽的相像。忽然手上的繩子突然鬆了,她趁機抽出雙手。
閻宋活動著手指,他手腕上繩子勒出的紅印子清晰可見,他走來走去把房間轉了一遍,突然停在窗戶旁邊,他似乎要動手去推窗戶。
“沒用的,這大門上了鎖而且鎖上有結界,就算把窗戶打開也出不去,不如想想怎麽在結界上動手腳。”
忽然她腦子想到了一個寶貝,那把能撬開結界的奉形鏟。可惜上次隻剩了最後一把,現在沒得用了。
聽了她的話,閻宋的手半放不放地格擋在空中,最後收回了手,“這裏是揮月閣?”
“我開始也以為是,不過揮月閣早就被你毀了,這裏也許是逞星閣,可能構造上比較像。”她忽然想到了什麽,從床上彈坐起來,“你把窗戶打開我看看。”
閻宋不知道她要做什麽,不過還是乖乖開了窗戶。她扒在窗戶邊上,驚呼道:“這裏是揮月閣!”
就算內部構造再相像,窗外的景象也不可能完全一樣。所以這裏一定就是揮月閣,可是揮月閣不是已經成為廢墟了嗎?她和閻宋麵麵相覷,誰也不知道究竟是發生了什麽。
一個尖利的聲音從窗戶裏透進來,“你們很聰明,這裏就是揮月閣。不過這是以前的揮月閣,在你們還沒有來淩城時的揮月閣。”
這聲音在房間裏不斷回蕩,又好像是從閣樓深處滲出來的,難不成這房間裏除了他們二人還有別的東西?
她看了小閻王一眼,閻宋即刻運出靈力在房間裏排查,最後他搖了搖頭。
“你是什麽東西,莫非你就是提燈裏的那個?”閻宋抬眼問道。
“聰明。不過不要叫得那麽難聽,我不是什麽東西,我不過是死在偶師手裏的一個小小冤魂楊氏。“
聲音還在回旋道:“誰操縱了人偶一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偶師喪盡天良,他該死!你們不是一起好奇嗎,我這就帶你們領略一下他的幹的那些好事。”
“放心好了我不會傷害你們,我也沒有那個能力,我是來幫你們的。”
尖銳的男聲變得嘶啞,他狂怒地大吼道:“不用謝我,替我殺了偶師,殺了他!”低吼越來越遠最後徹底聽不見了,仿佛它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小廢神,這些都是虛影不過是浮萍一現,小小技法而已。”閻宋說著就要破開這個障眼法,她走過去攔住。
“那個東西說的應該不是謊話,我們就好好坐下來等著,看他要給我看什麽,對於偶師我心裏也猜到了一些,正好驗證一下看我想的對不對。”
紫陌示意讓閻宋閉上嘴好好坐著,沒想到小閻王還真的一聲不吭地坐下來了。
這幾天小閻王確實挺閑的,除了保護她其他的小閻王一概都不在乎。就這麽安靜地充當一個合格的侍衛也挺好的,遇到危險了隻需要動動手,然後完全置身事外一樣什麽也不用想。
她正想著,門開了。
兩個戴麵具的人站在左右兩邊,白衣少年提著燈走進來,她把提燈放在桌子上,雙眼發光朝床上去,根本看都不看她和閻宋一眼。
原來偶師是看不見她們的。
她剛反應過來,視線就跟著偶師往床上去。床上捆了兩個歪斜著身子的人,似乎已經失去了意識。偶師略施小技,被綁的兩個人忽然抬起頭睜開眼。
那竟是她和閻宋!
可自己和小閻王明明就在床邊站著,冤魂的話在她腦海裏不斷回響,她告訴自己這些隻是虛影而已都是假的,根本沒有必要擔心。
向來小閻王也想通了這一層,他臉色上並無異樣,反而坐在桌子旁邊看得津津有味,偶師的提燈距他隻有一臂之遠。
偶師依次捏了捏兩個人臉上的皮膚,麵上露出喜色,“上等的膚相,這可是絕妙的材質,把提燈拿過來。”
提燈上盤旋著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偶師和善地看著它,高興道:“這次給你找了個上好的皮相,你可不許再說我對你不好了,我要看你頂著這副皮囊遊街串巷表演遊戲,你說好不好?”
那團黑東西應該就是楊氏了,紫陌想道。
偶師猛地把那團黑色東西扯出來,團塊癲狂地發出嚎叫,一聲高過一聲越發淒厲,漸漸地那團東西癱軟在桌子上,奄奄一息。
偶師雙眼開始渙散,他的手插進團塊裏不斷拉扯撫摸,喃喃道:“我隻有你了,我們相依為命吧……”
床上的兩個人驚嚇得叫出聲,偶師目光一凝,微微笑了笑。
“差點忘了你們了,兩個絕妙的美人。”他臉上的溫善還沒褪去,手上幻化出幾十把刻刀擺在桌子上,幽幽地走向床頭。
她親眼看著十幾種刻刀同時在人的身上切割,她看見她的後背破開一個微小的口子,偶師攥著小刀伸進窟窿裏,他慢慢取下一塊皮。
那塊皮緊致完好,盡管人身上血漬斑斑,可取下來的皮膚上既然細膩,沒有被汙漬浸染到一分一毫,在燭光下閃著獨特的光澤。
她腳下踉蹌。盡管已經預測到會發生什麽,她仍然不能完全控製住身體反應。
血腥衝進她的鼻腔,肆無忌憚到處衝撞,無論是眼前兩個被掏空了的屍體,還是偶師驚厥似的狂笑,她都忍受不了。
偶師寶貝似的看著取下來的皮膚,他反手一揮,原本桌子上那團黑乎乎的東西活了一樣,掙紮著重新凝聚起來,它嚎叫著被撕脫成數以萬計的碎塊。
偶師把碎片和新皮丟進提燈裏麵,施法之間,提燈上刻畫的人臉開始變幻表情,提燈不斷嗡嗡地抖動……
提燈鏤空的花紋裏飄出一縷青煙,隨後一個精巧的人偶就做好了。新鮮的人偶咧著嘴站在地上,兩隻眼睛空洞看著房間所有的角落。
紫陌被人偶看得心裏一顫。
盡管這些都是假象,可是這裏的每一把刻刀都真實地沾染過無數人的鮮血,生生剝離了無數人的生命。
一想到刀下的求饒哭喊,刻刀無情地穿進腹腔和胸廓,地上倒下的屍體摞成了小丘,她心裏開始絞痛。幾乎站不穩。
眼前的白衣少年,那個詭異的提燈,地上拋棄了的屍體……忽然眼前的一切都不見了,原來閻宋出手打破幻影,他們現在依然在逞星閣之中。
楊氏給她看偶師的罪行無非就是告訴她偶師該死,楊氏希望她和閻宋殺掉偶師,可她心裏總隱隱感覺事情不會那麽簡單。
楊氏的複仇絕不僅僅止於此,不過偶師的所作所為確實人神共憤,她現在就恨不得手刃偶師。
此刻還是原來的模樣,白衣少年吃痛在地上翻滾,後台到處都是雜亂無章的人偶碎塊,那盞可怖的提燈掛在人偶上,冷眼地映著所有人的麵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