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領主後，妮妮婭就失魂落魄地走在城堡外，遲遲不進大門。
    剛才文森分別時對她的命令，猶在耳邊回響。
    “一會兒回去吃完晚飯，把自己洗一洗，曬一曬，拾掇拾掇……”
    比起以往的嘲弄和強人所難，文森這次的吩咐讓妮妮雅感到十分驚恐。
    過生日……還洗澡？
    隻稍微聯想了一下，她便下意識地羞紅了臉，然後趕緊用雙手捂上。
    該來的還是來了，他終於露出了禽獸本性，要對自己下手了嗎？
    果然貴族都要搞這種事情，主人肯定還是記仇的。
    領地形勢危急，戰爭一觸即發，還有心情想這些荒唐事……
    夜幕降臨，妮妮婭先草草服侍領主吃了一頓看似豐盛，實則讓人提不起胃口的晚餐。
    其實領主也一樣，他對這裏的飯菜一直不怎麽感興趣。
    自從上次宣稱為憂民而絕食後，民眾就要求領主必須進餐，還推薦來了廚師。
    味道古怪的濃湯，各種不知來自何種生物的肉菜，寡淡的拌菜，味道刺鼻的醬料，加入了詭異餡料的餡餅……
    奇奇怪怪的菜肴放在各種精致的餐具裏，都讓文森難免感到十分遺憾。
    隻有剛出爐的酥脆麵包，口感最讓他滿意，不過微酸發澀的麵粉味道還需要他去適應。
    此物不能放久，否則可以給骷髏當狼牙棒使用。
    麵包裏已經摻了一半白麵粉，還是如此。
    由於鄉村出現了異動，各種食物的供應都在減少，連府邸也受了影響。
    妮妮婭的憂鬱溢於言表，文森瞥了她一眼，對旁邊的骨小姐吩咐。
    “夠了。帶她去洗澡，洗不幹淨別來見我。”
    之前總是借著試毒理由大快朵頤的少女，今天似乎沒什麽胃口。
    “巫妖賢者，她的身份核實清楚了嗎？”
    吃完飯後，文森和巫妖首領例行交流時，提到了妮妮婭的事情。
    “城裏的包打聽應該已經搞到情報了吧？”
    “和您想的一樣，多給他們幾個銀幣就夠了。”
    “她的父是沙爾克·瓦爾德，北麵甜水村的暴民首領，派女兒來行刺，太瘋狂了。”
    “一個小小的佃農頭子，有什麽可怕的……”
    文森說話間，端起自己製作的酒杯放在嘴邊，卻沉思起來沒有入口。
    “之前和她一起的刺客，看紋身樣式，不光是邪教徒，還是西北麵龍吼山脈裏的土匪，當然也不排除有人故意製造假象。”
    這種情況，其實一直都讓文森十分在意。
    如果不是栽贓，農民和土匪本應該敵對關係，至少也應該是井水不犯河水，怎麽這次一起聯手了？
    看來自己得罪的人還真多啊，誰都巴不得自己到快樂樹上吊著……
    “貪心的盜匪見錢眼開，沒什麽奇怪的。領地裏的匪患已經鬧了多年，現在排隊等著上絞架的人太多，還輪不到他們。”
    說實話，文森和很多貴族領主一樣，都對邊緣山區的土匪有心無力。
    在漫長的山脈裏找到一股土匪，不是容易的事情。
    就算有足夠的軍隊和物資清剿，這群狡猾的家夥肯定見勢不妙就會逃到隔壁領地去，讓本地軍隊無能為力。
    隔壁領主也都是討厭的家夥，對這種事必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存心給文森難堪。
    從剛才就反複端詳的地圖上看，那個暴民占據的甜水村反而個更大的麻煩。
    “這次土匪的事情可以放在一邊，反正他們也不敢出山作亂。”文森對巫妖說，“可是這個沙爾克鬧事的村子，我必須鎮壓。”
    “這個安排有些特別。”巫妖首領似乎不太讚同，“村子快到領地邊境，距離很遠，似乎……”
    “不，巫妖賢者，您錯了。”
    文森掏出一封撕開火漆的信件，讓巫妖看火漆上的紋章。
    “因為那裏是我去參加聚會的必經之路，可敬的叔父大人邀請我去參加他的生日宴會，這礙事的村子擋路了！”
    盡管解釋了原因，巫妖的憂慮看起來有增無減。
    “殿下，夏德大公爵的生日聚會確實很重要，可是他的收集癖實在……”
    “另外，讓清高的您去和那些嘩眾取寵的人待在一起，我認為並不妥當。”
    巫妖似乎在使用盡量委婉的語氣來規勸文森，讓他打消這個念頭。
    “為了拯救領地，我必須參加這個慶祝活動，在貴族的聚會上給自己爭取榮耀和聲譽。”
    文森看起來已經下定了決心，他態度非常強硬。
    “隻有拿出實力，才能讓那些輕視我的短視之徒閉嘴。”
    “遵命，殿下。”巫妖首領見勸不住，隻得選擇妥協，“我馬上組織軍隊去討伐甜水村。”
    “軍隊當然要集結，但我還必須給鄉親們準備一份驚喜。”
    文森看了看四周，對巫妖首領低聲吩咐。
    “軍隊的事情推進順利，現在您先去給我準備一些東西，城裏都有……”
    就在領主大人和親信密謀的同時，惴惴不安的妮妮雅正在更衣沐浴。
    本應該是一種享受的事情，在她看來變成了折磨的序曲。
    失去了人身自由的妮妮雅，心中忐忑不安，她對於文森的命令進行了過多的猜想，以至於自己把自己嚇壞了。
    在平民的眼中，沒有貴族是不好色變態的，他們有太多的時間和資源去滿足心中的齷齪，而窮人家的女兒就是首選的施虐材料。
    領主文森相貌英俊，身體勻稱，氣質文雅，應該……不會太可怕吧？
    妮妮雅在比自己家房子還大的浴室胡思亂想，任由血族眷屬給她一遍一遍地清洗身體。
    文森說過不許有虱子。
    這一次，窮人家出身的少女用上了不少從未見過的香料，給她擦拭身體用的都是上等的絨布。
    從未被人服侍的她，不禁感歎生命的美好，同時也對自己接下來的命運充滿擔憂。
    眷屬解開她自己紮起的馬尾辮子，重新細細梳理，盤成侯爵要求的丸子發型，還用香草拍打她的身體，給準備她更換的新衣。
    那頭柔軟光澤的金發和潔白整齊的牙齒都讓骨小姐很是稱讚。
    但是，不算嫩滑的皮膚和過於緊致的肌肉也一如既往受到了批評。
    妮妮雅對此也感到無可奈何，畢竟做冒險者不需要嫩膚，隻需要強韌而富有爆發力的肌肉。
    其實跳舞也一樣。
    這位半人半骨的女士實在是太挑剔了，將她從頭到腳數落了個遍。
    “瞧這善良臉蛋，丟在精靈裏都不算醜，可是眼睛怎麽一直狠巴巴的？”
    “鎖骨形狀很完美，可以穿露肩的禮服了。”
    “可惜，肩頭的肌肉那麽明顯，簡直跟男人一樣，怕是放塊盔甲恐怕都不會掉下來。”
    “腿的長度和形狀都很不錯，可是全是肌肉，跟放久的麵包條一樣硬邦邦！”
    “看了你的腹肌，軍營裏的男人都會感到慚愧了。”
    “胸形不錯，但成長令人失望，需要補充營養。”
    “保持了貞潔是最大的優點。”
    “這胎記的形狀太奇怪了，位置更是別出心裁。”
    見妮妮雅漲紅的臉上漸漸有了怒色，雙眼裏又恢複了不屈和倔強的神采，骨小姐反而喜悅起來了。
    畢竟殿下吩咐過，務必讓這窮丫頭保持點野性。
    “不錯，保持這小表情去見殿下。不要怕，你該知道的，殿下不吃人。”
    披上了一身嶄新的白色紗衣，穿上裏麵墊了軟皮的小木鞋，身上灑了些香草藥水。
    這是什麽味道？
    少女嗅了一下，似乎是丁香和醋栗。
    出浴的妮妮雅麵色淒苦，由眷屬們的護送，在城堡陰暗的長走廊裏緩步走著，獨自去迎接她無法逃避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