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譽坐在櫃台後麵，上下打量李成非一眼，就繼續懶洋洋地眯著了。
    顯然，他已經記不起李成非來，最多看著有些眼熟。
    李成非心裏暗暗一哂。
    上次天秤長老帶他來的時候，這段譽近乎卑躬屈膝，現在，自己以一名雜役的身份前來，對方就拿起架子來了。
    不過，這倒沒什麽好腹誹的，人之常情罷了。
    “段師兄，我是田洵長老名下雜役李成非，前來登籍入冊來了。”李成非拱了拱手，道。
    “登籍入冊？你還沒有登籍入冊嗎？那怎麽成了雜役的！”段譽抬了抬眼皮。
    “在下已經登籍入冊。不過，之前是以雜役之名登籍入冊。現在，我已經晉級中位童子，所以，再來登籍入冊。”
    “什麽？”
    段譽一下精神了，站起身來，仔仔細細地看了看李成非。
    “這位老哥，你晉級中位童子了？”
    “是的。”
    李成非露出胳膊來，運轉氣血。
    他的胳膊，肌肉發達，不是健美先生那種誇張的發達，而是勻稱的發達。
    皮膜堅韌，帶著角質層的光澤。
    這是做不了假的。
    “呦！”
    段譽立刻變了神色，換上了笑臉，朝著李成非拱拱手道：
    “恭喜老哥！賀喜老哥！從雜役，一躍而晉級中位，這是鯉魚躍龍門啊！”
    雜役，在俗稱的時候，往往被加個“奴”字，比如藥童，又被叫做藥奴；試藥童子，又被叫做藥奴。
    不論在仙門，還是州城，雜役都是沒有地位的，不被當做人看待。
    每日裏從睜眼，勞作到閉眼。
    理論上來講，大岐皇帝至聖仁義，愛民如子，在大岐，每個人都有登仙的機會。
    其實，雜役連自己的生活都沒有，除了勞作之外，沒有自由時間，哪裏來的登仙？
    成為登籍在冊的正式童子之後，就不一樣了。
    哪怕是下位童子，也能做個小小管事，不論是時間上，還是金錢上，都自由得多，真正可以追尋登仙之路了。
    所以，段譽在確定李成非的確已經晉級中位童子之後，才會立刻換了臉色，恭喜一聲鯉魚躍龍門，絲毫不誇張。
    “師兄客氣了！一切都還有賴師兄關照。”
    大紅花轎人抬人。李成非才區區中位童子而已，自然不會一臉傲氣，平白無故得罪人。
    多堵牆，總不如添條路好。
    “田洵長老名下，李成非……老哥，你這名字有點熟啊！”段譽回憶著。
    “五年前，李某來到大岐，是天秤長老帶著李某來這裏登籍入冊的，當時，也是段師兄幫在下登的籍。”
    “哦……”段譽恍然，“是你啊！你有個侄女，當時大家都傳言被天秤長老收作親傳弟子呢……哈哈！”
    段譽顯然也知道這個話題不妥，打了個哈哈，就此打住了。
    “師弟跟我到後院把！我也隻是區區中位童子而已，這中位童子的登籍入冊，有其他師兄負責。”
    段譽領路，帶著李成非來到後院。
    後院走廊曲折，有假山流水，更加精致一些。
    在大廳裏坐堂的，是一個頭發胡子都花白的老者。
    “這位章誌光章師兄是一位一轉仙人，師弟等下說話一定要客氣著些。”段譽小聲提醒一句。
    “多謝師兄提醒。”李成非領情。
    “章師兄，有弟子來登籍入冊。田洵長老名下藥童李成非，晉級中位童子了。”段譽恭聲匯報。
    “哦？從一名藥童，晉級中位童子？”
    章誌光感興趣地抬頭，不過，在看到李成非之後，微微一愣。
    “是你晉級了？”
    “是的，章師兄！”李成非恭敬地答應一聲。
    “年過花甲才晉級？”
    “我是五年前跑線來大岐，才得的修煉法。”李成非苦笑一聲。
    “哦！”章誌光“明白”了，“那真是可惜了！”
    他的興致，頓時缺缺。
    一個年過花甲的中位童子，沒什麽前途了。
    “測測資質吧！”
    章誌光拿過一張符紙來，放在麵前。
    “滴一滴血在上麵。”
    李成非按照吩咐，劃開手指，滴了一滴血在上麵。
    在他手指劃開的時候，章誌光瞥了一眼，更加不感興趣了。
    鮮血滴在符紙上，滴答一聲，發出微弱的紅光。
    “赤血！”
    章誌光說著，在籍冊上登錄了李成非的信息，寫下了一個赤血。
    “中位童子練完精血，按照天賦，分為赤血、金血、玉血。你是最差的赤血。”
    “年過花甲的中位童子，還是赤血……這輩子，你是登仙無望了。”
    “不過，成了中位童子，倒是不必再那麽辛勞，可以好好過幾年日子，安養晚年了！”
    章誌光登記完之後，給了李成非一個牌子。
    “段譽，你帶他去領物資吧！給他講講規矩。”
    說完，章誌光在椅子上擺了個舒服的姿勢，不想再說什麽了。
    段譽答應一聲，帶著李成非出來。
    “段師兄，這赤血童子，是怎麽回事？”
    在聽到自己資質極差的時候，哪怕以李成非的心境，要說一點波動都沒有，那也是不可能的。
    “嗨，師弟不用沮喪。童子境練血完成之後，精血分為三種，分別是赤血、金血和玉血。”
    “赤血最差，玉血最佳，金血居中。不過，中位童子九成多以上，都是赤血，金血者極少。至於玉血，多年也出不了一個！”
    “金血和赤血，那都是天選之子，不但戰鬥力碾壓同階，而且，修為進度更快，登仙的機會更大。”
    “如果是玉血的話，直接會被長老院定為築基種子，長老院負責給定製修煉路線，甚至直接給提供仙種，將來隻要不隕落，融合仙種，築基成為仙人，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那些距離咱們都太遙遠了。師兄我也隻是赤血而已。師弟在領了物資之後，可以先放開了玩兒幾天。成了中位童子，藥田的事情就不用管了。我再幫你那排一個藥童。”
    “等玩兒夠了之後，再考慮拜師的事情……”
    段譽說到這裏，突然閉嘴了。
    李成非這個年紀了，又是赤血，拜師有點難。
    “段師兄，隻是不知這金血、玉血，是天生如此，還是跟練血方法有關？”
    李成非對拜師之類，並不感興趣，對金血和玉血，倒是挺感興趣。
    “據說有天選之子，天生玉血。但一般來說，都跟修煉方法有關。仙門貴子們，從小各種大藥培養，修煉的又是頂級功法，他們一般都是金血，甚至玉血。”
    “我們普通出身的凡人，從小粗製劣食，修煉的又是低等級功法，能練成皮膜，練好精血，已經是僥幸，哪裏還敢追求什麽金血、玉血？”
    段譽非常健談，帶著李成非領了物品，憑身份腰牌領取，包括兩套中位童子的服裝，和幾兩散碎銀子。
    李成非換上衣服之後，頓顯精神。
    一身黑色勁裝，胸前繡著一日一月，日夜交替，代表著“明日複明日教”，袖口兩道杠，說明他中位童子的身份。
    “恭喜師弟！你現在已經是聖教外院弟子了！按照規矩，你現在有資格去找長老們拜師。當然，你登錄的資料，也會被抄送到各位長老處。如果有長老看中你的資質，會派弟子傳喚你。”
    段譽再道一聲喜。
    “我年過花甲，又是赤血弟子，哪有長老會收我？”
    李成非自嘲一句，從剛領的碎銀子裏，拿出一塊來，塞給段譽。
    “多謝段師兄這一路上的照顧。”
    “哎呀！都是自家兄弟，你這是作甚？”
    段譽嘴上客氣著，手卻是很誠實地收了銀子，幹脆利落地收起來。
    “師弟在總壇還沒有住處吧？不過，總壇地少人多，房價昂貴，如果沒有拜師的話，要自己花錢尋住處才行。哪怕是租，這租金也不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