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紫衣衫 第二十四章 紅樓不見夢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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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龍山上,經過整整一夜的不眠不休,在城主府護衛們的齊心協力下,一座嶄新的小舍已然被建成。
早上的陽光漫步山間,讓那座嶄新的小舍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麵紗。
安北侯陵地旁,整整累了一夜時間的城主府護衛們,終於可以送一口氣了,他們很快就軟癱下了身體,蹲坐在了一旁小歇。
然而,在望向他們辛勞了一夜的成果時,每個人都露出了欣慰之色。
在他們不遠處,身如標槍的沈憐衝依舊站的筆直,不過此刻,他卻將手中的長劍,抱在了胸前。
在他腳下,躺著兩個死狗般的身影,不是嚴自在與武三思二人,還能有誰?
嚴自在二人現在的狀態,不可謂不糟糕,每個人都鼻青臉腫,渾身濕透不說,而且他們每個人身上全都血跡斑斑,像是被人追著砍了一條街一般。
而此刻,他們二人早已昏迷了過去,如果不是尚且存在微弱的鼻息,估計有人說他們已經死了,別人都不會懷疑。
城主府的護衛們,在看到他的時候,每個人眸子裏都會忍不住閃現一抹恐懼。
他們可是清清楚楚的記得,這個帶著銀色麵露的家夥,昨天夜裏差點逼瘋嚴自在二人的情形。
昨晚午夜過後,嚴自在與武三思二人全都堅持不住了,沒過一會兒便陸續倒在了地上,原本他們都以為,沈憐衝並不會去理會二人。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沈憐衝居然直接上去對著二人一陣拳打腳踢,硬生生將兩人從地上給打了起來。
即便如此,他們二人也沒堅持得了多長時間,過不來多久便再一次倒在了地上。
這一次,所有人都看到兩個人硬生生將自己挺暈了過去,大概他們也怕再次遭受到沈憐衝的毒打。
可是,完全不講道理的沈憐衝,居然直接將兩人用冷水潑清醒了過來,又是一頓毒打之後,像栽蘿卜一樣,將兩人栽在了墳前。
不僅如此,之後每當兩人即將支撐不住的時候,他都會在武三思二人的身上,用手中的長劍劃一道,以給他們放血的形式,讓兩人始終保持著生不如死的清醒。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了雞鳴時分,渾身是血的兩人,最終還是沒能堅持到天亮,無力的再次昏死了過去。
要看兩人明顯出氣多進氣少了,沈憐衝這才放過他們。
沈憐衝的冷血手段,不光讓武三思二人麵如死灰,更是讓城主府的一眾護衛們心驚膽寒。
他們終於見識到了什麽叫做真正的心狠手辣。
這一夜,不光讓武三思與嚴自在二人心頭蒙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陰影,更是在城主府這些護衛們心裏,籠罩了一層恐懼。
時至今日,他們才幡然醒悟,原來與沈憐衝比起來,二公子南若蘇以前那些個惡行,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不可同日而語。
原來,那個一直都不受所有人待見的二公子,是那樣的溫柔可親。
等到日上三竿,南若蘇終於來到了望龍山上。
這一次他並不是走路上來的,而是坐著一輛色澤紅潤的杏木馬車而來。
跳下馬車的第一眼,南若蘇就看到了嶄新的小舍立於眼前,不管是尺寸還是樣式,都很合他的心意。
這讓他頓時心情大好,看向一旁已經起身的護衛們,眼中的讚賞之意絲毫不加掩飾。
“大家都辛苦了,回去之後每個人賞銀十兩!”
聽到這話,眾人心頭的疲憊頓時一掃而空,一臉興奮的連連道謝:“多謝二公子!”
此時,他們每個人心裏,居然無比出奇的想法一致:果然,二公子就是善良大方。
“少爺!”
沈憐衝也走了過來,他一開口,頓時嚇得所有人不由自主後退幾步,全都與他拉開了距離。
“咦?”
南若蘇一臉好奇的看看他,又看看城主府那些護衛,問道:“憐衝,怎麽回事?你沒有欺負他們吧?我怎麽感覺他們都有點怕你?”
“我……”
沈憐衝也是一臉苦澀,剛想開口說話,就被其他人七嘴八舌給攪了。
“沒有沒有,二公子你想哪裏去了!”
“就是,沈公子怎麽可能會欺負我們?根本沒有的事!”
“對對對,沈公子為人十分友善,怎麽可能欺負人?”
被南若蘇這麽一問,眾人隻覺得自己如芒在背,沈憐衝那可是狠人中的狠人,他的手段,在場之人可是心知肚明。
誰敢在二公子麵前搬弄是非?
除非,他嫌自己活夠了。
許是害怕沈憐衝惦記他們,每一個人都在極力為沈憐衝證明清白。
可他們心裏又是怎麽想的呢?
他們沒有人心裏不在想:“二公子,平日裏小人可一直都不曾得罪過您啊,您可不能把小人往死路上坑啊!”
要是因為南若蘇一句話,他們被沈憐衝惦記上,那他們還不如跳北江摔死算了。
看到他們每個人臉上極其不自然的笑容,南若蘇更加狐疑了,他有些無奈的說道:“雖然少爺我覺得你們說的全都並非心裏話,但是少爺我卻沒有證據。”
他這句話一處來,頓時招來了無數幽怨的眼神。
二公子,可不帶這麽坑人的啊!
人坑人、坑死人,你難道不知道嗎?
尤其是在感受到,沈憐衝的目光遊走於他們之間的時候,那些城主府的護衛們,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
恰在此時,南若蘇再次開口道:“不過,我可以很放心的跟大家說,憐衝還是挺好相處的,因為他為人善良仁慈。”
“以後大家相處久了,就會慢慢發現,他其實特別平易近人。”
沈憐衝畢竟是他的兄弟,總不能讓他在城主府這些人心目中,留下什麽不好的印象吧?
他不解釋還好一點,一番解釋之後,眾人張大的嘴巴裏,足足可以塞下一枚野鴨蛋了。
善良仁慈?
神他媽善良仁慈!
可是,南若蘇已經發話了,他們也隻好跟著他的節奏走了,連忙送上一大串馬屁。
像什麽二公子所言極是,沈公子乃是璞玉渾金,寬宏大量如江似海。
像什麽知沈公子者,二公子也,沈公子相若菩薩低眉,胸襟坦蕩若穀虛懷。
諸如此類,比比皆是。
聽的南若蘇一陣錯愕,他平日裏怎麽沒有發現,這群人居然有如此強大的語言表達能力?
就連身為當事人的沈憐衝,都在一旁一本正經的憋著笑看戲。
南若蘇都要被他們搞頭大了,連忙喊停他們,讓他們趕緊下山歇息去吧!
眾人一聽,頓時如釋重負,跟南若蘇道了別之後,轉身就走,一個個跑的比兔子還快。
看得南若蘇一愣一愣的,忍不住低聲問道:“憐衝,他們打雞血了嘛?”
沈憐衝嘿嘿笑道:“可能是吧!”
說完,他頓時忍不住笑出了聲,結果聲音傳到了那些護衛耳朵裏,他們跑的更快了。
“真是奇怪!”
南若蘇小聲嘀咕了一句,道:“那倆家夥呢?”
沈憐衝連忙側開身子,指了指地上的武三思二人,道:“那!”
“臥槽,死了?”
當看到武三思二人的時候,南若蘇頓時被嚇了一跳,他現在似乎有些明白,那些護衛們為什麽一個個都變成馬屁精了。
別說是他們了,就連南若蘇都覺得,此時此刻的武三思兩人有些可憐。
不過,可憐歸可憐,見到他倆被修理成這個樣子,他心裏還是蠻高興的。
沈憐衝兀自搖了搖頭,道:“還沒有,吊著一口氣在呢!”
他那副樣子,就仿佛再說,這事跟我沒關係一樣,惹的南若蘇無奈翻了翻白眼,道:“怎麽弄成這樣子了?”
沈憐衝一本正經的說道:“他們倆身體素質太差了,我幫他們鍛煉一下。”
被逗樂的南若蘇,不得不對他伸出了大拇指:“牛逼!”
沈憐衝辦事,他還是特別放心,自然不會真的擔心武三思兩人死掉,更何況,他們好歹也是活脈境的高手,生命力還是挺頑強的。
“少爺,怎麽處理他們?”
沈憐衝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道:“要不要……”
“不用,將他們安置在這裏!”
南若蘇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小舍,道:“等過兩天將他們交給公良那個老狐狸,他自然會幫我們處理好的。”
一聽到公良,沈憐衝頓時忍不住皺了皺眉,道:“少爺這是準備放了他?”
南若蘇點點頭,道:“畢竟是我爹曾經說出去的話,我不能讓他老人家失信於人。”
“更何況,將公良那老家夥放出去,對我們而言,並非就是壞事。”
他雖然到現在還沒有想清楚,公良那老狐狸昨晚要增加的條件是什麽,但是他覺得,那老狐狸提出的交換條件,倒真是讓他難以拒絕。
沈憐衝眼眸微眯,道:“少爺放心,那老家夥放出去之後要是不老實,我就親手宰了他。”
“放心吧,他不敢不老實,至少現在還不敢。”
南若蘇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也累了一天一夜了,去馬車上睡一會兒吧。”
“我還不累!”
沈憐衝還想堅持,卻被南若蘇推到了馬車旁,道:“你去眯一會,我想一個人在這裏待一會兒。”
沈憐衝見他目光堅定,便沒有再堅持,上了馬車,並未入內,而是坐在了車轅上,靠著車廂閉目養神起來。
南若蘇挨著新墳席地而坐,看著晴朗的天空說道:“大哥,十六年了,如今你也算是有了歸處,這裏是望龍山,可以俯瞰白龍城,遠眺北江,是一處難得的風水寶地。”
“你以後就在這裏好好安息吧,這裏的景色很美,我相信你會喜歡的,對了,你還記得落霞城嘛,它就在你視野的正對麵,如果你有興趣的話,不妨多看一眼,因為要不了多久,我就會去那裏,這一天不會太遠的。”
說著,他拿起地上的酒壇,將那兩隻已經空掉的酒碗填滿,道:“大哥,這是石角城上好的杏花釀,你嚐嚐,味道很醇很新鮮,帶著杏花獨有的芬芳,我相信你會喜歡的。”
說罷,他直接端起一碗倒在了新墳前,又將另一碗端起直接仰麵而幹,擦了擦嘴繼續道:“怎麽樣?味道不錯吧?我再敬你一碗。”
連著倒掉三大碗,連著幹了三大碗,將兩個填滿酒的碗放在新墳前,南若蘇突然歎了一口氣,道:“大哥,你知道嘛?我現在又認了一個弟弟,他叫沈憐衝,就是昨天晚上一直守著你的那個,想來你已經見過他了吧?”
“隻可惜,你估計沒見到他的相貌,不過現在看到我,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吧?”
“對了,我們還有一個妹妹,她叫紅樓,她很漂亮,也很乖巧。聽爹說,是取自‘紅樓不見夢依舊,斯人已去念無休’之意。”
“我想,大哥應該能明白爹的意思吧?如果你在天有靈,我希望你可以保佑爹娘,保佑紅樓與憐衝,保佑他們一生平安。”
斷斷續續說了很多,南若蘇邊說邊喝,沒過多久的功夫,昨天下午搬上來的一壇子酒,就被他喝了個幹幹淨淨。
突然,他覺得眼皮有些沉,想想大概是昨天夜裏沒有休息好的緣故。
原本前天夜裏,他就睡的不怎麽好,結果昨夜半夜從鸛鵲樓回來之後,他又坐在窗前,苦思冥想了好長時間,有關公良老狐狸口中的那個條件,後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
結果趴在窗前睡了一夜,最終還是被清晨的涼風給吹醒來的,想到嶽陽今早應該要與父親辭行,他也就沒有再貪睡。
想著想著,南若蘇直接雙手抱住後腦勺,陣在了新墳上閉上了眼睛。
暖暖的陽光撒在他的身上,就仿佛慰藉萬物的溫床,讓他感覺全身心有種說出的舒暢,很快就進入了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