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6章 陽和啟蟄,月盡天明(自傳)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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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暮鄉關何處去,望斷天涯是故鄉。
    空曠寂寥的夜和形單影隻的人,在一片沉默中南望。
    好吧好吧,本姑娘承認。
    我,想家了!
    既想念那個叫赤鬆郡的地方,有想念那個叫華興郡的地方。
    這個時候,李二牛怕是正拿著夏瞻前輩的舉薦信,在前往解兵林的路上,這小子雖然平日裏呆頭呆腦,辦事兒也不如皇甫錄那般靈活,但他對兵學卻有很獨到的天生見解,他似乎就是為了帶兵而生的,他立誌要成為天下兵馬大元帥,我覺得:如果他能始終保持這顆赤子之心,節製天下兵馬,也未嚐不可;
    應成應該在倚劍閣勤學苦練,我雖然與他接觸不多,但從僅有的幾次接觸中,我知道他是個資質平庸之人,想成為他口中所說的劍道魁首,恐怕此生無望,但未來的事情,誰又能說得準呢;
    皇甫錄正財迷似地在賬房奔忙,他倒是個貪財重義的妙人,值得深交;
    王三寶不知跑到哪個村子口和人家下棋,閑雲野鶴,無憂無慮;
    苗一鳴和方顗估計在偷著喝酒,或者在輕音閣賞舞,說不準夏前輩和大先生也在此中呢;牟籽花和牟花籽姐弟,應該在望南漁場吃著美味的鮮魚,討論著今年的收成;劉興陰等一幹將校和郭遺枝等一幹文吏,想必應該在劉將軍的帳中討論軍務,勞謙日昃。
    我想:劉將軍討論軍務的時候,定是激烈非凡,一群年輕人熱氣騰騰,總會擦出火花,而素來性子孤傲的周撫校尉,想必會是最活脫的那個。
    想到這兒,我麵色潮紅,心跳加劇,心尖尖,好似被一頭小鹿撞了一下。
    周撫校尉可認得我北尤皖?可曾正眼看過我北尤皖?
    想到他桀驁不馴的眼神,我的臉,居然莫名有些發燙。
    如果他不認得我,本姑娘不介意給他個機會,好好認識認識我!
    倚門欄,望茫山,一笑嫣然,轉盼春心羞落。
    瞧著門口那對兒鴛鴦燈,我正思緒縹緲,灶內枯枝燃燒發出的‘滋滋’聲,不經意間喚回了我的思緒。
    我旋即麵色一沉,狠狠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向屋內走去。
    我答應過自己‘終身不嫁以報劉將軍恩情’的,咱是江湖兒女,吐口吐沫就是個釘子,要說話算話!
    就在我即將進屋刹那,門外傳來一聲細弱的‘吱嘎’聲。
    今夜無風,大門怎會無風自動?
    我心中警覺,停身辨位,可還沒等我確定那人的位置,一柄環首刀已經奔殺到了我的身後,我在匆忙之中來不及躲避,我隻能蹲身向屋內翻滾,躲過了那柄淩厲的環首刀。
    不過,我的身子雖躲過,那十分強勁的刀氣,還是割走了我的一撮長發。
    來者不善,我亦沒有遲疑,立刻單掌拍地,借勢飛撲到灶邊,揮動灶邊木棍,撩起燒得通紅的鐵鍋,砸向門口,借以拖延時間,也好讓自己擺好架勢應敵。
    誰知,那人竟不走正門,破窗而入,手中快刀裹挾一股勁風,像一條毒蛇,朝我脖頸掃來。
    我手無兵器,加之重傷方愈,自知抵不過這一刀的威力,於是再度蹲身,試圖滾身遠走,同夜襲之人拉開距離,再做打算。
    誰知來人實戰經驗甚為豐富,見我作勢蹲身,便沒有再給手中環首刀蓄勢,反而鬆開了刀柄,借著前衝的力量,猛地踢出一腳,正中吾腹,把我踢得老遠的同時,也讓我連吐了好幾口悶血。
    我緩緩起身,怒視來人,誰知搖搖晃晃,又吐出一大口鮮血,最後委頓在地。
    舊傷複發,又添新傷,我已經無法起身,於是依在榻邊,單手背後凝聚心念,口中與來人對話,以圖拖延時間,怒聲道,“你,你是誰!小女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要偷襲於我?”
    “在下曲州州牧府牧衛長,江頡!”來人引回環首刀,瀟灑地在半空中畫了個刀花,朗朗笑道,“當然,你也可以叫我,送你上西天的人,或者送你去和孟婆湯的人!”
    我心中矍然而驚。
    江頡!江頡!
    原來是江氏一族的人,可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裏?難道劉將軍托付的事情敗露了?不可能啊!我詐死一事,隻有大先生、劉將軍和我知悉內情,再沒有第四人知曉,大先生和劉將軍自然守口如瓶,我亦沒有與他人說起。
    那麽,眼前這江家人,又是如何知曉呢?
    稍一思索,我覺得事恐有鬼,這江頡恐怕並不知道我此行目的,今日所以撞見,定是哪裏出了問題被江頡發現,尾隨而來。
    所以,我不能輕舉妄動,得先套套話、換換氣,再決定下一步的去留。
    我冷笑一聲,嘲諷道,“堂堂曲州州牧府牧衛長,偷襲我一個姑娘家家,江大人很有成就感?”
    “姑娘家家?”江頡把我從頭至腳地向我細細打量,玩味地道,“世上的姑娘家家,若都是破城境界,我等男子,豈不是要回鄉種地了?嗬嗬。”
    “大人英明,大人英明啊!江湖高遠,又怎是我這小女子能夠掀起波浪的?”我立刻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梨花帶雨地道,“小女子厭倦了江湖廝殺,前日裏剛剛辭別劉將軍,打算返鄉隱居耕種,從此不問江湖事。”
    “哦?有趣。”江頡搖著刀柄,環首刀在江頡周圍不斷飛舞,江頡緩緩向我走近,笑問道,“那為何劉氏父子將你藏在子歸學堂?偏偏在近日方出呢?”
    江頡看我的眼神,好似看一隻待宰的羔羊,讓我十分反感。
    我沒有絲毫停頓,立刻回答,“小女子前些日子與人爭鬥,負了重傷,被大先生和劉將軍所救,近日方才漸愈。死裏得生後,不想再過這種刀尖舔血的日子,遂向劉將軍請辭。因好臉麵,不忍公然辭別,所以便求劉將軍傳我重傷身亡,也好從容脫身。”
    “哦?”江頡一臉玩味,“姑娘與何人爭鬥負傷?”
    我淡淡回道,“那夜烏雲蔽日,小女並未看清,想必是與劉將軍結仇的仇家前來尋事吧。”
    江頡絲毫不給我思考的機會,再問,“姑娘被何物擊傷?”
    我隨口回道,“幻樂府的樂陣!”
    此話出口,我心中一凜,臉色鐵青。
    糟糕,剛才還說不知道傷己為何人,此時竟說是被幻樂府樂官擊傷,自己說話前後矛盾,完了,露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