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2章 白骨黃泉,肝腸難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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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罩雲飄遠岫,噴雨泛長河。
    低飛昏嶺腹,斜足灑岩阿。
    無形的戰爭火花,已經灑滿了整個天空,隻待一絲火苗,便會燃起熊熊烈火。
    劉懿的眼神如同深淵,表麵平靜無波,卻暗藏著漩渦般的算計。
    苻文嘴角掛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那笑容既不溫暖也不真誠,而是充滿了試探和戒備。他的姿態看似隨意,實則緊繃如弓,隨時準備應對可能出現的挑戰。
    感性最終戰勝了理智,劉懿決定:把苻文和他的十萬兵馬,徹徹底底留在這裏!
    想罷,劉懿動心起念,指尖散發了一絲淡金色光芒,舉止之間,便要先發製人。
    站在劉懿對麵的苻文,警覺地洞察了劉懿的意圖,他雙瞳如刀,雙拳緊握,陽光映射著他額頭的胎記,胎記繼而光芒大盛,顯然,苻文已經做好了戰鬥姿勢。
    雙方將領看著主帥架勢,也紛紛各自散去統兵整軍,擺好架勢,準備戰鬥。
    就當劉懿準備動手時,老夏瞻的聲音,悄悄地傳入劉懿的耳朵,“小子,敵強我弱,不宜開戰,當不戰而屈人之兵!速速撤回心念!”
    劉懿頗為不解,低聲說道,“如今敵我勢均力敵,何來敵強我弱一說?放心吧夏老,這一戰,我要徹底打服秦人,讓他們三百年不敢南下牧馬!至於江鋒,我自有辦法!”
    夏瞻悄聲斥責,“小王八羔子,如果強行進攻,屆時兩敗俱傷,手上無兵,你有個屁辦法對付江鋒?”
    劉懿被夏瞻問住了,如今他手上的兵馬,是唯一可以對付江鋒的戰力,失去了這支精兵,劉懿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了。
    “況且,強行和親人開戰,你不一定會贏!”老夏瞻雙眉擠在了一起,低聲斥責,“無知!這小子還有後手!他暗地裏還有高手保駕護航。”
    劉懿脖頸霎那間僵硬,他機械的微轉過頭,向夏瞻投去質疑的眼神。
    夏瞻認真地點了點頭,呲牙說道,“剛剛,老夫洞察戰場環境,發現還有一個強大的氣息存在於現場,這股氣息不屬於現存高手的任何一人,所以,秦軍暗中必然還有高手,恐怕連老夫也不是他的對手。小子,你要想死,我不攔你!你要開戰,老夫就先撤啦!”
    “這小子藏的還挺深。”劉懿對夏瞻吐了吐舌頭,回頭看向額頭藍光閃爍的苻文,繼而冷冷笑道,“財大氣粗,就是好呢!”
    稍頃,在一片空曠突兀的矮山上,劉懿和苻文滿麵塵埃,相憐相笑,兩人看著滿是血色的陽樂渡口正在逐漸搭起浮橋,絲毫沒有被山間濃重的血腥氣息和殘破景象影響了興致,依然談笑風生,就好似相忘多年的老友重聚。
    隨著浮橋的建成,秦軍開始緩緩渡河,向東而去,河的對岸,是他們來時的地方,高句麗國!
    一場心理博弈,到這裏,宣告告一段落。
    以不平平,其平也不平。
    劉懿堅守底線,終是沒有答應苻文的三條要求,也沒有和他拉開兵馬再戰。
    苻文也很識時務地沒有得寸進尺,沒有再去衝動一次,和劉懿刀兵相向拚個你死我活,也沒有再去和劉懿討價還價,雙方找到了化解東境危機、陽樂困局和自身危機的最優解。
    各自罷兵!
    劉懿在開戰之初,憑借出其不意的突襲,打疼了苻文,使苻文在搖擺不定之間,放棄了違背父意攻略薄州的想法,萌生退意。
    苻文則在當下功業和自己的將來間,選擇了遵循父命和爭奪皇位,在他反複權衡之下,還是認為俘獲聖心要比拿下薄州光耀天下更有價值,當然,這段故事,也並不算完,若幹年後他榮登大寶,必會卷土重來。
    眼見第一批士兵平安過河,苻文心中五味陳雜,但他有他的氣度,雖心有不甘,但還是開口讚道,“車爭險道,馬騁先鞭。劉兄瞞天過海,聲東擊西,暗度陳倉,可謂用計無雙,一夜之間就扭轉了占據,實乃奇才,本殿下,佩服至極。”
    “苻兄明大德識大體,臨危不亂,善於抉擇,我亦佩服。”劉懿恭維了一句,隨後有感而發,“古人雲: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國不以山溪之險,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歸根結底,能讓江山永固的東西,是人心啊!你看,兩遼的百姓,他們麵對強秦雖然無法反抗,但他們卻從未透漏我軍行蹤予你,你再看,二劉麾下的士卒被我勸降後,上陣廝殺之勇武,毫不亞於我平田將士。這,就是人心!”
    “人心?劉兄難道忘了,去年,可是你國首先在高句麗國挑起戰端,這個時候你和我談論民心,不感覺滑稽可笑麽?”苻文言辭鑿鑿,“風可以吹起一張白紙,卻無法吹走一隻蝴蝶。因為生命的力量,就在於不順從。隻要你國一日不還我故土,我大秦銳士便要打,我們這一代打完,下一代人接著打,打到你服氣為止!”
    “苻兄若這般說辭,那我倒想問問,五十年前犯我漢境的戰爭中,難道不是你大秦率先動兵的麽?無恥的是,你們居然還勾連了西南羌月五國和西域諸國,如果不是我大漢神將祖逖力挽狂瀾,如今的大漢,早就成了你秦國的牧場了吧!”劉懿質問過後,話鋒一轉,“罷了罷了,不聊這些陳年往事,聊了反倒徒增怨氣。苻兄,可記當年太白山上對弈故人否?”
    苻文縱聲大笑,“劉兄可想聽些真心話?”
    劉懿隨手把束縛的發髻散開,長發蓬鬆披散,整個人氣息慵懶中透著一絲絲的疲色,“故人相見,自然要聽真話。”
    苻文眉頭微微蹙起,似乎在思索著下一步的棋局,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都透露出他心中的權衡與較量,稍頃,苻文眸子中寒芒湧動,冷冷道,“若當年得知你我今日之決,必除之而後快。”